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地一聲,沈時葶面色一白。她怔怔地望向離去的兩道身影,失魂數刻,悵然一笑。
“姑娘,姑娘?”弄巧喚她,“姑娘可選好了?”
她匆匆一應,將頭的香爐塞進弄巧,“就這個吧。”
待出了鋪子,沈時葶的興致顯然不如方才。
弄巧偷摸拉了拉雲袖,低聲道:“沈姑娘這是怎的了?”
雲袖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方才那兩個婦人,狠狠一瞪。
她從秦護衛那打聽過些許,且主子將沈姑娘交由她看護,她自是不能半點功課也不做。方才孫氏與楊氏一說話,再細究沈姑娘的神情,她便猜出大致來。
雲袖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問道:“沈姑娘,現下還有哪些要買的?”
果然,一聽她問話,沈時葶便低頭去看列出的單子。
她點了點上頭的字樣,“買了安神香,咱們就回去吧。”
雲袖應了好,又去問她安神香的品種、功效、如何挑揀,雲雲。
這麼一打岔,沈時葶果真便被分了注意。
於是,一行人進了香鋪。
然,還未及跳遠,外頭陡然傳來一陣騷亂聲。原熱鬧的吆喝叫賣聲陡然一收,隱隱能聽見一列不齊的腳步聲。
雲袖本能警惕起來,可還不等她有所動作,這腳
步聲便在香鋪門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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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隊身著緋紅兵服的官役。
在官役闖進鋪子時,雲袖便先正色擋在了沈時葶面前。
沈時葶心上一緊,就見那官役四處一掃,揮道:“帶走!”
掌櫃顫巍巍上前,驚恐萬分:“這、這,幾位官爺,小的做的乃本分生意,這是何意啊?”
領頭的官役亮出一副人像畫,“少廢話,這人昨日來過此處,藏哪了?”
掌櫃一怔,忙道:“他、他昨日是來小店買過香,官爺,這莫不是逃犯吧?小的可沒與他多說話啊。”
官役哼笑,打了個勢讓人搜,朝掌櫃道:“窩藏重犯,你可知是什麼罪!”
掌櫃叫苦連天,連連喊冤。
少頃,搜尋無果,領頭官役眯了眯眼,似是不信。
他徘徊一陣,“全部帶走,冤是不冤,審審就知。”
掌櫃嚷嚷著被扣了下去。
眼看那幾個官役朝此處走來,雲袖當即拔了劍,“我家姑娘路過此處,與此事無關。”
她不拔劍還好,一拔劍,官役當即做防備狀,紛紛亮了刀子。
這回,有理都成了沒理。
眼看雲袖大有一種要與這十幾人一決高下的氣勢,沈時葶匆匆摁住她的背,“雲袖。”
雲袖瞪眼,心也知,若真打起來,寡不敵眾,隻怕真要被當成共犯抓起來,隻好不情不願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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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葶於錦州十六年,這錦州府衙,卻是第一回進。
任誰也想不到,好好買個香,竟能買進牢裡來。
聽著隔壁牢房傳來的鞭笞聲、哭喊聲,她一顆心高高懸起。
雲袖佩劍被絞,兩空空。若碰到的是地痞流氓,她尚還能與之抗衡,偏是府衙的人……
她寬慰道:“沈姑娘莫怕,世子很快會知曉的。”
然而,心下卻是暗暗叫苦。
世子要她看護沈姑娘,可她卻將人給看到牢裡,莫不是又要領幾個鞭子才行……雲袖心下戚戚。
沈時葶嗫了嗫唇,口是心非道:“嗯……我不怕。”
倏地,隔壁間的聲響停歇。
原是那掌櫃被鞭暈過去,也沒招出什麼來,便要被抗出去放了。
這便是當下官府作風,寧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屈打成招”是例行公事,打完不招,又無甚證據,那放了便是。
若是招了,他們也就能交差了。
眼看那廂結束,他們便要往這廂來,人皆是嚴陣以待。
官役開了鎖,正欲上前時,身後忽至一道耳熟的嗓音,“等等。”
沈時葶一頓,驀然抬頭,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愣住,吶吶道:“周官爺?”
周戒朝她頷首,與那官役交涉幾句,便領她離開。
沈時葶一言不發隨他走,聽周戒道:“府衙近日在抓一重要逃犯,上頭施壓,眼下是草木皆兵,嚇著你了吧?”
她抿唇搖搖頭,“今日多謝周官爺。”
廊下,至無人之地,周戒望了眼她身後的兩人,才低聲問:“你怎會在這?之前我去你家尋過你,你阿娘說你病重,送你回鄉養身子,可我私下跟過她,根本不見她去什麼鄉下,你實話說,你究竟在何處?”
沈時葶張了張嘴,盯著周戒腰間的官令不出聲。
沈家大宅還在時,周家便住在對門。他在府衙當差,孫氏有事相求時,他亦會幫上一幫。這一來一往,也就有了交情。
可眼下這個情況,屬實讓人難為情……
周戒握住她的小臂,“你阿娘是不是又給你委屈受了?”
沈時葶向後掙開他的,訕訕道:“沒有的事……今日之事,多謝官爺出相助。”
見她如此客氣,周戒一時語塞。
陸九霄來時,正見一隻握住她的小臂,而小姑娘仰著頭,那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落在陸九霄眼,卻生生成了“嬌羞”。
第47章 第 47 章
《芙蓉帳》4
陸九霄停在青苔石階之上的那根廊柱邊,望著對面長廊下的兩個人,鳳眸微眯。
他目光緊緊落在對面官役落在沈時葶小臂上的,忽然覺得一陣窒息,如同犯了潔癖一般,恨不能將她那層薄薄的白紗扯下,丟進浴桶裡搓幹淨才行。
這豔陽高照的天,秦義忽覺脖頸一涼,正撇頭尋是哪處來的風,一側身……
就見他家主子正陰著一張看死人的臉,望著對面。
他摸了摸腦袋,問:“主子,咱們不是來接沈姑娘的麼,不過去嗎?”
陸九霄牽了牽嘴角,無聲“嗬”了一句。
他臉色轉變,眉梢微挑,一派淡然模樣。抱依在廊柱上,“我說來接她了嗎?”
男人口吻染上些莫名其妙的譏诮,道:“我還以為人要死了,來收屍的。”
秦義:“……”您開心就好。
正此時,那廂雲袖眼尖,遠遠高呼道:“主子!”
聞聲,廊下幾人紛紛側頭看來。
沈時葶一怔,忙朝周戒告了辭,提起裙擺小跑至對面廊前,她仰頭道:“世子。”
陸九霄斜睨她一眼,餘光掃過對面還未離去的人,冷飕飕道:“你真行啊,出個門,還能把自己整進府衙來,我怎的沒發覺,你本事這樣大?”
最大的本事,是他還沒來得及吩咐,她竟能完好無損出了大牢。
可真是了不得。
沈時葶叫他說得羞愧萬分,低下頭喏喏道:“勞煩世子來一趟,下次不會了。”
他盯著她發頂處的小漩渦,半響道:“還敢有下次?”
小姑娘一窒,順著他的話說:“不敢……”
又是一陣良久的凝視,陸九霄才將她那頂不知所蹤的帷帽遞過去。
“拿著。”
雖此事她也是無故受累,可畢竟還連累陸九霄特意跑一趟,沈時葶很是理虧,忙伸接過,戴整齊後,老老實實隨在他身後。
府衙的寧師爺一路奉承巴結,連連怒道要懲戒那群辦事不力的官役,直至將這位世子爺送上馬車,他才撫著胸口,擦了擦腦門的汗。
這錦州的佛啊,是一尊比一尊難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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轆轆作響的馬車上,沈時葶抱著帷帽,抿唇盯著鞋面上那朵牡丹瞧。
靜默半響,也沒等來陸九霄說話。
她眉心微蹙,小心翼翼地抬了眸,就見陸九霄肘撐著案幾,拳頭抵著側額,唇眸緊閉,一副養神的模樣。
但誰能知曉,閉目養神的世子爺此刻胸口疼得緊。
說不好是被誰氣的。
他一想她方才那副欲語還休的嬌羞模樣,還有薄紗之下,那隻如雪如玉的胳膊被人握在……
陸九霄喉間微痒,很是想罵人。
偏此刻馬兒踏進一個小泥坑裡,車廂倏地晃了晃,陸九霄肘一滑,案幾上那隻碧綠茶盞頓時傾倒,茶水順著桌角,一滴一滴落在玄紅衣袍上……
他不得不睜了眼。
與此同時,沈時葶低呼一聲,連忙從衣帶抽出絹帕,起身彎腰擦了擦他的衣裳。
擦著擦著,她上動作一頓,抬眸撞上男人那雙鬱氣滿滿的眼。
沈時葶一滯,心下暗道,這茶也不是她潑的,何故如此看她……
可到底敢怒不敢言,小姑娘委屈縮回,老實坐了回去,將帕子留在案幾上。
陸九霄冷著臉拿過,兀自擦了兩下沾湿的衣襟。
至闲安巷時,陸九霄也沒同她說上一句話,徑直步入偏房。
尹忠推門而進,“主子,查到了。”
“上月醉香樓出了命案,一官役殺了兩名妓子,人跑了,眼下府衙正捉拿此人,還是一級要犯。”
陸九霄眼眸微闔,“殺了兩名妓子,至於如此大張旗鼓?”
正如那日花想樓失火,官役懶散不作為一樣,在這個世道,是無人會將妓子的命當命的。
殺了兩名妓子的犯人,何止那些官役如此病急亂投醫?
“有畫像嗎?”
聞言,尹忠將剛得的畫像遞上。
陸九霄覷了一眼,闔上道:“咱們在錦州的人多,讓底下人多留意留意。”
尹忠應了是,轉身離開時,又猶豫回首,“主子,錦州這樁事,您是要管麼?”
陸九霄正要夠茶盞的一頓,“再說吧,左右不急回京。”
尹忠抿唇,頷首退下。
他往前下了幾個幾個臺階,仰頭望天,悵然一嘆。
他陪在世子身邊數年,最是熟知他的性子。一件事若非早早打定主意,又怎會說做就做呢?
早在賀都督提起韓餘與國公府的淵源時,無論是否李家先行針對世子,這事他都管定了。可錦州水太深,又豈是一件易事……
此時,雲袖正捧著一件匣子路過。
她笑同尹忠打了招呼便要走過,尹忠好奇道:“這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