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後,我和李存元也告別了父親。
隻不過我們轉頭就潛進了侯府。
在這裡,居然見到了剛走的參玄子。
我和李存元對視一眼。
侯府中的參玄子一臉諂媚。
倒不是對侯爺,而是書房上方的一團黑氣。
「求您恩賜。」
「讓你找的玉簡呢?」
參玄子面色一僵,「屬、屬下會全力去找的。」
「沒用的東西。」
參玄子擦了擦冷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初隨手丟掉的東西那麼重要,眼下都快把浮沉山翻過來了,也沒找到。
「尊上,屬下還剩半塊玉簡,可以助您,隻求,隻求讓我多活一段時間。」
上方的黑氣沉默了會兒,分出一小縷鑽進參玄子的身體。
參玄子猛地僵直,眼球瞪得極大,快要爆開一般。
片刻過後,他吐出一口濁氣,精神看起來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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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氣海,更黑了。
「多謝尊上恩賜。」
「滾吧,下次還沒有好消息,你就去死。」
參玄子唯唯諾諾的退下。
我們還想接著看,卻被那團黑氣發現了。
他那雙紅色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一切。
李存元攬住我極快的離開。
老侯爺想追,被攔住了。
「無妨,是故人。」
「你隻需要辦好我交代的事,殺更多的人。」
「是。」
10
我和李存元沉默了一路,再抬頭時,便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了。
那團黑氣太神秘,實力不容小覷,不宜正面對上。
我們轉道去了浮沉山,想從參玄子下手。
可等我們趕到時,卻晚了。
浮沉山上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傳來,血中還帶著股腐敗的臭味。
一進山門,看到便是參玄子的屍體。
雲琉坐在地上,渾身是血,手中拿著一個鼎,不斷砸向參玄子。
即使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她也沒停手。
嘴裡念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參玄子的血是暗紅色,腐敗的惡臭就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他想盡辦法續命,卻不願直面自己內裡已經開始腐爛的事實。
旁邊的籠子裡,盤著一條巨大的黑蛇,嘶嘶的吐著信子。
看來參玄子和前世一樣,準備將雲琉喂蛇,卻又被反殺了。
我提劍砍下蛇頭,三兩下將它剖開。
也算報了它咬我,差點害死我的仇。
從蛇腹中取出玉簡,我施了個煉金術,將它化掉。
既然知道那背後的大妖在找玉簡,我是絕不會為自己留下後患的。
反正玉簡裡的東西,我全記住了。
雲琉怔怔的看著我:「你怎麼會.…」
她該是好奇,我不是學武去了嗎?怎麼會術士的東西。
我不打算為她解惑。
山邊突然一陣坍塌,我暗叫不好。
李存元比我更敏銳:「走!」
我們離開的下一秒,一頭巨獸出現。
雲琉的瞳孔中印出一隻虎頭蛇尾的大妖,張開密刺般的尖牙嘶吼著,觸手隆起剛剛煉化掉的玉簡,衝冠一怒,天崩地陷。
妖魔橫行的時間提前了。
人類比上輩子淪陷得更快,這次即使我不想正面對上大妖,也不得不去了。
我和李存元執劍站在虛空之中,對面的大妖卻不急著動手。
他看向我,吐人言:「又見面了。」
我眉頭一皺,不解。
他笑道:「你忘了?我們在山中見過,那時的你...」他頓了下,笑「還沒這麼強。」
我緊了緊手中的劍。
他說的,是前世那一次對視。
我不再猶豫,提劍而去。
他毫無還手的跡象,下一秒,一股黑水纏上我的石劍。
他的觸手託起一個女孩。
雲琉頭發枯黃,雙眼呈現不自然的綠色,貪婪的看著手中黏糊糊的黑水。
大妖又說:「吾名異姜,無意間跌入此間,正在想辦法回家,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這個人類是你的敵人,本來是要吃了她的,但她說,可以幫我。」
「我的朋友,對不起了。」
雲琉本來也是命定之人,他們一起,我和李存元節節敗退。
李存元被觸手刺穿手臂,我也吐了一大口血。
雲琉很高興:「你不是了不起嗎?怎麼起不來了?!」
我們的周圍,樓宇坍塌,火光四溢。
不斷有孩童的哭啼,女人的尖叫。
我撐著劍起身,一步一步走過去。
雲琉戒備的看著我。
我看著異姜:「你不是想回家嗎?跟我合作可比跟這個廢物一起劃算多了。」
他很感興趣:「哦?」
「被毀掉的那塊玉簡,我知曉其中內容。」
「我本來也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某種意義上,你我目的一致。」
異姜顯然不信。
我捏訣,瞳孔變成金色。
感受到熟悉的力量,異姜情緒有些躁動:「就是這個,打開異界的鑰匙!」
「那你想好了嗎?要不要跟我合作。」
雲琉剛感受到力量的滋味,怎麼舍得放棄。
「別信她!我才是命定之……」
下一秒,長長的觸手穿過她的身體,不消片刻,她便被腐蝕幹淨了。
異姜化人,一步步向我走來。
他一頭白黃色長發散在身後,瞳孔也是金色的,腰間別著一隻破破爛爛的荷包,看起來像是一條魚。
他停在不遠處,向我伸手。
我剛動。
李存元喊了我一聲。
「雲商!」
我腳步一頓。
「別去。」
我微微回頭,他被刺傷的半條胳膊也在腐蝕,隻是有武法護身,速度沒那麼快而已。
但疼痛是真實存在的。
李存元的漂亮臉蛋,冷汗密布。
我故作輕松:「別怕,異姜是朋友。」
說著我眨眨眼。
轉身搭上異姜的手,在他興奮之際,一把破劍憑空出現,直接穿過他的身體。
我閃身回到李存元身邊。
異姜看著自己胸口的血洞呆愣了片刻。
隨後笑道:「阿魚說得沒錯,漂亮的人最會騙人。她騙我,你也騙我。」
我眼睜睜看著異姜胸口的血洞慢慢長好,抬手,黑水將我擊飛,李存元幾乎在瞬間接住我。
隨我一起撞在身後的高塔上。
高塔坍塌,他抱著我衝出廢墟,速度快得激起一片塵土。
我忍住喉間翻湧,手搭在李存元身上:「他殺不死。」
李存元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能殺死。」
說著,他摘下鬥笠,露出全貌。
十五年光陰,李存元一點變化都沒有。
野風吹著他的發尾,他擦掉我嘴角的血,對我笑了笑:「雲商,願你心想事成。」
說完,決然轉身,巨大的劍匣十五年來第一次打開,露出裡面的劍。
我下意識伸手,十多年都沒抓空的頭發,在那一刻從我手心滑走。
李存元扯掉自己那半條已化為森森白骨,卻依舊在向上蔓延的胳膊。
單手執劍,全力一擊。
可在異姜眼裡,人類再強,也不過如此。
短短三息,李存元就死在了我面前。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著他一點點消失,連邁出去的力氣都沒有。
異姜懟到我面前:「你們都騙我!」
我慢慢抬眼,眼眶裡已看不見瞳孔,金色的氣佔據整雙眼睛,不斷往外溢出。
「你,去給李存元陪葬吧。」
異姜想後退,我抬手,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
包括他。
我慢慢向前,伸手拍開擋路的碎瓦,停在異姜面前。
在他驚恐的眼神中,輕輕一拍。
瞬間所有東西又恢復動靜,而異姜身形具散。
我跪下地上,撿起劍穗,無聲哭泣。
就在李存元身死那一刻,我久久未能突破的武法,成了。
李存元該是早就知道,所以才這麼決然赴死。
術法武法皆成,原本那縹緲的天機,擰成了一股繩,我探到了大道,也找到了去另一個世界的路。
番外——李存元
我是師父從勾欄裡救出來的。
因為長了一張好看的臉,經常被欺負。
師父那天來喝酒,幫我打跑了欺辱我的人,問:「你可願隨我學武?」
當時沒想太多,隻覺得能離開這吃人的地方,做什麼都好,於是我點了頭。
師父將我帶回浮沉山,和師兄一起修行。
在傳授我們本事前,她說:「接下來要學的東西,會要了你們的命,還學嗎?」
我毫不猶豫的點頭。
師父對我們極好,若是學這個會要命,那麼不學的後果定是比要命還嚴重。
師父正了正神色,又說:「我卜了一卦,日後你們需將自己所學毫無保留的傳授給自己的徒弟,而你們將會死在自己徒弟手上。」
師兄笑道:「您又逗我們玩,我徒弟怎麼可能殺我。」
後來,師父走了。
她說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現在隻是回去而已。
我守著師父的話等了百年,終於,她說的那個人出現了。
再次見到師兄,他已白發蒼蒼。
一看,就是沒好好修習師父留下的東西。
我每日都練,樣子就沒什麼變化。
我帶走了尚書府的雲商小姐,剛開始她小小的一隻,我都不敢用力抱,後來長大了些,天天「李存元,李存元」的叫。
雲商的天賦是我見過最好的,才十歲便已習得我九成的東西。
她十五這年,我不用劍已經打不過她了。
照理說,她理應習得所有武法才是,可就是總差那麼一點。
我幫她找原因,卻無解。
直到看見師兄死在他徒弟手裡,我才驚覺。
原因原來在我。
大妖異姜衝過來時,我知道時機成熟了。
那個總愛揪我頭發的小姑娘該張開雙翼,去到更大的世界。
於是我上前擋住異姜,為她搏出生機。
果然如我所想,我身死,武法就完全屬於她。
雲商有大志向,如此她便能如願了吧。
隻是,心裡好不舍。
她跟著我長大,向來粘我。
我死了。
她該鬧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