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確定了自己的升職,陳婉婉最近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再加上許星空被顏嘉琳看重,而且她想要投資的小店鋪也有了著落,她現在格外輕松,高興得不得了。玻璃杯內的啤酒還往外冒著細密的泡沫,陳婉婉一口將啤酒喝完,將杯子往桌上一放,十分豪邁地“哈”了一聲。
“這杯是祝賀你前途光明的!”
陳婉婉的陣仗頗大,許星空察覺到四周的視線,她將酒放在唇邊喝了一口,麥芽啤酒的味道充斥進口腔,燻得許星空眼眶都紅了。
“我那是沒有的事兒。”許星空笑著說,聲音小而輕。
“哎呀,你就別謙虛了。”陳婉婉又倒了一杯啤酒,說:“整個翻譯部三十多口子人,嘉琳姐就選中了你,這就是對你最大的肯定了。”
筷子夾了一塊魚肉,許星空輕輕咬著,無奈一笑。
“今晚咱們倆一定要喝個不醉不歸!”陳婉婉給許星空把杯子滿上了。
陳婉婉心情好,許星空也就隨她去了。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一直把持著尺度,並沒有喝多。其實她酒量還可以,就是皮膚容易紅,看著像是喝了不少。
兩人喝了半個小時,闲聊的話題從大學到了現在,陳婉婉已經有些醉意。她迷蒙著眼神,舌頭也大了,端著杯子看著許星空,問道:“現在你在IO的工作穩定了,店鋪的事兒也定下來了,以後準備一直待在夏城了麼?”
酒杯中的酒微微一晃,許星空抬眼看著臉頰帶著紅暈的陳婉婉,她先是笑了笑,喝了口酒後,才說: “肯定會回淮城吧,我媽和星遠還在那裡呢。”
“那你總不能跟你媽和弟弟過一輩子吧?”陳婉婉眯著眼睛說,她腦袋有點沉,傻笑了一聲後說:“你現在別太早下定論,說不定你以後在夏城遇到了你的,就嫁到夏城了呢?”
“嗯?”許星空愣了一下,隨後又是一笑。
陳婉婉仍舊沒有放棄讓她嫁人的念頭,許星空心中一根弦被撥動。她垂眸看著好友,笑了笑後,將杯子裡的酒喝完了。
在陳婉婉的眼裡,她什麼都好,可就算她什麼都好,又怎麼能那麼容易遇到相愛的人。就算遇到了相愛的人,兩人的婚姻真的能走到生命的盡頭麼?
她一開始和王舜生,也是挺相愛的。
對於婚姻,陳婉婉有信心,是因為她嫁對了人。而許星空,比她要悲觀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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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婉最終還是喝醉了,當得上一句一醉方休。她的酒品不是很好,本就是潑辣性子,得了酒勁後,更加潑辣。
看陳婉婉趴到在桌子上,許星空交錢結賬,將她扶起來後,出了小菜館的門。陳婉婉剛剛給詹良庭打了電話,讓他來接自己,詹良庭表示馬上到,讓她在路邊等著。
扶著陳婉婉,許星空站在了小菜館門口的馬路邊。陳婉婉身材嬌小,但醉起來勁還挺大,許星空扶得有些吃力。
夜裡風有點涼,吹著被酒燒熱的臉頰,讓許星空清醒了許多。她將懷裡爛醉的陳婉婉往上拉了拉,把她喝醉酒的絮絮叨叨也拉了上來。
“星空啊,我不想……讓你回……淮城,就想讓你……在夏城,在我眼皮子……底下。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保護……你,不讓別人……欺負你。你們全家……老實,所以……才被王舜生……給欺負成這個樣子。我操……他媽……王舜生,老娘見了……他……一腳踢爆他的蛋!”
許星空:“……”
來來往往都是學生,陳婉婉撒著酒瘋,聲音很大。最後一句,更是鏗鏘有力,一時間,周圍的人傳來一聲低笑。
許星空臉微微一紅,卻並沒有覺得窘迫。她低頭看著醉得睜不開眼卻仍然在罵王舜生的陳婉婉,心裡像是被熱酒燙過一樣,熨帖而溫暖。
“男人啊……”陳婉婉感慨著,最後一錘定音:“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最後一句話說完,兩人身邊停了一輛黑色的帕薩特,駕駛室裡下來一個男人,正是詹良庭。
陳婉婉是個顏控,老公自然長得不錯。詹良庭濃眉大眼高鼻梁,個子也高,透著一股老實巴交的帥氣。
陳婉婉最後一句“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被他聽了過去,詹良庭嘆了口氣,朝著許星空尷尬一笑,有些無奈地走過來,將自己的老婆接了過去。
“怎麼喝了那麼多?”詹良庭埋怨陳婉婉。
陳婉婉聽到詹良庭的聲音,原本閉著的眼睛一下睜開了。她孩子一樣雙手抱住詹良庭的臉,“哎呀”一聲後,一下親了上去。
“吧唧”親了一口後,潑辣的陳婉婉瞬間變成了小雞仔,雙腿往詹良庭身上一盤,抱著詹良庭的脖子撒歡。
“老公老公……我升職……嗝……了,那我……以後買衣服的……經費能多點嘛?”
陳婉婉花錢大手大腳,家裡是詹良庭管錢。詹良庭在電力局工作,每個月的工資比陳婉婉要多出一半。說起來,陳婉婉和詹良庭雖然生了孩子,但他們的家庭支出,最多的就是哄陳婉婉,而她兒子詹佳康絲毫不在意,和他爸爸一起寵著他媽媽。
“行行行。”詹良庭嘴上語氣埋怨,眼中卻閃著愛意。他將車門打開,把老婆塞到了副駕駛上,還體貼地給她喂了口水後,才將安全帶給她系上。
將陳婉婉安頓好,詹良庭才回過頭來,看著許星空臉紅得厲害,以為她也喝了不少。
“你上車,我先送你回家吧。”
許星空看著小兩口,心裡替陳婉婉開心的同時,也有一股被虐到了的心酸寂寥。她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陳婉婉,笑著搖了搖頭,隻說:“你先送她回家吧,婉婉胃不好,喝多了酒……”
“對啊,她喝多了酒準吐。”詹良庭皺眉接了一句,心疼又無奈。
剩下的話被詹良庭說出來,許星空愣了一下後,又是一笑。
詹良庭見許星空沒什麼大礙,他就沒再客氣。今天他父母回老家探親了,兒子自己在家,他也實在是不放心。
“那我先走了,康康自己在家。”詹良庭說完,補了一句,“康康說想星空阿姨了,有時間去我家玩兒啊。”
許星空剛來夏城還沒找房子的時候,在陳婉婉家住了兩天。陳婉婉的兒子長得挺可愛的,性格活潑開朗的,特別粘人。
想起詹佳康,許星空心裡柔軟了一下,她點點頭說:“好的,你們先走吧。”
詹良庭應了一聲後就上了車,剛一上車,陳婉婉就撲過去要抱抱。詹良庭先是說了她一句,隨後笑著抱了她一下,這才開車走了。
路燈下,黑色的帕薩特隱入滾滾車流之中。
車水馬龍中,許星空孑然一身,望著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群,身上有些冷。
她沒有馬上回家,畢業後,她好久沒有回母校看過了。許星空決定去夏大裡面走走,順便醒醒酒。
許星空對自己的酒量拿捏地很好,微醺但沒喝醉。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喝醉了,根本沒人來接她回家。
夜間風涼入骨,許星空裹緊風衣,穿過車流,走進了夏大的南門。
現在是晚上八點,南門進進出出的都是剛下晚自習的大學生。夏大規定,大一的新生必須上晚自習。今年上大一的學生,算起來不過才十八九歲,和她有整整十歲的年齡差。
重遊故地,物是人非,許星空看著一張張稚嫩的臉龐,終究沒有繼續往裡走。她走到了南門旁邊的展覽牌旁邊的香樟樹下,那裡有休息用的石墩。許星空走過去,將風衣往懷中一攏,然後坐在了石墩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發呆。
喝了酒要是沒喝醉,不但消不了愁,反而會將原有的愁緒放大無數倍。許星空雙手支撐在雙腿之間,石墩冰涼的溫度漸漸透過衣服鑽到她的身體內,就像是躲不開的孤獨那般,侵蝕了她的身心。
許星空抬起頭,頭頂是香樟樹的枝丫和濃密的樹葉。而再濃密的樹葉中間,也是縫隙,透過那些縫隙,能看到漆黑的夜空中高懸的月牙和星星。
行星那麼大一顆,在宇宙中也不過是零星的一點亮,就像她在夏城的茫茫人海中,也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今晚的夜空很美,讓許星空想起了那個夜晚。
燈火璀璨的夏城和黑夜中的星空映襯,男人在她的身上,眸中一片繁星。
手機的震動瞬間將許星空的胡思亂想打斷,她回過神,剛被風吹涼的臉頰又添了一層燥熱。
她怎麼會想起那夜,想起那人……
她一定是瘋了。
將手機從口袋中拿了出來,許星空看到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和名字下的那串電話號碼,她的雙唇微微一合。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將他的手機號碼輸入她手機時的場景。
當時他給她名片,她隻淡淡地掃了一眼,就將他的電話號碼記住了。因為他的電話號碼,與她曾經大學四年用的電話號碼,隻差了最後一位。
她的是98,他的是88。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才能在她明明心動的時候卻又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遞過來的名片。
因為她知道,她想聯系他,肯定會聯系得上,她記得他的電話號碼。
手機仍然在震動,將許星空飄散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晃了晃腦袋,明明沒喝醉,但思維卻發散得厲害。
許星空自嘲地一笑,按了接聽。夜風涼如水,許星空一張嘴,牙齒打了個顫。
“喂。”
手機裡,傳來熟悉的“啪嗒”聲,鋼筆帽蓋住了鋼筆,男人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他聽得出許星空是在外面,將領帶扯開,淡淡地問了一句。
“在哪裡?”
“夏大。”許星空說,她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抬起來又落下,“我和朋友喝了點酒。”
撕扯領帶的手指動作一頓,手指指節微微彎曲。懷荊將領帶扯下,放到辦公室桌上。辦公室內空無一人,隻有幾盞燈與他相伴。他站在落地窗前,透過反光的玻璃窗,眸色沉沉地看著樓下的如流星般的車流。
“你朋友呢?”懷荊問。
“嗯?”許星空似是沒聽懂,腦子慢了半拍後才說:“她老公接她回家了。”
舌頭微微舔過下唇,懷荊眸中泛起了星光,他伸手解開領口的襯衫扣子,頭微微歪了歪,玻璃窗中,男人唇角上揚,輕佻而張揚。
“你呢?”懷荊問。
“嗯?”許星空又是慢了半拍,她蹙起眉,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我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家,今天先不去你那裡了。”
“行。”懷荊淡淡應了一聲,掛斷電話後,拿了車鑰匙出了門。
男人這通電話掛得幹淨利落,聽著線路裡的忙音,許星空雜亂的腦子裡突然一個激靈。她將手機放在眼前,看著顯示對方已經掛斷的界面,心中一涼。
這一涼,涼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懷荊與她本就是炮友關系,她拒絕了他的邀請,他掛斷了電話,她有什麼好涼的?難道,還要讓他來接她不成?
許星空虛虛一笑,看著地上的落葉發呆。雖然是落葉,但葉面還是綠色的,估摸著時扛不住這風,所以才被吹了下來。
發呆最能打發時間,許星空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著事情,這是她離婚後喝得第一場酒,所以回憶自然就從王舜生開始。越想心中越是悲涼,待又一陣風吹過來,她凍得一個哆嗦,縮了縮肩膀。
在她縮肩膀的時候,一件衣服從天而降,溫暖將冷風隔開,熟悉的溫度和熟悉的味道,一瞬間將她包裹在一方天地之中。
許星空一愣,她感受著衣服上原有的溫度像小魚苗一樣順著她的肩膀和後背鑽進她的身體。這種溫暖太過熟悉,最近幾乎每晚醒來時她都能感受得到。
許星空的心怦然一動,恍然做夢一樣,她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淺褐色的眼睛。
懷荊隻穿了一件淺灰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褲,襯衫扎在腰間,上半身高大,下半身修長。高大颀長的身體站在校門口燈光的陰影之中,筆直挺拔,與夜幕融為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