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三食堂看廚師心情限量供應的酸菜魚啊。
我頓時就精神抖擻了。
宋司言今天沒開車,吃完飯,牽著我一邊散步,一邊走回去。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臺階上坐著的兩個中年人。 一男一女,有點眼熟。
那兩人看見我和宋司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筆直地往我們面前沖。
宋司言眼疾手快地拉著我往旁邊讓了一步。
中年女人撲了個空,指著我就開始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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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學校收學生的時候都不查查麼!
「這人是殺人犯的女兒!她爸是殺人犯!她以後也會殺人的!」
喊著喊著,她從斜挎包裏掏出了一疊紙,往路過的每一個人手裏塞去。
很多不明所以的同學都不敢接,遠遠地繞開了。
跟她一起的那個中年男人,索性把那疊紙都往校門裏面丟。
紛紛揚揚的白紙像雪花一樣落得四處都是。
我隨手撿了一張,上面印的竟然是我去接我爸那天,在監獄門口抱著他哭的照 片。
照片很清晰地拍下了A 市 xx 區第幾監獄的牌子。
「我兒子被你爸打死了,你還想上學?」
26
眼前的中年女人和中年男人,就是當年被我爸失手打死的那個小混混的父母。
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從A 市就跟著我了。
聽說有人鬧事,學校的老師和領導匆匆趕過來。
好說歹說,這兩人就是油鹽不進。
一個勁兒地在那兒大聲嚷嚷。
說我是殺人犯的女兒,我以後也會殺人的,學校必須開除我。
原本還不怎麼在意的同學和路人,漸漸地也圍了過來。
越來越多的人撿起地上的紙,看著上面的照片對著我指指點點:
「我們學校居然有殺人犯的女兒。」
「不知道暴力基因會不會遺傳啊,好可怕。」
宋司言擋在我身前護著我,「未知全貌,不予置評,至於你們——」
他看著那兩夫妻,神色是少有的冷漠:
「從A 市跟到這裏,還有那些偷拍的照片,已經嚴重侵犯了公民的隱私權。」
說完,他直接叫來保安,還報了警。
回去的路上,宋司言一直抓著我的手。
我知道他是擔心我,「別擔心了,我沒事的,這不有你陪著我呢。」
沒想到這件事情很快就在網路上發酵了。
夫妻倆聯繫了本地的一家做新媒體的公司。
在各個社交平臺上發佈了一段聲淚俱下的採訪視頻。
說他們的兒子被人打死,殺人犯隻判了十年。
殺人犯的女兒現在是某某大學的學生。
他們失去了兒子,殺人犯一家卻可以幸福快樂地享受人生。 哭訴完之後他們又話鋒一轉:
「我們接受採訪隻是因為太想念兒子了,他被人打死的時候才十六歲啊!花一樣 的年紀啊!」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殺人犯隻坐了十年牢!
「如果小勇還活著,應該也像殺人犯的女兒一樣,上了個好大學,畢業之後有份 好工作,我們一家三口..
說到這裏,中年女人止不住地抽泣。
這段視頻在社交媒體瘋傳。
很快就有人在下面留言:
【扒出來了!殺人犯叫遲瑞強,殺人犯的女兒是XX 大學電子資訊學院研二的遲 願。】
27
【竟然跟我一個學校,可惡。】
宋司言拿走了我手裏的平板電腦,塞了一個甜筒給我:
「別看了,一直盯著螢幕對眼睛不好,嘗嘗我新買的霜淇淋,巧克力椰子味的。
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看到那些睿智的評論不開心。
宋司言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護我。
這麼多年,無論風霜雨雪,好像一直都是他在我身邊。
撐傘的是他,把我從泥濘中拽出來的也是他。
我歪著腦袋靠在宋司言肩膀上,開始口吐芬芳:
「這些鍵盤俠就會陰暗地躲在電腦和手機前叭叭叭,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有手似 的,早晚遭報應!我現在可是遲願 plus,絕不會輕易被打倒!」
宋司言失笑,「這件事情我已經聯繫律師處理了,你就安安心心寫你的開題報 告。」
哦謝,他不說我差點就忘記那該死的開題報告了!
多一秒鐘的快樂都不能給我麼!
晚上接到我爸的電話,言辭中帶著歉意:
「願願,對不起,是爸爸連累你了。」
「爸,你沒錯,你不用跟我道歉,錯的是那對夫妻,還有不明真相就亂噴的網 友 。 」
我爸歎了一聲氣,「可是他們把你學校都找出來了,我怕影響你的學業。」
「法治社會,哪兒那麼容易被影響,我們學校又不是開在花果山上的,全是猴 子 。 」
結果還不如一群猴子。
一走進學校,就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緊接著「殺人犯的女兒」這些字眼就蹦進了我的耳朵裏。
說來說去,也不會換個詞。
那兩口子嘗到了甜頭,繼續在社交平臺上不斷賣慘。
讓更多的人跟他們一起罵我爸,罵我。
漸漸地,竟然有很多熱心網友要求學校開除我。
理由僅僅是,我是殺人犯的女兒,我爸打死了別人的兒子,所以我不配上學。
氣得宋司言連夜給幾個叫得最兇的網友發了律師函。
我跟我爸聊天兒的時候問他:「要是有時光機能讓你回到過去,還會見義勇為嗎。
「願願,爸爸從來沒有後悔過救人。
「如果當時遇到危險的是你,我相信如果路過的是別的爸爸,也會選擇救你。
「隻是.…對不起你媽媽。」
因為律師整理卷宗和取證還需要一些時間。
為了不影響心情,沒有課的時候,我儘量不去學校看猴子。
轉眼到了宋司言的生日。
他買了我最喜歡吃的那家蛋糕店。
吹完蠟燭,切了蛋糕。
宋司言端上來兩碗長壽面,我和他一人一碗。
每個碗裏都有一隻煎得恰到好處的雞蛋。
我咬了一口煎蛋,託著下巴問他:「宋司言,為什麼每次你過生日都是兩碗長壽 面啊?」
宋司言就坐在我對面,看著我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因為我很貪心,想許兩個願 望。」
「哪兩個願望?啊!啊!啊!你不要告訴我,說出來就不靈了。」
「沒關係,心誠則靈。」宋司言故意吊我胃口,他閉嘴了!
我捧著碗擠到他身邊,「讓本大仙聽聽,本大仙說不定就批準了。」
「願願,其實我每年的生日願望都一樣。」
宋司言漆黑的眼眸中寫滿了認真,他說:「希望遲願永遠健康、快樂。」
我愣了一下,「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啊,永遠愛我。」
宋司言唯二的兩個生日願望,都和我有關
我當然會永遠愛他,直到.…宇宙盡頭吧!
好奇生日願望的下場就是…
我成了他的生日禮物,拆啊拆。
29
律師整理完所有材料。
放出了一段極其高清的監控視頻。
能不高清嗎,監獄門口剛裝的最新款。
畫面裏赫然正是那對夫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故意加速撞了我們的車。
然後調轉方向跑了。
與此同時,律師還公佈了向A 市警方取證的結果。
證明那夫妻兩口中被我爸害得沒法上大學的好兒子,是個初中都沒上完就輟學的 小混混。
到處打架鬥毆,看守所就進了好幾回。
由於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材料,夫妻兩百口莫辯。
一時間一片譁然。
有些網友開始懷疑這夫妻倆的目的。
但仍舊有很大一部分網友還在那兒不依不饒:
「就算老兩口撒謊了又怎麼樣?
「也不能改變遲強瑞打死他們兒子的事實啊!
「興許是思念兒子過度了呢!」
他們說得沒錯,除了當年那個女孩子,沒有人能證明我爸是見義勇為。
隻要抓著這點不放,就能佔領輿論的高地。
宋司言安慰我,「沒事的,願願,一定會有辦法的。」
後來想起這一段的時候,我總懷疑宋司言的嘴是不是開過光。
就在第二天,網路上又出現了新的視頻。
是一位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生上傳的一段自拍視頻。
她說:「我可以證明遲瑞強不是故意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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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段視頻轉發給我爸看
對話框裏顯示了很久的對方正在輸入……
最後隻發來一條五秒鐘的語音。
點開之後,聲音都是顫抖的:
「我記得她……就是她...」
女生發的視頻裏詳細地講述了當年整件事情的經過。
她說,那天放學之後因為快要下雨,她沒有帶傘,就走了一條近路想早點回家。
沒想到在巷子裏碰上了兩個小混混。
小混混看她隻有一個人,長得又挺好看的,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是我爸路過救了她,讓她快點跑。
那兩個小混混沒得手,就拿我爸出氣。
仗著年輕力壯,兩個人打我爸一個。
我爸在還擊的過程中,失手打死了其中的一個。
事發的地方沒有監控攝像頭。
但警方在後來的辦案過程中通過衣物上 DNA 的比對還是找到了女生。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當時太害怕了,怕出庭作證之後走在路上會有人對我指指點點,還怕被人報 複,怕很多很多,所以….所以我就拒絕了。」
因為缺乏最關鍵性的證人,我爸被判了十年。
「是我的膽小懦弱,讓一個好人平白無故地被扣上了殺人犯的帽子。
「別人救了我,我卻恩將仇報,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這一切。
「最近這件事情又被有心之人利用,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我偷來的十年,我良心不 安的十年,我欠遲瑞強先生的一句謝謝,都該還回去了。本人再次申明,所說的 一切內容真實有效,如有一句假話,願意承擔所有法律後果。」
這條視頻很快就上了本地社交網站的熱搜。
負責通報警情的官方號點贊了那條視頻之後,風向就徹底變了。
我爸從一個人見人罵的殺人犯,一夜之間又變成了見義勇為的英雄。
輿論就是這樣,可以造神,也可以殺人。
而那對夫妻因為涉嫌造謠,擾亂公共秩序和安全,煽動網友網暴他人等一系列惡 行,數罪並罰,直接進去了。
這件事情結束後不久。
我爸給我打來了電話,說那個女生託人找到他,當面跟他說了聲謝謝。
她說如果不是我爸當初救了她,這輩子可能就毀了。
我爸讓她別再想著這件事情了。
都過去了,一切要朝前看。
朝前看的我,開學後回到學校,終於沒有花果山的感覺了。
當代大學生的心理素質真的很強。
多種形態自由切換。
我和宋司言的婚禮定在畢業答辯的後一周。
除了試婚紗和菜,整個婚禮的場地和佈置都是宋司言搞定的。
我的心裏暫時隻有畢業。
為了盡善盡美地完成畢業論文,連睡眠都進化掉了。
坐在電腦面前不眠不休地幹了整整十天。
到了婚禮那天,我驚奇地發現,整個婚禮現場居然和我想像的差不多:
「宋司言!你是不是偷看我ipad裏面隨手畫的設計圖了! 「我畫得那麼潦草,你居然能還原出來?」
臺下高朋滿座,不久前拿著我的畢業論文不苟言笑的教授們坐在一桌上。
嘻嘻哈哈地討論著我和宋司言的婚禮。
我導師激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咱也算是當了一回娘家人了。」
音樂聲響起,我爸牽著我上臺。
宋司言站在聚光燈下,看著我笑了起來。
我手拿捧花,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正如這些年,他帶著滿腔熱忱和沉甸甸的愛意,堅定不移地走向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