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洪震霆之所以自稱欠了陸家一份人情,是否又跟此事有關。
她現在分外好奇陸子謙那塊坦兒珠的來歷,想來以平煜的行動力,最多到滄州,便會想法子讓那塊坦兒珠暴露人前,絕不會讓陸子謙再獨自藏匿那塊坦兒珠。
若真如此,陸子謙初剛出現在竹城時對她說的那番語焉不詳的話,許就能找到答案了。
後來幾日,傅蘭芽傍晚無事,在甲板上闲步,從身後李珉和陳爾升的低聲交談中,聽到金陵軍營的人馬已經先他們一步趕往宣府。
她這才知道,原來平煜的大哥也在應召親徵之列。
船上的歲月枯燥而平緩,不知不覺間,七八日時光過去,一行船行到了滄州渡口。
下了船,傅蘭芽甫一踏上渡口,便覺腳底下土壤分外踏實堅固,再不似在船上那般漂泊不定,不由得輕籲了一口氣,。
昨日她在甲板上曾聽李珉說起過,到滄州後,眾人最多在此處盤桓一宿,翌日清晨便要徑直趕往宣府。
立定後,她環視周遭,就見一旁官道上,早有不少車馬在渡口守候。想來當地留守的官員得了消息,有意做了安排。
平煜上了馬,身邊被幾騎人馬所環繞,面容被遮住,傅蘭芽看了一晌,隻能隱約看到他的衣袍一角。
上馬車後,本想再仔細打量打量平煜,不料剛一觸到平煜的身影,永安侯府的一行船隊也泊了岸。
傅蘭芽見因著永安侯府一幹人的加入,原本肅穆啞默的渡口重又喧嚷起來,隻好放下車簾。
正要上路,忽然瞥見林夫人扶著林之誠上了另一輛馬車,傅蘭芽詫異不已,這才知道林之誠夫婦也一道來了滄州。
想來是洪震霆怕林之誠如今功力尚未恢復,若留在金陵,難保不會不慎遭東廠的暗算,這才不勞辛辭將他二人一並帶上路。
隻是,從林夫人冷漠疏離的神色來看,他們夫妻二人的關系似乎依然未破冰……
傅蘭芽主僕坐穩後,馬車啟程,少頃,鄧文瑩等人的馬車也緊跟錦衣衛的車馬後往驛站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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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驛站是冀州境內最大的驛站,來往商旅官役頗多,客房建得甚為寬綽。
後院共有三棟小樓,客房數目盈餘,足可接納上百人。
客房後頭,另有一座院落,卻是馬厩。
傅蘭芽主僕的客房被安置在了東面那棟小樓。
秦門及陸子謙等人人數眾多,在西面小樓下了榻。
永安侯府的人馬來遲一步,別無選擇,隻能在潮湿陰暗的北面小樓將就一晚。
傅蘭芽主僕在李珉和陳爾升的引領下上了三層一間位於走廊盡頭的客房。
一路顛簸,風塵僕僕。一放下行李,林嬤嬤便快手快腳將裝著傅蘭芽貼身衣裳的那個包袱打開,取出傅蘭芽的幹淨衣裳,一一展於床上,隻等熱水送來,便要服侍傅蘭芽沐浴。
傅蘭芽趁林嬤嬤去淨房忙碌的功夫,坐到桌邊,替自己和林嬤嬤各自斟了一碗茶,一邊飲茶,一邊將袖中那包解毒丸取出,拿在手中把玩。
待口中幹渴之感稍緩,便放下茶盞,抽開那個繡囊的系帶,倒出裡頭的藥丸。
圓滾滾的藥丸在她掌中左右滾動了片刻,靜悄悄停在掌心。
不多不少,正好兩粒。
在雲南時,她為了解周管家給她下的致夢魘的毒,曾給自己服用了一粒。
之後秦晏殊被鎮摩教的媚術暗算時,也服過一粒。
至於平煜麼,他吃得最多,曾先後吃了兩粒。
一回是為了解金如歸靴上利刃喂的毒,一回是為了解金宵丸的毒性。
前者有效,後者麼……
她珍珠般白嫩的耳垂靜悄悄綻開一層宛如荷花初放時的水粉,沿著她漂亮得近乎完美的下颌線條,蔓延到被烏發掩映的後頸。
怔了一會,她斂了心神,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藥丸上頭。
從前幾回的經驗來看,這藥丸遠比她想得有效。
無論毒藥出自鎮摩教還是昭月教,它全有法子化解和克制,可見母親所言這藥丸能解天下奇毒的話,半點不假。
可惜的是,這麼好的解毒丸如今隻剩兩粒,又沒有現配的方子,若是連最後地兩粒都用完,恐怕再也配不出一模一樣的藥丸了。
據林之誠所說,母親當年正是用此藥解了父親的蛇毒,又聽平煜說,這藥似乎名叫赤雲丹,除了能解毒,好像還有提升內力之用。
但願到宣府或是蒙古對付王令或是右護法時,不會遇到什麼需要突發的狀況,否則單憑這僅剩的兩粒藥丸,也不知能否足以化解——
正想得出神,林嬤嬤催促她去淨房沐浴。
將一身浮塵洗淨,傅蘭芽換了幹淨衣裳,從淨房出來,剛一坐下,驛丞領人送了晚膳來。
用晚膳時,傅蘭芽想著近十日未能跟平煜說上一回話,心思免不了有些浮動。
船上地方逼仄,來往耳目頗多,他為了避嫌,不肯單獨來看她,算得情有可原。
眼下卻是在客棧,若是依照他從前的性子,怎麼也會想法子來找她的。
可眼看已到了掌燈時分,他卻遲遲未露面……
這麼想著,嘴裡的飯菜仿佛失去了滋味,幹巴巴地用完膳,便令林嬤嬤挑了燈芯,坐於燈下,強令自己認真研讀那本小書上的奧妙。
誰知剛一展開書頁,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咕嚕嚕的怪異聲響。
她嚇得寒毛豎起,立刻起身,倉皇回頭一望,卻見林嬤嬤四仰八叉倒在床上,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且從嬤嬤口中發出的震天鼾聲來看,睡得還極沉。
她萬分驚訝,林嬤嬤就算瞌睡來了,也不至於說睡就睡。
這麼想著,目光驚疑不已地在主僕二人剛才用過膳的碗筷上一溜,惴惴不安的想,難道說有人在飯菜中做了手腳?
可為何她無事,單隻林嬤嬤遭了暗算呢?
出了會神,她滿腹疑雲地快步走到床邊,推搡林嬤嬤,“嬤嬤、嬤嬤,快醒醒。”
喚了一晌,林嬤嬤兀自睡得極沉,她怔怔地望著林嬤嬤,越發覺得不對勁,臉色倏爾一沉,正要起身去喚門口的李珉等人,就聽窗口傳來響動。
她一凜,忙從床上起身,探身一望,卻是平煜。
相比傅蘭芽的滿臉訝異,平煜神色倒是從容,立定後,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少頃,笑著摸摸鼻子道:“嬤嬤可睡了?”
傅蘭芽眼睛詫異地睜大,“原來是你做的手腳?”
平煜足有十日未跟傅蘭芽共處一室,日子過得萬般煎熬。
白日事多且雜,他無暇生出綺念,也就罷了,可每到夜深人靜時,他獨宿一艙,想起梅林中那永生難忘的美景,身上便仿佛著了熊熊烈火,翻來覆去,壓根睡不安寧。
以往他不是沒對她有過渴念,但因著從未親眼目睹,不過是些空泛的臆想,從不會像這回在船上這般焦渴難耐。
可自從嘗到了跟她雲雨的滋味,他便時常惦記此事,尤其孤枕難眠時,更是無時不渴望將她嬌柔的身子摟在懷中,哪怕不能再像上回那般為所欲為,能品鑑一回她花朵般的櫻唇,或是埋在她頸間,聞聞她身上的甜暖幽香,也是好的。
末了,他無法可解,身上又甚是難受,少不得想法子自行紓解。
紓解了一回又一回,等到了滄州,他都數不清紓解了幾回了。
故一到客棧,他沐浴換了衣裳,便將李珉等人招來,從速安排了一幹事宜。
做好部署後,他想起林嬤嬤如今防他如防賊,為了跟傅蘭芽好生說說話,又冒著被傅蘭芽遷怒的風險,親自在林嬤嬤的飯食中下了點“好東西”。
這東西不會在體內留下殘毒,且藥性能持續一個時辰,足夠他跟傅蘭芽好好說上一回話、溫存一回了。
若單單隻是想要跟傅蘭芽說話,他大可以在眾人睡了後悄悄來尋傅蘭芽,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如今他想要的可遠不隻是說說話這麼簡單……
傅蘭芽迅速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果然十分驚怒,壓低聲音道:“你、你給嬤嬤用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