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鬆開霍珏之後,穆晴嵐猶豫再三,不捨得他溼著頭髮睡,給他施了個清潔術,連床鋪帶霍珏一起。
霍珏在長明燈的冷白燈光下,手指微微蜷縮,沒有聚焦的眼睛眨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又是清潔術。
他又說:「閣下何不以本體現身?無論你想要做什麼,我們大可以商量。」
穆晴嵐心說現身啦現身啦!你今天還親手摸了呢!
霍珏坐在床上,聽著樹藤窸窣的聲音很快消失,屋子裡又恢復了平靜。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因為喝過不明汁液,溫暖舒適下來的靈府,這一次沒有擰眉,而是摩挲著腹部,緩緩躺下去了。
他灰濛濛的眼睛轉向窗邊的方向,什麼也看不見,那種感覺其實很可怕。
霍珏從來沒有跟人說過,瞎了其實不是眼前一片漆黑,而是……你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眼睛的存在。
他從前不是個多憂多思的性子,可是突逢巨變,千萬斤的擔子壓在肩上,痛失父親,又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他沒有一蹶不振,已經是心性非常了。
霍珏把白天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又想到剛才無聲出現又離開的不明物。
至少到目前為止,對方並沒有真正意義上傷害他,甚至還有幫助他的行為。更沒有尋覓法器的舉動,霍珏留不住、打不過、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霍珏不知道,不明物現在就在他身下床板的另一側貼著呢,要是知道了,估摸著也是被嚇得不輕。
穆晴嵐知道自己不能再嚇他,就隻這樣心滿意足貼著,感受他的呼吸,聽著他整個人平緩下來,睡著。
而後在天亮霍珏醒過來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宿霜閣。
她被霍珏「禁足」了,宿霜閣整個被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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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晴嵐早上央求了一會兒宿霜閣外面的守門弟子,要他們幫自己去找霍珏求情。
自然是沒有用的,曲雙那個天殺的把弟子打發回來了。
穆晴嵐表現得焦灼不堪,但其實是裝給葉洛她們看,自己「憋悶」地回到屋子裡放下床幔躺著,卻悄悄地去了飯堂。
她佔據了飯堂大娘的身體,給霍珏開了小灶,幾個爽口的小拌菜,加了肉糜的軟爛米粥,還有一些蛋餅。
曲雙把霍珏的早飯取回來的時候,霍珏正精神不錯地畫符。
他端坐書桌後面,脊背筆挺如雪松,穿著一身純白描金符文的法袍,若不是眼上覆蓋著白紗,根本看不出他靈府已碎雙眼已瞎。
曲雙看到少掌門精神這麼好,也是心中一動,想想從前,再想想現在,五味雜陳地獨自品味了一番,然後收斂心緒。
說道:「少掌門,吃了早飯再畫吧。」
曲雙看到霍珏手邊放著一堆畫廢掉的符篆,眼中又像是被刺了一刀,曾經門中少掌門各項弟子課業,無一不是最精,無一不被弟子仰止。
如今卻……
「放在那裡吧。」霍珏不知道曲雙在用何種複雜又憐憫的眼神看他,語調堪稱輕鬆。
曲雙本來想要走,但是想了想,說:「催促師姐的靈鳥已經送出去了。」
「嗯。」霍珏輕輕應了一聲。
曲雙皺眉猶豫了一下,又道:「今早那個穆晴嵐又讓弟子來找,說要見你,被我擋回去了。」
「少掌門,她身邊婢女賄賂拉攏我天元劍派內門弟子,意圖不軌,一行人都不怎麼安分,不如將他們全都扔到寒牢去!」
霍珏摸索著小小的符篆邊緣,下筆很穩,慢慢答道:「不可,現在不能同穆家撕破臉。」
「而且若我沒有猜錯,她們敢如此行事,穆家應當派人來了。」
曲雙一臉的不服,見霍珏停下筆倒也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趕緊把東西都拿走,給霍珏把早飯擺上了。
霍珏端起米粥喝了一口,還沒等咽進去,眉梢微微一跳。
而後立刻說道:「去飯堂,把今早煮粥的人帶過來,快!」
曲雙不明所以,但刻在骨子裡的對霍珏的服從讓他立刻出門。
霍珏摸著盤子,夾了一口小菜吃,很確定,這味道他吃過。
就在曲雙的身體被佔據的時候。
既然對方不願意以本體示人,那霍珏不介意藉助飯堂大娘的口,和對方聊聊。
但是等人帶來了,他隻問了一句話,就失望了。
「你會做鹹甜的餅子嗎?」霍珏問。
「啊?鹹甜的餅……老婆子我做給誰吃?」鹹甜的不是婆娘餅嗎?
少掌門逗她這一把年紀的老婆子玩啊?
大娘年歲實在不淺了,都六十七了,早些年丈夫孩子死於魔族屠村,孤苦無依,連房屋都毀了,被霍珏帶回來的。
入山這些年可謂是一點也不兢兢業業,十分懈怠,幾十年做飯手藝毫無長進,什麼東西到她手裡,做出來味道都像是豬食。
好在北松山沒人計較這個,她倒也在山上養老的很自在。
她到底知道自己仗著誰才能在這仙山福地待著,對霍珏倒也十分殷勤,「少掌門要是想吃,我可以嘗試著做做……我家死鬼還沒死的時候我是做過的,但是這麼多年不做了,怕是不會好吃……」
霍珏搖頭,「不必了,你下去吧。」
大娘被帶走了,霍珏也沒有和曲雙解釋什麼,隻是胃口竟然還不錯的把那些東西吃了,連一塊蛋餅也沒剩下。
然後晚上,他又被捆住餵了汁水。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一日三餐很是精緻,晚間還有專屬「加餐」。
期間霍珏無數次嘗試和穆晴嵐溝通,還說她煮飯很好吃,穆晴嵐美的鼻涕泡都要出來了,每天變著花樣給霍珏做好吃的,就是不敢跟他說話。
轉眼到了八月末,凡間已然是深秋,雪松山雖有阻隔大陣,但到底毗鄰萬裡雪原,北松山已然是深冬氣候。
這天九月初一,夜裡月亮很亮。
霍珏白天才接到過兩日穆家就會抵達北松山的消息,已經想好怎麼「處置」穆晴嵐,以及怎麼讓穆家無功而返,讓穆家沒法再明面上把釘子釘在北松山監視。
霍珏心情很不錯,屋子裡月光朦朧,長明燈被霍珏滅了,曲雙天天堅持給他點燈,何必呢,他如今是個瞎子。
經過這幾天霍珏堅持不懈地和穆晴嵐單方面溝通,霍珏的夥食好了不說,整個北松山未能闢穀的弟子,都過上了人過的日子,不用吃豬食了,算是穆晴嵐愛屋及烏。
然而兩個人之間最大的變化,就是她每天晚上來「加餐」的時候,應霍珏的要求,不用再捆著他。
霍珏已經確定了這不明的汁液對他靈府很好,反正也拒絕不了,他就主動喝了起來。
隻是……這主動實在是有點不堪入目。
霍珏屋子裡因為陣法的原因,寂靜極了,因此吞咽和吮吸的聲音,就格外的清晰。
床上,一身中衣墨發披散的人,一手撐著床板,一手在半空中抓著一根藤蔓,微微仰著頭,正在緩慢地吮吸藤蔓之中流下的綠色漿液。
吞咽之聲不絕於耳,穆晴嵐精神恍惚地化為人形,悄悄坐在霍珏床邊,看著霍珏像個吃奶的孩子一樣,咂吮她操控的藤蔓,整個人面紅耳赤到要原地自爆。
偏偏霍珏還一臉單純,喉結滾動間,內府被精純的靈力撫慰,忍不住自喉間湧出了一聲輕輕嘆息。
穆晴嵐:「……」
她雙眸幽幽冒著綠光,一錯不錯盯著霍珏,並且合理懷疑,霍珏在勾引她。
她有證據!
第14章擁抱
霍珏還在喝。
穆晴嵐被他這樣子刺激得太激動,量都沒控制好,來不及吞咽的漿液順著霍珏的嘴角流出,滑向衣襟。
屋子裡充滿了馥鬱清新的香味,很繁茂濃厚,不僅僅像草木,甚至還有些陽光下山間成片野花隨風而舞的爛漫香味。
穆晴嵐有種身體即將被抽乾的虛弱,但她的眼睛卻直冒狼光,霍珏這樣子何止是迷人,穆晴嵐甚至想把他偷走。
關起來,藏起來,誰也不讓看見!
每天餵他都行!
穆晴嵐坐得離霍珏越來越近,霍珏絲毫沒有察覺,隻是打了個飽嗝,整個人有種吃撐的飄飄然。
他試探著說:「是不是夠了?」
不,還不夠。
跟你永遠沒夠!
穆晴嵐恨不得把自己也餵給他吃算了。
不過眼看著霍珏吃不下了,穆晴嵐控制住了藤蔓,漿液漸漸沒了。
霍珏鬆了一口氣,他是真的喝不進去了,他感覺自己肚子都撐起來了。
現在他整個人,都像是泡在溫暖舒適的水中,他像暖泉裡面的小船兒,悠悠蕩蕩。
他想睡覺,眼皮都睜不開了。
這些天都嘗試和對方搭話,但是對方從無回應,霍珏到如今也不再嘗試。
他以為對方在餵完他之後,很快就會退走,霍珏甚至在想,明天的早餐會是什麼樣的食物。他原本闢穀多年,現在靈府破碎不得不吃,霍珏本是內心抗拒又悲傷。
可最近因為飯菜花樣兒太多,太合胃口,導致他每餐之前,都忍不住惦念期待。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在朝著危險的溫柔鄉裡面沉淪深陷。
霍珏聽到了藤蔓窸窣的聲音,知道對方要走了。
他撐著手要躺回去,結果他突然感覺到藤蔓捆住了他雙臂。
他第一反應都不是掙扎,是疑惑,而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霍珏心頭一凜,他竟然不知從何時開始,對對方毫不設防了!
他像是被撈到鍋裡的青蛙,因為水溫是一點點增加的,導致他意識到水燙的時候,他已經快要失去跳躍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