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側身牢牢把他護在身下,「陛下,小心!」
我沒有用法術,而是裝作大意的樣子任由火舌燒傷了背上的一塊肌膚。
後來,他親自為我塗藥時,滿臉心疼,「都是朕的錯。」
「陛下,是臣護主心切。」
我衣衫半褪,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裏,謝席的指尖帶著藥膏塗抹在我背
脊。
我渾身一顫,輕哼出聲,他立馬問道:「是不是太疼了些?」
細小的汗珠爬上額頭,我面色蒼白,看起來脆弱又可憐,勉強朝他扯出一個笑, 「不疼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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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我塗抹藥膏的手一頓,耳垂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朕,輕些。」
其餘人都被屏退,寂靜的屋子裏隻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他胸口的起伏加快,為 我塗藥的手輕微顫抖。
第二日,醋壇子被打翻的貴妃就找上門來了。
5
我跪在下首,她毫不客氣地坐到主位。
她彎腰死死掐住我的臉,尖利的護甲陷進我的肉裏,語氣陰狠。
「神女?當真可笑,那條快要成神的千年蛇妖不也是敗在本宮手下,最後被大卸 八塊,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好像看到了她已死的將來。
「若是本宮發現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就扒了你的皮。」
她甩開手,我的臉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我跪伏在地,盡表忠心。
「娘娘多慮,臣自知身份低微,又怎敢肖想帝王。
「帝王左腿重傷,太醫都束手無策,臣曾獲一良丹,可治百病、療百傷。」
貴妃來了興趣,她挑眉問我,「藥在哪兒?」
可還沒等貴妃將丹藥獻上,討得帝王歡心,意外就來了。
國師不幸踩空,摔斷了腿。
太醫對著斷腿紛紛搖頭,都別無他法,宮中傳言四起,說國師要當一輩子的瘸子 了。
有人為之歎惋,有人幸災樂禍。
一邊是助自己攀得高位的情郎,一邊是天下最尊貴的帝王,對貴妃來說,其實並 不難選。
隻是國師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芳兒,我送你的鐲子怎麼沒戴?」
貴妃有些心虛地把手往身後藏,「許是走得太急,一時落在了宮裏,無遺哥哥尋 我來可是有事?」
國師眸子動了動,仍是笑著和她念起了往常。
「你小時候老饞你嫡姐的鐲子,我便尋來玉石,親手為你雕了一副。
「做工粗糙,可你還是高興得不得了,後來你就一直戴在身上,連睡覺也不舍得 取下來。」
他憶起往昔,眉眼間盡是柔和。
貴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尷尬地笑道:「無遺哥哥,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國師搖搖頭,「對我來說,好像就在昨天。」
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貴妃聽得煩不勝煩,「我都忘記了。」
還沒說出的話堵在喉間,不上不下,國師垂下眼睫,「好。」
那顆藥,貴妃甚至沒有過多考慮就給了帝王。
國師緊繃著臉,嘴唇抿成一條線,我倚在門邊,憐憫地看著他。
「牧無遺,直到現在,你還看不清嗎?」
他雙手握成拳緊緊捏著,我見他沒有反應,又加了一劑猛藥。
「若我說,你的芳兒還沒死呢?」
他眼前一亮。
我繼續道:「一體雙魂,假的暫時佔據了真的的身體,隻要將她趕走,真的自然 會醒過來。」
我湊近他耳邊低聲蠱惑,「而我,能幫你。和我一起,殺了假貴妃和皇帝,我就 把你的芳兒救回來。」
6
帝王寢殿突然走水,事關帝王安危,非同小可。
上至達官顯貴,下至Y 鬟太監,都捂緊了自己的腦袋,宮中愁雲慘澹,人人走路 都仿佛在走刀尖。
皇帝下令徹查,可把皇宮翻了個底朝天,也什麼都沒有查出來。
我告訴謝席,蛇丹祥瑞能夠佑主,離蛇丹越近發生的災禍會越少。
而蛇丹又需要交給我煉化,於是我成功留在了宮裏,留在了謝席身邊。
他頭疼地看著奏摺,我則站在一旁替他研墨。
突然,我嗆咳不止,鮮血從嘴裏汩汩往外流。
這是我著手參與人間事後,天道的警告,傷些皮毛罷了,畢竟我還什麼都沒做。
謝席連忙起身扶住我,神色慌亂,「這是怎麼了?」
我踉蹌兩下,握住謝席的手腕才堪堪站穩,我的侍女適時開口。
「回稟陛下,神女大人自從火場裏出來後就這樣了,太醫說是傷了肺腑,得耐 心修養一陣。」
謝席看我的眼裏又多了幾分憐惜,「你為何不告訴朕?」
我要反復提醒他,我為他受的傷,吃的苦,是我義無反顧沖進火場才救了他,他 欠我一條命。
哦,不,是兩條。
我垂下頭,柔順的發絲滑落,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頸,「臣願為陛下而死,這 點傷,算不得什麼的。」
他喉結上下滾動,握在我手腕的手力道加重,「瑕如..!
灼熱的呼吸噴打在我耳側,我餘光瞥見了他眼底升騰的欲望。
凡人都是賤骨頭,看得見吃不著的才是最好的。
我抽出手,「陛下,君臣有別。」
他眼中閃過失望,蜷起手指,低聲喃喃,「隻是君臣嗎?」
7
貴妃將獲得的神藥交給了帝王,帝王大喜,賞賜如流水般進了萬華宮。
可貴妃還沒來得及高興,謝席就嘔血不止,當場暈了過去。
太醫抖成鵪鶉,齊刷刷跪成一片,謝席竟沒了呼吸,身體也開始變冷發硬,是已 死的徵兆。
御林軍趕到時,貴妃還拿著賞賜的珠寶問婢女,做成手鐲好還是做成簪子好?
她頭上的步搖瘋狂晃動,叮叮噹當很是難聽,她幾乎是聲嘶力竭。
「放手!你們要做什麼,別用你們的髒手碰我,我是皇上的女人,我是貴妃!」
首領厲聲道:「應氏庶女,意圖謀反,其罪當誅!」
滿臉愕然的貴妃被關進了天牢。
謝席臉上血色全無,白如牆紙,太醫擦去頭上的汗珠,戰戰兢兢地回稟太後, 皇上已經無力回天。
太後把屋子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猩紅著眼,大罵一群廢物。
我款款上前,說自己略懂起死回生之法,於是我再次成了他們眼中的救世主。
太後帶著一群人烏泱泱地退下後,殿內隻剩下我和謝席。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蛇尾攀上他的脖頸,隻要稍稍用力,就能讓他身首異處。
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和我依偎在一起取暖的,酒量很差的,愛說大道理的,睫毛 像蝴蝶扇動的翅膀的,鮮活的我的姐姐被他殺掉了。
滔天的恨意在心底翻湧,理智從尾尖一點點流失。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天雷將我拉了回來,我的蛇尾緩緩從謝席的脖頸上
移開。
現在還不是時候。
謝席還沒有死,那顆丹藥是被偷換的假死藥。
不是我,是牧無遺,我隻是把假死藥放在他手裏,讓他自己做決斷。
他想要真正的應楚芳,就要把這個假的殺死。
而我什麼也不用做,隻需要等待藥效過去,謝席醒來就好。
在這期間,我給了獄卒不少好處,讓他們「好好關照」應楚芳。
所有人都認為應楚芳謀反的事板上釘釘,被砍頭是遲早的事,他們笑呵呵地接過 銀子,說:「定不負大人所託。」
興致來了,我時常溜到天牢去聽牆角。
天牢裏個個都是人精,見我來,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要讓我高興。
淒厲的慘叫聲快要刺破我的耳膜,就算她真從天牢裏爬出來,也多半會是個瘋子 了。
起初,她還會破口大罵,說自己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後來,她的咒罵變成了微 弱的喘息和求饒。
我用腳尖抬起她滿是血汙的臉,「怎麼辦,我還是更喜歡你那副桀驁不馴的模 樣。」
她死死盯著我,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等我從這裏出去,我一定要殺了你!」
我一腳踹在她臉上,「賤人,你也配盯著我看?」
就算出去,又能如何。
8
謝席醒了。
我趴在他身旁,一副衣不解帶照顧了他好久的模樣。
他撫上我的臉,眉眼彎垂,滿臉疼惜,「瑕如,你瘦了好多。」
我眼角滑下一滴清淚,眼眶通紅,「陛下,你終於醒了。」
在得知貴妃獻給他的藥是毒藥,是我不眠不休地用禁術將他復活後,他神色複 雜。
他朝我笑道:「瑕如,你又救了朕,你可真是朕的福星。」
真正的福星被他貶為妖孽,殘忍殺害,卻奉我這個災禍為福星。
謝席啊謝席,你當真是有眼無珠。
應楚芳被帶到謝席面前時,渾身髒汙,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惡臭,謝席蹙眉,用袖 子掩了掩鼻子。
應楚芳跪在地上,狼狽至極,大聲喊著冤枉,一點貴妃的儀態也沒有。 謝席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你還敢狡辯!」
就在這時,太監通報,有人求見。
一名太醫直直跪在地上,說將那枚丹藥反復檢查過,並無毒物,真正有毒的東西 是殿內的其他物件,而貴妃隻是被人有意陷害。
這名太醫,是應家的手筆。
哪怕他們再不喜歡應楚芳,也不會讓這棵搖錢樹倒下。
果然,在謝席的殿裏搜出了鴆粉。
若是要查出鴆粉是誰放的,就又要多費一番功夫了。
貴妃揚起眉梢瞥向我,勾起唇角,像是在說,【看啊,是我贏了。】
現在高興,還太早了些,我報之一笑,她卻愣在原地。
靜默許久的牧無遺突然開了口,「陛下,前些日子臣重返火場,在裏面發現了此 物。」
他示意身旁的侍女奉上,是一個繡藝精湛的荷包,荷包上的桃花栩栩如生。
貴妃以繡藝聞名,曾在謝席的生辰宴上奉上百花圖,正是這圖讓謝席開始正眼瞧 她 。
而她最擅長繡的,是桃花。
謝席一眼便看出這個荷包是貴妃的貼身物品。
謝席緊緊攥著荷包,面沉如水,「貴妃,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那荷包是應楚芳為了安撫牧無遺,讓他能夠盡心盡力為她當牛做馬,親自送給他 的。
她癱倒在地,看向牧無遺的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她不明白昔日把自己放在心尖上 的人,為何會反捅她一刀。
而這一刀,正中心臟。
此時,我淡淡開口:「我和這位太醫好像在貴妃宮中曾有過一面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