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暗忖此人來歷,就聽二哥道:“前幾日才聽說益成也來了湖南,不想在此處遇見。既遇上了,不如一道隨行?”
她恍悟過來,難道此人竟是陸子謙不成?
深深看他一眼,心生一計,放下窗簾,又敲了敲車壁,示意車夫喚她的貼身丫鬟上來。
隻聽陸子謙道:“難得子恆子如此盛情,隻是在下來此是為尋人,若同行,恐怕會耽誤爾等的路上功夫。”
鄧安宜笑了笑,道:“無妨,我等先欲去荊州給外祖母賀壽,再從荊州取道回京,時日頗寬限,跟益成一道,並不耽誤什麼。對了,聽說益成的內眷已然有喜,再過數月便要做父親了,還未給你道喜。”
陸子謙陡然沉默下來,少頃,極為苦澀地一笑,正要說話,卻見鄧安宜身後下來一位婢女。
那婢女徑直走到鄧安宜身邊,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小姐想問二公子,說聽說傅小姐昨日到了竹城,此話可是真的?小姐說她曾在京城見過傅小姐一面,早有結交之意,又聽說她這一路在錦衣衛手中吃了不少苦,頗為憐惜,也不知可有法子跟傅小姐見上一面,並無他意,就送些衣裳吃食也就罷了。”
陸子謙先聽到傅蘭芽在竹城,眸子裡不動聲色地掠過一抹喜色,可轉眼又聽到“吃苦”二字,面色一瞬間變得蒼白之至。
第58章
沉默一晌,陸子謙抬眼看向鄧安宜,勉強笑道:“子恆,我有急事在身,容我先行告退,改日再聚。”
鄧安宜忙道:“益成自管去忙,左右我還會在竹城再待兩日,不知你屆時會在城中何處落腳?明日咱們一道飲酒?”
陸子謙道:“現任竹城縣衙去年初剛上任,正是我父親門生,聞得我來,已安排了落腳處。”
鄧安宜忙笑道:“那正好。”打聽清楚那處宅邸的位置,便跟陸子謙告了別,兩隊馬車分道揚鑣。
等陸子謙走遠,鄧安宜臉色一垮,喝令停馬,一掀車簾上了馬車,厲目看著鄧文瑩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鄧文瑩被他吼得嚇一跳,呆了片刻,倔強地轉過頭,撇撇嘴道:“二哥發這麼大火做什麼?我不過問問二哥傅蘭芽是不是也在竹城,這也問不得了?”
鄧安宜眸光陰了陰,道:“別以為二哥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是見陸子謙來了,故意讓他誤會傅蘭芽在平煜手裡吃苦,好慫恿他去找平煜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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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文瑩眸光一動,不語。
“你以為平煜性情桀骜,眼裡揉不得沙,見陸子謙冒出來,就不會再在傅蘭芽身上花心思了?”他越說越氣,“別說陸子謙不定懷著什麼目的而來,就算真去找平煜的麻煩,你別忘了,平煜慣來極有主見,認準的東西,斷沒有放手的道理,豈會因這點小事便搖擺不定?否則為何無論旁人如何說項,他就是不肯同意你和他的親事?”
鄧文瑩被鄧安宜戳中痛腳,胸中一刺,回頭瞪向鄧安宜道:“我早說了我再不會在平煜身上浪費心思了,剛才不過是無心之舉,怎麼就叫二哥說得這麼不堪?”
鄧安宜了然地看著她,緩緩道:“這話你跟二哥說過多少回了,你放下了嗎?”
見鄧文瑩眼圈紅了起來,語氣稍緩:“你可知道你今天惹了多大的麻煩?剛才陸子謙帶來的那幫人,個個都是一頂一的高手,若陸子謙跟平煜聯手,我們還怎麼從傅蘭芽身上搶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你別忘了,這東西最能滋養女子容貌,若奪回去給大姐服用,大姐的中宮之位必定固若金湯。等大姐徹底籠絡住皇上,咱們永安侯府又何需再將王令一個區區宦官放在眼裡?”
鄧文瑩聽他言辭琅琅,不疑有他,臉上露出愧色,低聲道:“哥哥教訓得是,是妹妹魯莽了。”
鄧安宜極愛看她這副乖乖受教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勾了勾,見她抬頭,忙又收斂笑意,正色道:“二哥說的道理你都明白,下回萬不可再如此了!”
鄧文瑩悵然嘆了口氣,瞟一眼鄧安宜,嘟嘴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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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謙急於打聽傅蘭芽的下落,一跟鄧安宜告別,便掉轉馬頭便往竹城縣衙而去。
行了一路,夜色越發深沉,城中行走的行人寥寥無幾。
再一轉彎,眼看前頭便是縣衙。
這時,身後那群武林人士中,有名中年男子尤為英武不凡,一抖韁繩,追上陸子謙,跟他並駕而驅,口中道:“陸公子,我雖五年前當上了現今的武林盟主,但二十年前夷疆之事,因發生時日太過遙遠,知道得委實有限,不過,最近不少消隱已久的江湖門派都已重出江湖,此事太過蹊蹺,就算不為還令尊這個人情,我等也會南下。”
陸子謙忙拱手道:“洪幫主一路辛苦了,我也是無意中知道那段往事,不忍——”
忽聽一陣突兀的古琴聲傳來,陸子謙不懂武功,聽到這琴聲,皺住眉頭,卻並不知何意。
洪幫主和其他武林人士卻齊齊色變,一勒韁繩道:“南星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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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長老帶路,領著眾人直奔別院而去。
剛奔到一半,眾秦門子弟中,忽然有位叫彭大的座駕前蹄一扭,似乎被什麼絆到,險些摔倒。
彭大忙高亢地籲了一聲,緊住韁繩,俯下身安撫那馬兒,等那馬稍稍安定下來,狐疑地看向地面。
經此變故,眾人行程受阻,不得不停在原地。
傅蘭芽在車上聽得半路生變,掀開窗簾往外看,剛好看到彭大正訕訕地看向白長老,道:“長老,弟子也不知道這畜生為何會突然發瘋。”
白長老重重嘆口氣,輕斥道:“下回穩重點,這等緊要關頭,怎能出差錯?”
又對另一名跟彭大並駕的叫程亮的男子道:“程亮,你騎術精湛,下回多關照關照彭大。”
程亮目光閃爍,道:“是,白長老。”
說罷,對彭大道:“走吧,再耽誤下去,叫南星派的人追上來了。”
平煜靜靜看那人一眼,沉吟片刻,眼見眾人再次出發,剛要抖動韁繩,忽聞一道哨子般的利響,猛的抬頭一看,便見破空射來數道利箭,瞬息之間,便已噗噗插上所駕馬車的馬腹。
隻聽一陣悽厲嘶嘶聲,馬車前蹄高高掀起,不堪忍受這劇痛,開始狂奔亂踏。
傅蘭芽坐在車內,還未反應過來,身子便猛的往後一仰,剛要拽住林嬤嬤,又重重往前一撲,摔倒在馬車地上。
電光火石間,車簾掀開,夜風滾入,有人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平大人。”她緊緊抱著他的肩膀,倉皇仰頭,卻隻能看到他的下颌。
平煜一手緊摟傅蘭芽,另一首卻順勢一撈,在馬車震蕩得四分五裂的那一瞬間,將林嬤嬤從車裡扔出,丟到一旁正縱馬隨行的陳爾升懷裡。
林嬤嬤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原以為定會被摔得粉身碎骨,沒想到卻被人接住,阿彌陀佛一聲,死死抱住馬的脖頸,生恐被甩將下去。
白長老聽身後琴聲若隱若現,連忙勒馬回頭,急聲道:“不好,平大人,南星派的人追來了,你先護著傅小姐暫避一二,我等去引他到旁處去。”
平煜早已拉著傅蘭芽躍上高牆,對李珉和陳爾升使了個眼色,等二人會意,便對白長老道:“估計他們一時半會還追不上,我先帶罪眷離開此處,煩請白長老殿後,從這條街過去,往右轉三個路口便是縣衙,稍後我們在縣衙旁的巷子裡碰頭。”
白長老忙朗聲應了。
傅蘭芽倉皇看一眼林嬤嬤,不及說話,便被平煜拉得跌跌撞撞,勉力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也不知平煜是不是身後長了眼睛,每回她腳下一滑,眼看要從牆上摔下去,便被他一扯胳膊,固住身形。
她走了一路,雖擔心林嬤嬤,更多的是起了疑心,明明剛才在府外時,已將南星派的人引開,怎會這麼快就追上來?莫不是這幫人中有人故意透露消息。
忍不住回頭看向仍留在巷中的秦門中人,倉皇間,剛好對上留在巷中的秦門中人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越發篤定。
她眸光一冷,撇過頭,看向平煜的背影,心知他多半也已看出不妥,所以才不肯再跟秦門中人待在一處,隻可惜他現在忙於帶著她逃命,多半無暇聽她說話。
剛走了一小段路,平煜忽拉著她跳下院牆,她嚇得緊閉雙眼,原以為定會扭到腳或摔到,誰知平煜卻在她尚未落地之前,便一把摟住她的腰肢,順勢攬進了懷裡。
傅蘭芽隻覺他胸膛格外溫暖堅實,莫名覺得一股熱氣從心底竄了上來,心都漏跳了兩拍,等一站穩,忙紅著臉往後退開一步,想從他懷裡掙開。
可平煜卻一把拽著她貼牆坐了下來。
傅蘭芽先是不解,再一轉念,便明白過來,平煜多半是故意說出個假地址,想引著那秦門奸細給南星派通風報信,自己則在此處守株待兔。
平煜好不容易停歇片刻,正要細細推敲方才之事,猛然想起傅蘭芽剛才推自己的舉動,似是嫌棄,隻覺說不出的別扭,橫她一眼,冷著臉想,以前摟她抱她時,怎不見她推開他?越想越覺得刺得慌,
傅蘭芽擔心平煜身體,轉頭看他,對上他的神色,不由一怔,沒想到此人於逃命途中竟還心思耍脾氣。
本不欲理他,可想到他剛才一路著實辛苦,心中一軟,輕聲道:“平大人。”
平煜默了默,愛理不理地嗯了一聲。
她細辨一番他的臉色,見他似乎比剛才略有好轉,低聲對平煜道:“剛才平大人已猜到是誰做手腳了是麼?”
平煜眸光微動,聽她這話的意思,是已猜出秦門內奸?
傅蘭芽抱著膝蓋坐著,想了一會,拿了一枝樹枝在地上比劃起來,“彭大驚馬後,咱們耽誤了行程,所以被南星派的人追上,若要懷疑,第一個懷疑的對象便是彭大,可在我看來,做手腳的卻是他身旁那名叫程亮的男子。”
平煜聽她句句都中,瞥她一眼,幸虧她是名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若是男子,不知手段有多厲害。
順著她的側臉往下看去,卻不防見她因膝蓋曲在胸前,身上衣裳被膝蓋頂得松了一大塊,裡頭一團白嫩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