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讓許星空一笑,她抬頭看了一眼,從酒店門口走過了幾個人來。
為首的那個女人,看上去四十多歲,短發,長得瘦瘦的,穿著一件紅色的羽絨服,臉上帶著笑。
這是許星空的小姑許世婷,在她旁邊站著的頭發花白的那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則是她的丈夫楊丹勝。
許家的親戚也並不全是讓人一言難盡的,小姑一家人跟他們家關系很不錯。
“小姑,姑父。”許星空笑著叫了一聲,握住了許世婷的手,安排著說:“先坐下吧,童童家的人還沒來。”
“好長時間不見你了。”許世婷笑著抓著許星空的手,眼裡滿是喜愛。
其實說是很長時間沒見,國慶的時候許星空去過許世婷的家,就隻去過她家,其他家沒去。
“可不是好久不見嘛,看看我姐去大城市闖蕩,有沒有掙了大錢回來啊。”
在幾個人說話的功夫,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了進來。許星空抬眼一看,許明怡和臉色不太好看的二叔許世凡和二嬸侯京芳走了過來。
許世凡家開了一家廢品處理廠,說是廢品處理廠,其實就是個收廢品的販子。趕著前幾年生意好的時候,掙了些錢,一直把自己當有錢人,身上穿的全是名牌。雖然說自己是有錢人,可實際上卻很吝嗇,平日出門見到礦泉水瓶子都要撿回家。
他今年五十歲了,但平日風吹日曬,看著像六十多歲的幹瘦小老頭。
與他相比,侯京芳則顯得年輕很多。臉上抹得粉太厚,看上去有些油膩,眉毛是新紋的,現在看著還有些不自然。侯京芳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一張嘴在淮城這個小城市裡十分聞名。許星空和王舜生在一起的時候,侯京芳恨不得全淮城都知道她是她的侄女。而剛離婚那會兒,連她的名字提都不提一下。
後來知道許星空手上有房有車有錢,和許星空的奶奶一起,介紹了一大票的人來和她相親。每個人她都說跟他熟,然而實際上怎麼樣,許星空不得而知。
兩人育有一子一女,兒子許明輝是個小混混,後來好歹在王舜生的公司做了個小主管,現在不知道怎麼樣。女兒許明怡,今年十九歲,在五年制的那種護理學校讀中專。
因為家裡有點錢,許世凡比較寵許明怡,許明怡跟她哥哥其實差不多,是個小太妹。整天化著濃妝,跟著一群不知道是什麼的人鬼混。
今天她依然穿得誇得,超短裙,長筒襪,上面是粉色羽絨服和泡泡領的毛衣。她年紀比皇甫壹朵要小,穿著打扮也是少女風,可皇甫壹朵就少女感十足很可愛,她卻透著些風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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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是說她長得不漂亮,她長得還算可以,皮膚白,身材好,五官也端正。看著有那種感覺,也許是因為她假睫毛下那雙眼,透著些不正經感。
“掙了錢算什麼?掙個老公回來才行。”侯京芳陰陽怪氣地說,“不過我介紹的那些都看不上的話,估計很少有人能入你姐法眼了。”
許明怡一樂,拿出手機來邊玩兒邊說:“媽,你別這樣說我姐。我姐肯定能有看上的,隻是有沒有人看得上她就未必了。”
“明怡!”許世婷聽不下去了,呵斥了一句。
許世凡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說:“我們這麼說都是為了星空好。我哥去世了,我作為二叔就得幫他管著他一雙兒女。你看看,她現在算怎麼樣?準備一個老姑娘過一輩子?”
許世婷是在淮城耳濡目染著傳統長大的,聽著哥哥的話,雖然覺得氣憤,但也覺得擔心。她是不想讓許世凡他們這樣說許星空,可他們說的,確實是對的。
對於二叔家這些話,許星空聽得多了,已經不去在意了。他們的價值觀裡,女人一定要和男人結婚才會幸福。這個價值觀,許星空以前認同,現在並不認同。她自己現在過得挺好的,不需要為了他們的價值觀而覺得焦慮或者是擔憂。他們說他們的,她過她自己的就行。
今天是許星遠訂婚,她不會和許家的人鬧翻,這樣許星遠和周童童肯定丟臉。許星空隻是笑了笑,拍了拍林美慧的肩膀,說:“媽,我去門口看看他們來了沒有。”
說完,許星空起身走了。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透過旋轉門照進了大廳,照得大廳暖洋洋的。
許星空走出旋轉門,站在了一海閣門前最高的臺階上。她往公路邊掃了一眼,來來往往的車輛裡沒有朝著這裡走的。
不想進去裡面繼續聽許世凡他們說教,許星空索性就站在了那裡。門外陽光正好,曬得她微微眯了眯眼。
不知道夏城今天的天氣怎麼樣,咪咪有沒有去懷荊家的陽臺上曬太陽?
許星空正想著的時候,掃到一排車湧入了一海閣門前的停車場。看到第一輛車的車牌號時,許星空微眯的眼睛睜開了。
她又掃了一眼後,起身進了大廳。
進大廳後,許星空走到前臺,問道:“你們酒店的其他宴廳都包出去了麼?”
以為許星空是要換宴廳,前臺的人將宴廳名單調出來,回答道:“最大的明君廳包出去了……”
許星空問道:“包給了誰?”
前臺小姐抬頭看了一眼許星空,笑著說:“是舜星公司的王總,他家的女兒今天滿月宴。”
“舜星公司”四個字,讓許星空眼神微微一顫。這個名字是王舜生取的,那時候剛剛創業,想名字的時候,將她名字裡的“星”字和他名字裡的“舜”字相結合了。
他女兒滿月了?
許星空抿了抿唇,看來王舜生出軌的時間,比她想象的要早得多。
第36章
門外走來了一大波人, 許星空微微一回頭, 看到了為首的那個。
那人穿著黑色的夾克和西褲, 裡面則是白色的襯衫,頭發用發蠟抹到後面, 看起來意氣風發。
他雖然一身商務裝, 但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很有書卷氣。進門時,臉上帶著笑意, 和前面的人點頭道著謝。
前面的人,多是淮城的名流, 都是趕來給他賀喜的。
但王舜生的父母在他身後,並不是多麼喜, 畢竟淮城重男輕女嚴重, 可能生了個女兒無法繼承他們家的皇位。
在王舜生父母身後,則站著一個留著長發女人。她沒有化妝,臉上有些倦色,懷孕讓她失了以前的姿色。她隻穿了一件大羽絨服,露出了有些粗壯的小腿。在一群人中, 絲毫不惹眼。
王舜生正說話間, 抬眼看了一眼前臺。隻是這麼一眼, 他自如的神色全然不見,也忘記了說話,盯著站著的那個女人,微張了張嘴。
女人穿了一件千鳥格子的大衣, 裡面是淺杏色的高領毛衣,下面則是黑色的闊腿褲和黑色的高跟鞋。她頭發簡單的編了一個花邊後,扎成了低馬尾垂在腦後。白皙的皮膚在地面大理石反射的陽光下,像是白到透明。她化了淡妝,眉毛長而好看,鼻梁微翹,雙唇小巧,整個人透著一種難以讓人移開視線的明豔俏麗。
她身體挺直地站在前臺邊,修身的毛衣將她的身材展露無遺。她雖然是纖細卻不幹癟,身材玲瓏有致,修長柔美。
王舜生停下來間,他旁邊的人也看到了許星空。
既然認識王舜生,那也多是認識許星空的,原本熙熙攘攘的一群人,霎時間變得安靜了下來。
許星空接受著他們的注視,神色平和。她微微轉了一下視線,衝著門口的人一笑,叫了一聲。
“星遠。”
許星遠他們到了。
許星遠剛一進門,就看到了王舜生,他牙根動了動,被許星空的一句話給喊住了。許星空走到他身邊,拉著童童的手說:“走吧,上樓吧。”
兩撥人,分道上了樓。
上了電梯,侯京芳後知後覺地問了一句:“剛剛那一撥人是不是王舜生他們?”
剛才幾個人在賓客去,根本看不到前臺這邊。許明怡全程玩兒手機,一下錯過了八卦,睜大眼睛說:“不是吧?我姐夫……”
“想叫姐夫重新去認個姐。”許星遠瞪著許明怡說。
許明怡和許星遠年紀差不多大,她從小就有點怕許星遠,因為許星遠讀書的時候,在學校裡也挺能打架的。她現在跟著的那些人,還有些認識許星遠的。
被許星遠懟了一句,許明怡提了一口氣,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周家人一開始都接觸過,今天來的幾個親戚,也是和樂融融的。看著他們一幫人笑著闲聊,再看著許世凡他們一家各自吃著各自的,許星空真想直接讓許星遠入贅算了。
一頓飯吃得平平常常,大家互相認識後,許星空分了禮盒跟著許星遠還有林美慧他們下樓去送周童童一家。
一起下樓送周童童的,還有小姑和姑父,二叔他們一家還沒吃飽,還在樓上呢。許星遠開車送周家人走,許星空讓林美慧他們在樓下等著,她上樓去叫許世凡一家,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落下了。
電梯下行後,門開,許星空一抬頭,看到電梯內的人微抿了抿唇。
電梯裡有兩個人,一個是王舜生的司機,一個是王舜生。
王舜生看到許星空,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閃。王舜生長得斯文,一身書卷氣,不說話沒人會認為他是生意人。
司機看了一眼許星空,又看了一眼王舜生後,從電梯上先行下來了。
許星空站著不動,王舜生按著電梯的開門鍵說:“上來吧。”
沒想到王舜生竟然不下電梯,許星空也沒再等,直接上了電梯。上電梯後,王舜生看了一眼許星空,心裡五味雜陳。
許星空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她以前,就和萬千的淮城女性一樣,隱忍、無條件服從、保守封建,甚至沒有原則,低到塵埃,讓人完全看不見。
而現在,她比以前好看了,氣質也完全變了,變得知性嫻靜,灑脫明豔,王舜生根本無法把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她聯系在一起。
他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但隻有一味他分辨得清,那就是後悔。
“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王舜生先開了口。
許星空隻到二樓,王舜生一說完,電梯門就開了,許星空起身下了電梯,王舜生一下追了出去。
許星空不想跟他有多糾纏,她回過頭,想處理完後再去恭欣廳。
“打過。我的律師幫我要離婚費的時候打的,停機了。”許星空淡淡地說。
王舜生的臉上瞬間尷尬了,他微低了低頭,抿唇說:“那時候欠費了,現在我充上了,號碼沒變,你可以隨時聯系我。”
“我不打算上訴了。”許星空說,“雖然離婚費我不是很滿意,但上訴時間太長,我不願意把我的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了。”
許星空的意思是,她隻會在上訴的時候打他的電話。而她不願意上訴了,他們以後也不會再有聯系了。
王舜生看著面前的許星空,實在想象不出,有朝一日,她能面色平靜地和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半晌無言,許星空還有事情,沒再說話,轉身就走了。
碰到王舜生,許星空心裡並沒有什麼感覺。她全程隻是想她想的,做她做的,她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來跟她說什麼電話號碼的事兒。
一開始是他犯的錯,他還想讓她把他追回來麼?
看來他現在睡眠質量不錯,大白天都會做夢了。
恭欣廳是個套廂,外面連接著玄關,裡面才是宴會廳。宴會廳很大,人少的時候,回聲很響。上一次,許星空就是在這裡聽到許明怡說她保守得不如跳廣場舞的老太太。
顯然,許明怡背後說人壞話的毛病並沒有改,而這次不光說了她,還說了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