從他認識王驍歧起他的微信頭像就是純黑的一張圖,昨晚突然換成了純白,害他發完消息以為發錯了人,看了老半天怕是自己眼花了。
王驍歧可是個除了被公司強制才會在朋友圈發個廣告,連員工群裡紅包都從不搶的人,卻換掉用了多年的微信頭像,未免太有貓膩吧!
祁楊問出了所有人想問的,正好王驍歧的微信收到了一條消息,來信人是許意濃。
他低頭看著她發來的最終確認方案,順便回了祁楊一句,“祁楊,建議你看本書。”
“啊?”
“《沉默》”
“噗……”一陣憋笑。
祁楊捂著小心髒,委屈得捧杯喝水,動作幅度大了些水從嘴邊溢了出來。
林然看到拿紙給他擦擦,“看把孩子嚇得,喝個水咋還整側漏了?”
這次大家更是憋笑到內傷了,祁楊嘴一抹要找王驍歧申訴,卻見他盯著手機看唇角也似有似無的掛著笑意,頓時更委屈了。
艹啊,一丘之貉!
#
許意濃今天一進辦公室又狂打噴嚏。
組裡一個男孩頭抬了抬看過來,“意濃姐你每天都打噴嚏,是有鼻炎嗎?”
許意濃抽著紙巾揉鼻子點頭,覺得他挺細心的,“我有過敏性鼻炎。”
大家四處看看,“那你哪兒過敏啊?”
Advertisement
她拿起資料去復印室,繼續揉鼻子,“地毯。”
很多公司為了工作時間降噪集中員工精神都會選擇鋪地毯,但時間一久會聚集很多塵螨且滋生肉眼看不到的細菌,像許意濃這樣的鼻炎患者就深受其害。
噴嚏的開關一旦打開就收不住了,到了復印室才好一些,那裡都是瓷磚地。
一進去就看到有人貓著腰在擺弄復印機,聽到腳步聲那人抬頭,竟是日本專家佐藤先生。
他看到許意濃先站好笑著點了點頭算是跟她打招呼,然後禮貌地往旁邊一讓先給她用。
許意濃也朝他莞爾一笑,心想這專家還挺接地氣,復印這種小事不讓助力幹還親自來,她向前幾步並用日語問他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經過上次的會議佐藤先生對許意濃是有印象的,不過沒料到她也會日語。
他有些抱歉地告訴她是使用復印機時突然失靈吐不出紙來了,他按照屏幕上跳動的代碼提示從機蓋的注解上查詢原因,奈何自己看不懂中文所以摸索了半天。
許意濃立刻過去查看,原來是卡紙了,要從左側機身拉開清理紙張,她按照提示將一系列操作完畢,復印機終於恢復到正常,佐藤先生連聲致謝,又問她是不是學過日語。
許意濃大方承認,也毫不拘泥地告訴他自己之前在日本工作生活了許多年。
這讓佐藤先生更覺意外,借此跟她攀談了一會兒,當聽到她前東家的名字時他眼底不由亮了亮,直到有其他人進來他們對話才終止。
佐藤先生不好意思地說打擾她工作了,許意濃笑言沒事。
午餐的時候許意濃獨自坐在冷清的日式料理區點了一碗烏冬面。
逐影的食堂是綜合型的,雖然隻有一層但面積非常大,中餐西餐與各式料理應有盡有,也算企業文化裡的一大特色,左暢他們都嫌棄日料吃不飽,偏偏她今天又隻想吃烏冬面,所以落了單。正悶頭吃著突然跟前來了個人,佐藤先生端著自己的那份笑眯眯地問能否坐她對面。
許意濃立即將自己的面往裡挪了挪,“もちろん.”(當然)
佐藤先生落座。
大概是他鄉遇故知,吃飯的功夫跟她聊了很多,從人生經歷聊到工作種種。
許意濃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也從中了解到原來之前左暢說佐藤先生所負責的公司零件功能位置碼標準業務推行緩慢,並不完全是因為別人口中所說的他太固執。
從佐藤先生的角度看,他認為文化的差異導致逐影大多工程師短時間內難以認可他所提出的一套標準體系,也不能真正理解這個業務會給國內汽車行業創造的價值和意義,大家各有各的想法,眾口難調,再加上語言上的溝通困難,矛盾越積越多,上面隻顧盯總進度卻沒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才走到今天這個進退兩難的局面。
而從許意濃這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確實,日本汽車在全球行業內至今佔有一席之地離不開他們先進的BOM管理思想,但國內工程師短期內無法接受陌生理念她也感同身受,當前國內自主車企還沒能完全趕超合資企業有很多主客觀因素,民族品牌汽車想要在國際市場上崛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取他人之長補己之短必不可少,但活學活用融會貫通也同樣重要,目前逐影是知其然並不知其所以然,這事想打破止步不前的僵局必定得有人從中協調助力,而且這個人不僅要有能力,還必須得對中日兩邊的汽車企業都有很深入的了解。
許意濃是個聰明人,知道這才是佐藤先生這頓拼桌飯的真正目的。她曾在日本最優秀的日汽研究院工作過,深諳其中門道,跟他溝通也毫無障礙,同時她又是學成歸來為國產汽車事業獻身的愛國青年,無論從工作經驗還是專業度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說話間她的手機響了一下,是有短信的提示,她輕掃了一眼,是條垃圾廣告,但她卻順勢按了鎖屏再拿起手機故意朝佐藤先生抱歉地指了指屏幕,“不好意思老師,我突然有事,可能要先走一步。”
佐藤先生自然讓她先去忙,許意濃打著招呼煞有介事地離開,走出食堂她把那條垃圾短信刪除後才塞進了兜裡。
看破不說破,這個好人要不要做,她得權衡一下。
一天總是眼睛睜睜閉閉就過去了,又到了下班的點,經過一段時間觀察許意濃發現大家都酷愛加班,哪怕沒個屁事也要再多坐會兒,而誰準時準點走則會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這仿佛已經成為了一個約定俗稱的現象。
“在我的組,有事加班,無事回家。”起身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如此交代。
聞言,組裡四個人神色都掠過一抹異然。
許意濃把自己的鍵盤和座椅往裡一推,“我的人會幹事,幹好事就行,在我這裡最不需要的就是做秀。”將包往肩上一跨,“各位,明天見。”
隻留給他們一個好看的背影。
幾秒安靜,四人立刻默契地起身收拾東西響應新領導的號召。
簡直太酷太接地氣了叭!
於是BOM三組全員是在辦公室其他組的實名羨慕下結束了這一天的社畜生活。
不過許意濃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打的去了一家花店拿預定的鮮花,再趕去了婦幼醫院。
這裡她第一次來,連摸帶問才找到了婦產科病房區。
“Vip3,3,3……”許意濃嘴裡念叨著終於走到那扇門跟前,她整整自己再擺弄好花,剛要抬手敲門,卻聽“咔——”一聲門從裡面被人打開了。
她動作一僵,竟沒想到迎面出來的人是王驍歧,他仍身著一席白,此刻手上正極不協調地拿著個奶瓶。
8(幹媽)
不知怎的,許意濃有一種自己手裡嬌豔欲滴的鮮花反倒襯得他霽月清風的錯覺,而這會兒面對面站著就像她要給他獻花似的。
王驍歧的視線在她身上浮光掠影而過,最後落在那束花上。
默契地是,兩人都沒開口與對方打招呼。
“讓你衝個奶瓶站門口磨嘰什麼呢?”不一會兒有聲音傳來,門被“嗤啦”一拉完全打開了,王驍歧身後赫然出現個年輕男人,他嘴裡嘰嘰歪歪著卻在看到許意濃後頃刻消音。
他定站著看她,又看看王驍歧,再回看她,最後欣喜地喚了聲,“哎呀呀!濃哥!”
“好久不見啊邺子。”許意濃對他展顏一笑,把花束往前一送,“恭喜你,當爸爸了。”
他伸手接過,“嗨呀,你還整這個,浪費錢。”默默用屁股把王驍歧往邊上一擠招呼她,“快進來快進來。”同時又往裡頭喊,“爽爽,濃哥來了。”
果然病房夠大,外面是個小客廳式的陪護區,裡間才是產婦區,許意濃未見其人已聞其聲,裡面喊著,“濃哥?是我大濃哥來啦?”
弄得她包都來不及放下隻得人先往裡跑。
病床上坐躺著一個產後略顯浮腫的女人,在許意濃踏進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兩人的眼睛都紅了。
“你這個死丫頭,終於從日本滾回來了!臥槽!你怎麼更加好看了?一比我更醜了!”女人一上來就開懟,懟完又朝她張開雙手,“快!過來抱抱我!我需要一個愛的擁抱!”
鼻子正發酸的許意濃轉而一笑,真的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同時也聽到她靠在自己懷中帶著些委屈的悶哼,“打死不生二胎了,生一個都疼死爹了!”
許意濃輕輕拍拍她背安撫,“都是當媽的人了,怎麼說話還跟小孩兒一樣。”
她叫劉爽,是許意濃的大學室友兼閨蜜,也是為數不多知道她回國的人,隻是剛回來那段時間她要落實逐影那邊的入職手續,劉爽懷著身孕也不大方便出來,兩人一直沒來得及碰上面,這一耽擱就到了現在她生了娃。
許意濃還是在朋友圈刷到的她已生狀態,立馬問了醫院和病房,約了今天來看她,一下班就帶著花趕來了。那會兒劉爽結婚她沒能從日本趕回來,如今她晉為人母這等人生大事她可不能再錯過了。
兩人還未來得及好好敘舊,旁邊嬰兒床裡響起幾聲哼唧,跟小貓一樣。
許意濃不禁降低分貝,小聲問劉爽,“是我吵醒寶寶了?”
“不會,做夢呢。”劉爽朝嬰兒床那兒揚揚下巴,“你去看看吧,你新鮮出爐的幹兒子。”
許意濃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看孩子,小小的一隻,正皺巴巴地睡著,襁褓裡的小身子還動了動。
“像周邺诶。”她仔細看了會兒作出結論。
“怎麼都這麼說,明明閨女隨爸,兒子像媽啊,到了我兒子這兒就與眾不同。”劉爽嘟囔,又跟告狀似地向她控訴,“我跟你講,他超級能吃,我母乳都不夠喂還得衝奶粉,臭小子從小就那麼虎,一點都不知道給家裡省錢。”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來自親媽的吐槽,小家伙小腦袋側了側突然就醒了,許意濃剛要去逗他,沒成想下一秒他就扯著嗓子哭了起來,哭聲還挺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