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琉喘著粗氣,不甘道:「憑什麼!憑什麼?!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她,師父是,爹也是!」
「憑什麼給她的是錢莊,給我的就是幾個沒用的府兵!?」
蓮姨娘嚇壞了:「乖女兒,小聲點,可別叫你爹聽見。」
雲琉一把掀開她:「沒用的東西!十多年了雲府隻有你一個女人,你卻連我爹都搞不定,害我一回來就低了那賤人一等!」
蓮姨娘淚眼婆娑,卻不敢多說一句。
雲琉眼神惡毒,喃喃道:「既然懷柔不行,那我又何必再裝。別忘了,我可是知道未來的人。」
「乖女兒,娘也會幫你的。」
很快我就知道她們想做什麼了。
前世,雲琉是在上元燈節遇到侯府世子的,這一次她要把這個「機會」讓給我。
而我這段時間觀察下來發現,尚書府裡的那些東西,都跟侯府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個世子,我還真要去會一會。
雲琉穿上我的衣服,在燈節跳了一曲舞。
她的身形和我有八分像,帶上面紗更是有以假亂真的效果。
前世夫妻一場,沒有誰比雲琉更了解,如何撩撥侯府世子。
我在院裡喝茶,蓮姨娘帶著賠禮過來,又期期艾艾的說了一堆。
見我無動於衷,她訕訕一笑,有些著急:「大小姐,今日燈節,外頭可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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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妾陪您去看看?」
我輕輕抬眸,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蓮姨娘強撐著笑,手裡的絹子都快戳出洞來了。
我在心裡搖搖頭。
也就是我爹這些年沒有接新人入府,不然以她的演技,早在這後宅死千百回了。
我放下茶杯:「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看看吧。」
「哎!好。」
說著她又看了李存元,「都是女兒家的節日,李先生還是在府中好好休息吧。」
我對李存元輕輕點了點頭,後者抱劍側身讓路。
上元節皇都沒有宵禁,一隻隻天燈高高掛起,都城亮如白晝。
「大小姐,這個面具真好看,那些姑娘家都有,妾也給大小姐買一個吧。」
說著便把手裡和雲琉一模一樣的面具遞過來。
我沒接,隻是盯著她的眼睛,冷笑:「蓮姨娘這做派,倒真有點母親的樣子。」她還未高興出來,我又說,「但妾就是妾,永遠不要越了規矩,我的母親隻有一人。」
她臉一白,幾乎要維持不住笑容。
「蓮姨娘聽我提起母親好像不太高興,怎麼,怕她找你嗎?」
她抬頭,「大小姐何意?」
我聳聳肩:「說者無意,就怕聽者有心。」
她不說話了,規規矩矩的站在我身後。
我戴上面具,抬頭看了眼天上飄著的孔明燈。
眾多燭光之中,幾隻眼睛一閃一閃,大小和那些燈無異。
雲層翻湧,偶爾露出蛟鱗。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蓮姨娘引著我往酒樓走。
「逛了這麼久,大小姐餓了吧?這家酒樓是皇都一絕,正巧遇見,不如嘗嘗?」
我跟著她進去。
一般像上元這種節日,酒樓的雅間都不會空著,而蓮姨娘隻是尚書府的妾,酒樓更不可能專門為她留位子。
但她一進去,就帶著我上二樓。
破綻太多,裝得好累。
「大小姐,這是他們家的梨花釀,妾給您倒。」
蓮姨娘站在一旁,態度畢恭畢敬。
我晃著酒杯裡的液體,隨後一飲而盡。
給了她們這麼久的時間準備,最後還是隻想到下藥這種老掉牙的法子,真是失望。
我倒在桌上,蓮姨娘終於不裝了。
「小賤人,瞧給你嘚瑟的,當年你娘都鬥不過我,你又算什麼東西!」
雲琉從裡間出來,她馬上湊過去:「乖女兒,事都妥了。」
「嗯。」
蓮姨娘笑道:「那我現在就把這小賤人扒光,丟到世子床上去。」
雲琉拉住她:「不,在酒樓房間太便宜這對狗男女了。」
「那…..」
「拖去巷子裡,她這身子,叫皇城所有人都看了去才好。」
「不愧是我女兒,夠狠。」
昏暗的巷子裡,雲琉捏住我的下巴,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次,該換你嘗嘗嫁紈绔的滋味了。」
旁邊藥效發作的世子,扭著身子蹭她。
雲琉狠狠踹了兩腳,若不是怕好事不成,恐怕就要踢他命根子了。
她轉身的離開,「好好辦事,我先去把這身衣服毀掉。」
「乖女兒放心,娘一定辦妥。」
看著雲琉走遠後,蓮姨娘蹲下開始解我的衣帶。
我輕輕搭上她的手,「教過姨娘多少次,尊卑有序,你屢教不改,看來是該長長記性了。」
她瞳孔瞪大:「你、你...」
李存元從屋頂上跳下,將我扶起來,把手裡的酒壺遞給我。
在蓮姨娘驚恐的眼神下,我掰開她的下巴,將酒盡數灌了進去。
她猛烈的咳嗽,認出那酒壺就是剛剛酒樓的酒壺後,拼命扣著嗓子眼。
「你不能這麼對我,我、我是你姨娘!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我沒理她,走到世子面前,蹲下。
李存元將我一把拎起:「我來。」
我理著衣領,抱怨:「下次其實可以拎胳膊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嗯。」
李存元兩下挑了世子的衣服,露出他胸前猙獰的圖騰。
那是一頭虎面蛇身,還長著觸手的怪物。
這東西,上輩子我曾見過一次。
那時的我剛剛領悟蓼姬術法,在天機與凡塵邊緣摸索。
於一處山脈中遇到了它。
它的身體整整有半座山那麼大,輕輕的一個舉動就能引發山洪石流,所過之處,樹木枯黃,生靈逃竄。
我看著世子身上的圖騰,上面的眼睛和上輩子深山之中的匆匆對視重合。
我隻覺神魂一顫。
「怎麼了?」
李存元扶住我,神色凝重。
我搖了搖頭,穩住心神:「先回去再說。」
我們轉身離開。
蓮姨娘此刻藥效已經完全發作,面色潮紅。
8
我將兩年後末世來臨的事告訴了李存元。
原本想的是我一人提前解決這些東西,但如今事態超出我的想象。
若我已經完全領悟蓼姬武法,那自然能行。
可是….
我看了眼李存元。
當今世上唯一掌握全部武法的人隻有他。
「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
「我信。」
李存元鬥笠之下,看我的眼神很堅定。
他再次重復:「我信。」
我怔住。
「我與你相識十五載,早就知道你和常人不同。」他看向飄在我身側的劍,「一把破劍能認你為主,更加深了我的猜測。」
這麼多年,很少能聽到李存元一口氣說這麼多字。
「那你不怕嗎?我是妖怪怎麼辦?」
李存元不解:「你是我養大的,怕什麼。」
他眼睛太亮太幹淨了,看得我心顫。
我別過頭:「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當時候會保護你的。」
李存元無奈的笑。
翌日一早,尚書府氛圍凝重,人人自危。
原來是蓮姨娘和世子苟且的事被乞丐撞破了。
前廳,蓮姨娘渾身發抖的跪著。
旁邊的世子被家丁押住,口中罵罵咧咧。
「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放開我!放開!」
我和雲琉在門前相遇,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也沒收住情緒。
「琉兒!琉兒你救救我。」
蓮姨娘抱著雲琉的腿,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雲琉卻怨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嫌惡的踢開,跪在地上:「這件事,女兒毫不知情,如何發落任憑爹爹發話,女兒沒意見。」
蓮姨娘一頓,連哭都忘了,怔怔的看著她護在掌心的孩子,親口說要放棄她。
我爹坐在上位,揉了揉眉心,一夜未見,頭發都白了些。
侯府的人也得到了消息,自家兒子染指命官的小妾,傳出去怎麼也不好聽,就隻派了管家和小廝來接。
我爹也知道,不論誰是誰非,他都動不了世子。
侯府原本已經凋落,但老侯爺的身子近幾年卻奇跡般的痊愈,上陣殺敵,無一敗績。
是當今聖上最信任的人。
所以即使再不願,他也得放人。
世子走後,蓮姨娘更是沒了任何希望。
我爹到底念著這些年的情分,他疲憊的擺擺手:「拿些細軟,打發出府吧。」
若說蓮姨娘之前都是害怕的哭泣,那現在就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感動。
她給我爹磕了頭:「多謝大...」
「慢著。」
我起身,看著我爹,「女兒不同意。」
「爹爹都說不計較了,你有什麼資格質疑爹爹的決定?!」
我爹也說:「她好歹在府中....」
我打斷他:「若蓮姨娘是害死我母親的兇手呢?」
9
我爹愣住。
雲琉:「你失心瘋了吧,你娘是生你難產死的,關我姨娘什麼事?!若真要論個兇手,我看你自己才最合適。」
「夠了!」
我爹眼睛發紅。
看向我:「你說的,是真的?」
其實不用我拿出證據我爹也知道是真的。
因為在我說出那句話後,蓮姨娘面色慘白,連反駁都忘了。
我爹這一生娶了兩個女人,一個愚一個蠢。
其實蓮姨娘的手段很拙劣,隻要稍微用心就能保全自身,可她的對手是我母親。
我娘太天真,太信別人,到死也覺得是自己沒護好身子。
我讓人帶上當年的接生婆和我母親身邊伺候的老人。
甚至找到了當年藥鋪的老板。
有了他們的供詞,我爹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他沒再聽蓮姨娘哭求,蹣跚著離去。
隻對我說:「如何處置,你做決斷吧。」
我叫來官府,帶走了蓮姨娘。
按律,妾室謀害正妻,應被發賣。
蓮姨娘走後,雲琉恨我卻又無可奈何。
恰時參玄子來接她回山。
兩人表面師徒情深,背後,雲琉害怕的跪著。
「師父,這次都是蓮姨娘壞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把姐姐帶上山去,她也是師祖預言的命定之人,補元效果定然比我好。」
參玄子一巴掌扇在雲琉臉上:「還敢騙我!那丫頭根本不上當,她身邊還有李存元,豈是你說帶走就帶走的?!」
雲琉爬到他腳邊:「師父,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的。」
參玄子踢開她:「我等不了了!」
他掐住雲琉的脖子:「那個丫頭我自己想辦法,在那之前,我的乖徒兒,再幫幫師父,好不好啊?」
說著便一口咬在雲琉身上。
參玄子衣襟褪去,露出的皮膚暗淡無光,皺紋遍布。
他們走的這天,雲琉看起來滄桑極了。
我爹擔心的看著她,「琉兒,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哪不舒服啊?」
雲琉眸光微動,迫切的抓住他的手:「爹爹,我不舍得你,琉兒想一直留在府中陪伴爹爹,好不好?」
我爹還沒回答,參玄子笑道:「瞧這孩子,說什麼胡話,你可是要跟著師父修行,日後保衛蒼生的。」
他看向我爹,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琉兒年紀小,難免被凡塵的熱鬧擾了心,為了她好,還是盡快回山吧。」
我爹贊同的點點頭。
「乖,別鬧,聽師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