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抿唇瞪他。
好在陸九霄還知曉分寸,沒再惹她,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你院子裡的花怎麼還不挪走?楚久安的花,這麼寶貝?”
沈時葶一頓,故意沒應聲。
陸九霄眯了眯眼,神色有些危險,“窗臺上兩盆也是?”
說著,他便轉身往窗前走,一副要將那盆栽丟進雨裡自生自滅的樣子。
沈時葶忙拉住他,“那是我自己的,院子裡的花都是花匠栽的,和楚公子沒關系。”
“可我今日看桃因將楚的花抱進府來了。”
沈時葶皺皺眉,“不收下,他不願意走,在外頭徘徊實在太惹眼,那些花桃因也又還回去了。”
男人揚了揚眉,心下又爽快了。
夜風吹進,燭火急促地搖曳,將印在牆上的兩道影子吹得扭曲起來。
微光之下,沈時葶鼻尖上那顆小小的紅痣甚是迷人,陸九霄忍了忍吻下去的衝動,看向她空蕩蕩的腕上:“镯子呢?”
提起此事,沈時葶忙走向妝臺,將那紫木匣子遞給他。
“我聽阿娘說了才知曉,太貴重了,你拿回去。”
“我又不是隨隨便便送出去的,為何要收回?嫌貴重你就看好了,丟了我可沒有第二個給你。”
話落,一陣靜默。
陸九霄心下輕嘆,抬捏住她敏感的耳垂,磨了磨,至薄紅,惹得眼前人輕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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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小姑娘赤著的雙足,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沈時葶,我不逼你,也逼不了你。”
“但你想嫁給別人,你想都別想。”
說是不逼她,可話裡話外,又哪有給她選擇的餘地呢?這人的性子吶,便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誠然她並沒有想嫁給誰,可也實在有些委屈:咬牙道:“你這分明就是獨-裁-專-制,憑什麼都是你說得算?”
陸九霄凝了她兩眼,“就這件事,隻能我說了算。”
他隨從架子上拿過薄衫披在她身上,“明日見。”
望著男人撐傘離去的身影,小姑娘兩道細眉擰起,難道明日,他又要翻窗了嗎?
沈時葶望著這窗子,思忖著要不明早讓桃因請個工匠來封上好了……
這天夜裡,她一夜無夢,倒是睡得安穩。
翌日一早,她就收到了一張邀帖。
第84章 梨紅園(修)
《芙蓉帳》84
(男女主互動有修改,可重看)
這邀帖,不是一般的邀帖,而是西街梨紅園的入園請柬。
沈時葶很快明白過來,陸九霄昨夜所說的“明日見”,並不是又要夜裡來訪。
她揪起眉頭,不解地望著這邀帖上的字,
“去戲園子作甚?”
許是受茴香的影響,她對戲園子並不甚歡喜。
前來送邀帖的秦義摸了摸腦袋,“主子說了,有十分要緊的事,姑娘去了便知。”
秦義又道:“主子還說,若是姑娘白日不去,他便另尋時辰來找您。”
聞言,沈時葶那雙如含秋波的眸子微微瞪大兩分。
聽聽這話,白日,另尋時辰……
這個人,連請個人都這樣霸道,他還真當自己採花賊不成?
秦義輕咳一聲,“姑娘,屬下的馬車在外頭候著,未免人口舌,姑娘乘賀府的馬車為好,屬下在前頭給您引路。”
默了半響,小姑娘捻了捻絹帕,這有給她拒絕的餘地嗎?沈時葶點了點頭。
初秋的天尚還留有餘熱,她著了身青梅色薄裙,臨出門前,又將耳下的珍珠耳墜換成了葉草,如此,卻還不夠。
她思來想去,還是抿了抿桃紅色的口脂——
未時刻,流雲湧動,暖陽高懸。
西街人頭攢動,小商販支起的鋪子擠滿了小道,叫賣聲、吆喝聲不絕於耳。
然最熱鬧的,卻是那裝潢風雅的梨紅園,百步之外便能聽到咿咿呀呀的戲腔。
秦義將她引了進去。
一入園內,入眼便是一個立於央的圓形戲臺,座椅在四周圍出了個正正方方的矩形,每一間雅座都相隔六尺,不似尋常戲園子那般人挨著人,且……
此處並無陪酒陪客的姑娘。
不知為何,她心下一松。
隨秦義走向視野最佳的那間雅座,“哗啦”一聲,沈時葶輕挑開珠簾,就見陸九霄用扇柄支著腦袋,懶懶地靠在雕欄上。
聽到動靜,陸九霄側身看去,在瞧見沈時葶臉上那幾許動人的色彩時,不禁勾了勾唇,“過來坐。”
此時,戲臺上的戲正進入尾聲。
沈時葶頓了頓,於他一側落座,繃著小臉道:“世子尋我來此處作甚?”
“自是看戲。”陸九霄看她那有意抿緊的唇角,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小姑娘臉皮薄,眼下還不是笑的時候。男人斂了斂神色,順替她斟了杯茶。
沈時葶狐疑地看向他,欲要開口時,倏然間,“噹”地一聲鑼鼓敲響,新戲上場。
須臾,一男女四個戲子便從兩旁的帷幕現身而出。
她不由凝神看去,被其一幕吸引了注意。
那個身著藍衣的男子坐於椅上,腿上坐著個青衣,邊抱著個粉衣,身後還有個紫衣在捏肩……
這樣的情景,真是好生眼熟,她驀地側目看了眼陸九霄,男人嘴角扯出了個有點鬱悶的弧度。
隨後畫面陡然一換,一素衣的廚娘出場了。
瞧著瞧著,沈時葶便攥緊了心。
今日這出戲,講的是一個風流浪蕩的富家子,流連青樓,幾度醉生夢死,人人都當他的性子便是如此,為他未來的妻子抱怨不平。
然有一日,富家子偶然去到一間酒樓,無意撞上酒樓的溫婉廚娘,一見傾心,後從此收心,不再踏入花街柳巷。
沈時葶盯著戲臺,屏住呼吸。
正此時,垂放在桌前的小被人握住,陸九霄將她稍微蜷縮的玉指一根根撫平,摁了摁她掌心的那塊嫩肉。
這個舉動,似安撫,似討好。
她下意識掙了一下,卻沒掙開。
沈時葶扭頭去看他,卻見陸九霄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戲臺上,她咬咬牙,不與他掙扎,回頭看戲。
戲正入尾聲,那富家子與廚娘成了婚,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最後,戲散場,緊接著又唱起了另一臺戲。
沈時葶雖不是那個溫婉廚娘,但她到底不是傻子……
其實,自知那隻銀镯的來歷後,她便知悉他的意思。
可正如阿娘所說,他的性子是自小一點一點養成的,脾氣是,喜好難道就不是嗎?
她是見過這個男人在風月的遊刃有餘,見過他的無情,亦見過他的多情……
換而言之,她在意的不過是陸九霄對甜水巷的那幾分歡喜。
可精明如陸九霄,一個十六歲小姑娘的心思,有甚難猜的?早在他第一此翻進翡苑,她那段長篇質問,那句“陸世子這樣的人,怎會心甘情願娶妻呢”,他便能窺見她藏在角落的情誼和懼意。
有時不得不承認,與陸九霄這樣混跡風月的人對弈,當真沒有贏的會。
是以,才會有今日這樣一出戲。
見她不言不語,陸九霄捏了捏她的心,“看懂了嗎?”
男人那雙如
星似月的眸子像是會灼人似的,沈時葶匆匆撇過眼,靜默半響道:“我若看不懂,世子就不能說嗎?”
聞言,陸九霄確實怔了一下。
沈時葶抬眸看他,這個男人,說大方很大方,可說吝嗇也很吝嗇。他寧願大費周章拐道彎,也不願明明白白告訴她。
說到底,他長了一副傲骨,誰也不能碰。
思此,沈時葶抽了抽,“我要回府了,你放開我。”
陸九霄定定地看她,掌心收緊。
“沈時葶,我不會再去甜水巷。”
“你放開——”
沈時葶掙扎的動作頓住。
四目相望,陸九霄張了張嘴,又不知說甚。
顯然他著實不擅長說這些,以他的性子,情願不聲不響地做,也不願說這些所謂的“定心丸”。
這時陸九霄就不由想,若是孟景恆,定是能口若懸河,將人哄得踏踏實實的。
可惜,陸九霄這張嘴生來便不會哄人。
他努力了一下,道:“明日給你送蝦餃,好不好?”
顯而易見的,他確實是不會哄人。
沈時葶聞言滯了一下,咬唇道:“誰要你的蝦餃。”
陸九霄將人拉過來,掌心習慣使然地從她發頂落至後頸,“那你說說,你想要什麼?”
沈時葶抿唇,推了推他。可男人的臂膀像是銅鐵似的,她推了兩下沒推開,也就放棄了。
陸九霄的目光從她額心下移,至鼻尖,至紅唇。陸九霄輕輕一嘆,真是頭一回覺得小姑娘如此磨人……
他握著人後頸,唇碰了碰她的額心,“我性子是不好,姑娘實在不喜歡,慢慢改成不成?”
誠然,這句話說出口後,不僅是沈時葶,陸九霄亦是覺得後頸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男人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回看過去,就見沈時葶摁了摁嘴角,又摁了摁,最後實在摁不住,才任由它高高翹起。
見狀,陸九霄才悄然松了一口氣。
笑夠了之後,沈時葶拂開他的道:“我真要走了,繡娘還等我量身段呢。”
同樣的話,眼下便輕快多了。
陸九霄沒再攔她,“我送你回去。”
沈時葶搖頭,“我自己有馬車。”
反正說什麼,她也不要他送。
說她矯情也好,說她膽小也好,如今她的名聲,可再經不起半點摧殘了。
畢竟那一首首酸鄒鄒的詩,已然讓她成了誘人心神的狐媚子,再加一個陸九霄,她著實消受不起——
八月廿六,天陰風清,秋風颯颯。
乾清宮暖閣,宣武帝正在看趙淮旻的治水方案,不由連連點頭稱贊,“此法甚好,你想的?”
趙淮旻正在乾清宮暖閣,昂首挺胸,“回父皇,兒臣苦思多月,也不知此法可施不可施。”
宣武帝將奏折交給彭公公,“你拿去給工部,讓他們鑽研。”
物盡其用,向來是宣武帝的用人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