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李攸本已將劍拔出,見是王世釗,又嗤笑著將劍丟回劍鞘,這個草包還是這般不自量力,就他?別說抵擋鎮摩教的邪門秘術,怕是一個媚術就能將他給治趴下。
平煜眸中的戾色一閃而過,旋即淡淡一笑道:“鎮摩教不好對付,我本念著王同知身子尚未復原,不想讓你以身涉險,可既然王同知擒賊心切,我怎敢將你撇到一旁,定會好好關照你。”
王世釗冷冷一笑道:“那便請平大人替屬下安排個恰當的位置,屬下不懂鎮摩教的秘術,但拳腳功夫還勉勉強強,照平大人剛才的安排來看,隻能守在內院,平大人意下如何?”
平煜從桌後走出,走到王世釗身前立定,似笑非笑道:“既如此,王同知便跟秦門的柳副幫主守在一處,柳副幫主武藝高強,又深諳對於秦門之法,屆時也好照應一二。”
秦勇早已看出平煜和王世釗之間的劍拔弩張,見狀,不動聲色對柳副幫主使了個眼色,柳副幫主會意,忙上前幾步,一拱手道:“便如平大人所言,王同知,到了後日晚上,記得彼此關照。”
王世釗這才將目光從平煜身上收回,轉過身,對柳副幫主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一定一定。”
平煜心中冷笑一聲,對眾人道:“此事就此議定,對手不好對付,到了後日晚上,我等務必通力合作,齊御外敵。”
秦勇等人齊聲道:“自當如此!”
第39章
轉眼便到了後日。
晚上傅蘭芽跟林嬤嬤用了晚膳,照例從房門出來,到院子裡四處走走看看,權當放風。
那日她雖請陳爾升向平煜遞了話,但連續兩日,她連平煜的面都未見到,更別提向他探口風了。
晚上平煜過來歇息時,通常都已到了深夜,彼時傅蘭芽正睡得香,連他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不過,託賴這兩日的清淨安穩,傅蘭芽好生休整了一番,腳傷總算有了起色,淤腫見消不說,林嬤嬤給上藥時,傷口也不再疼得撕心裂肺了。
若不是心知身邊危機還遠未消除,傅蘭芽幾乎有種錯覺,仿佛又回到了未犯事之前的傅家,長日安寧,世事無擾。
不過讓她心底隱約不安的是,今日從下午起,院門口就悄無聲息,不似往常,縱算陳爾升木訥寡言,李珉和許赫也免不了偶爾低聲交談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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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院中的春凳上靜靜坐了許久,聽外面始終靜得可怕,再坐不住,起了身,正想著到院門口去察看一番,不料門口卻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而來的,是嘈雜說話的聲音。
她心中一動,由著林嬤嬤攙扶著自己走到門口,卻見門口不知何時來了不少人,當先那人正是那位秦勇大當家,他神情審慎,偶爾對著牆檐指指點點,領著眾人在外繞著院牆緩步而行,看得出似是在商議重要之事。
見無人有阻攔她之意,傅蘭芽立在門口,用目光掃了一圈,就見眾人中除了秦門和行意宗的那些江湖人士以外,還有一位面黑英俊的年輕男子,以往從未見過,面生得緊。
那人察覺傅蘭芽的目光,轉頭一看,見到傅蘭芽,上下打量一番,隨後一龇牙,對她不懷好意的一笑。
傅蘭芽見他笑得奇怪,不免訝然,正揣摩此人來歷,就聽他身邊秦勇道:“李將軍,此院坐落於府中東北角,今夜布局時,將軍會和李少莊主共同守在此院北牆下,故而你二人所在之處離府中外牆算得最近。晚上左護法來時,若是反其道而行之,不走前門,而從後門進入,那麼她進府之後的第一個目標可能就是你們,因此李將軍和李少莊主的位置可以說是至關緊要。不過李將軍本就武舉出身,這些年又曾在莫盟主門下受過教,隻要不中那左護法的邪術,定會無虞。”
李攸嘿嘿一笑:“管他什麼媚術妖術,到了我這,全都得白瞎。”
傅蘭芽見此人言行恣意,又被秦勇稱為將軍,不由得越發好奇他的來歷。
正想著,忽覺不遠處有人在看她,迎著目光一看,就見秦晏殊跟一位長老站在一處,狀似在聽那人說話,眼睛卻盯著她。
傅蘭芽往他左右看了一眼,並未看到平煜的身影,便對秦晏殊淡淡一笑,轉身扶著林嬤嬤回房。
一邊走,一邊暗忖,照剛才秦勇透露的消息來看,那位左護法今夜多半會再次前來滋擾,而秦勇等人之所以到她所在的院落外察看,無非是為了設局應對。
想起那回在穆府的經歷,她心頭浮現一絲不安,這位鎮摩教的左護法無論武藝還是謀略都十足讓人刮目相看,面對這樣的對手,縱然平煜他們早有準備,可耐不住對方手段層出不窮,不知真到兩方對陣時,平煜他們能否真能化被動為主動,將那位左護法一舉拿下。
一路思忖著回了房,剛坐下,院中便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有人敲門道:“傅小姐。”
傅蘭芽主僕聽出是李珉的聲音,忙過去開門。
李珉面色凝重,並不進門,隻在門口看著傅蘭芽道:“傅小姐,今夜府中恐怕不會清淨,屆時無論聽到什麼,你們主僕倆隻管守在房中,切莫打開房門出去察看。”
林嬤嬤心肝一陣亂跳,惶惶然看著李珉,半晌不知如何接話,傅蘭芽卻因早有準備,很快便應道:“多謝李大人提醒。”
李珉走後,林嬤嬤將門仔仔細細闩好,想起上回在六安客棧時客房門輕易便被賊匪一腳踹開,猶絕不足,在房中團團轉了一圈,到底拖了幾把椅子到門前,將椅子抵住房門,這才踏實了幾分。
傅蘭芽知道這辦法對那位左護法等同於虛設,攔了一回,奈何林嬤嬤為求心安,執意如此,隻好隨她去了。
夜幕很快降臨,諸人按照之前的安排,各就各位。
平煜除了要應對鎮摩教,又需防備今夜東廠暗中做手腳,故親自在府外看著李珉布好防,反復囑咐了些要害之處,這才回到府中,守在傅蘭芽院落外的東牆下。
在他就位之前,秦晏殊已守在正門處,柳副幫主及王世釗守在西牆下,李由儉及李攸則守在北牆下。
李攸聽府外一無動靜,知道鎮摩教的人尚未露面,便暫且撇下李由儉,朝東牆走來。
剛轉過牆角,就見平煜懷中抱著繡春刀靠牆而立,眼睛閉著,眉頭卻微微蹙起。
他咧嘴一笑,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闲闲道:“那個王世釗還是那般難纏,這一年來也當真難為你了,不過照前日晚上你部署時所作安排,你故意將他擺在眼皮子底下,是又怕他趁亂出什麼幺蛾子麼。”
平煜聞言,睜開眼,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我總覺得王世釗有些不對勁,正好今晚左護法現身,用她來試試王世釗的底細未為不可。”
李攸揚了揚眉,撫掌笑道:“這主意妙極。”
他這兩日早從李珉口中得知,王世釗自從在六安受重傷之後,便處處透著邪門,今夜鎮摩教前來夜襲,固然萬般兇險,卻也算得上是個試探王世釗的好機會,倘若左護法今夜現身,隻要他和平煜願意,於混亂中將個王世釗頂出去做靶子實非難事。
兩人一時無話,未幾,他想起今日傍晚在院中見到那位嬌滴滴的美人,不由故作感嘆道:“早前在京中時,我就沒少聽人說起傅冰有個傾國傾城的女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可惜啊,傅冰犯事,傅家倒臺,這等美人屆時會淪落到何等境地,真是叫人不敢細想啊。”
說罷,搖了搖頭,片刻之後,聽耳旁一片靜默,轉頭一看,就見平煜面色極冷淡,顯然沒有接茬的意思,心中一動,想起平煜這一路免不了跟傅冰的女兒相處,便要再打趣他幾句,正在這時,不遠處的竹林中忽然發出簌簌響動。
這聲音極輕微,且一縱而逝,若不留神,隻當是風刮所致。
平煜和李攸神色一凜,刷的一聲,齊齊將手中兵器拔出,揚聲提醒左右道:“當心!”
李攸再不在此處停留,快步朝北牆跑去。
恰在此時,府外忽然傳來無數怪響,仔細一辯,似乎是蛇蟲之類所發出,先是尖銳斷續,漸至沉沉如鼓,一下一下,重重擊打在眾人心上。
下一刻,那怪聲倏然暴起,伴隨著濃煙滾滾,從府外上空席卷而來。
平煜等人戒備抬頭一望,見狀,心知不止那左護法,鎮摩教大批教眾已然襲至府外。
一瞬間功夫,隻聽府外喊聲震天,兵器紛紛出鞘,鏘鏘交擊,激烈作響,
倏爾又有古怪樂聲靡靡作響,絲絲縷縷,忽遠忽近,如輕煙般,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繞過院牆,飛進內院,縈繞到平煜等人身旁,繞做一圈,鑽入耳裡。
這聲音古怪,隻瞬息功夫,便無端讓人心浮氣躁起來。
眾人心知不妙,各自凝神調勻內息,抵御這魔音入耳,可一眨眼功夫,眼前忽然升起薄薄白霧,霧中透著股若有若無的香,且很快便以肉眼可見速度地加濃烈起來,短短功夫,便已濃如白墨,一手之外,已無從認清眼前事物。
耳邊那樂聲先還隻如綿綿春雨,漸至淅淅瀝瀝,聲聲入耳,與此同時,諸人身上的燥熱感越發無法抑制。
平煜定了定心神,雖覺心思浮動,卻並非不能抵御,心中冷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把戲,原來不過就同坊間流傳的春藥一般,想方設法讓人失卻自控罷了,這法子粗劣得緊,誘得了那等意志薄弱之人,卻根本奈何不了他。便無視身上蠢蠢欲動的那種燥熱,抬頭分辨片刻,便要一躍而起,立於樹梢,於高處找尋那左護法的蹤跡。
忽然聽到前方傳來倉皇的腳步聲,直奔他而來。
他面色一沉,揮刀便往前刺去,可身形剛一動,便聽那腳步聲透著蹊蹺,趔趔趄趄,一輕一重,可見來人分明有隻腳受了傷。
他錯愕了一下,刀尖本已朝那人刺去,到底硬生生收住,片刻,果聽耳旁傳來傅蘭芽的聲音,驚慌失措,“平大人!你在哪!”
幾乎是聲音剛落,一具溫軟的身子便跌跌撞撞撞到他身上,他咬了咬牙,猛的便要一把推開她,可那人雙手很快便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緊貼著他不放。
他心中警鈴大作,手中的刀已然重新提起,滯了片刻,又艱難地再放下,定睛一看,透過濃霧,果然是傅蘭芽。
她跑得發髻都有些松散,臉頰上透著紅暈,胸膛喘息不已,好不容易開了口,依然驚魂未定,“平大人,剛才有個女人闖進房中,欲要殺我,我看得真切,就是上回那位穆王府的小妾,秦公子他們來得及時,正跟那人纏鬥,可我剛才逃得太急,不小心跟嬤嬤跑散了,平大人,你行行好,快幫著我去救救嬤嬤。”
說話時,眼淚撲簌簌落下,滾落腮邊,愈發顯得她明眸如波,楚楚可憐。
平煜明知不對勁,可意識卻告訴他,就算有人用媚術對付他,也斷不可能是傅蘭芽,他心亂如麻,額汗從頭上滾滾而落,死死地盯著傅蘭芽,心激烈地跳動著,絞窄著。
激烈地掙扎了一會,他心中清明起來,咬牙低斥一句:“找死。”揮刀便要刺向眼前這女子,可就是這一踟蹰的功夫,濃霧中那股本來淡如輕煙的香驟然間濃烈了起來,這香味太過凌厲,鑽入他鼻尖,他的意識頓時如風過一般,被吹蕩得飄忽起來。
耳旁那靡靡之音化作了女人的囈語,聲音嬌媚,無處不在,在他耳畔、唇邊、頸旁,到處纏磨,他喉頭如著了火般幹渴起來,那聲音透著媚意,卻熟悉至極,分明是傅蘭芽在跟他呢喃細語。
他越發燥熱難安,身子仿佛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定住,失神片刻,低頭看去,就見傅蘭芽仍依偎在他身上,卻已從抱著他的胳膊,變做了抱著他的腰身。
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一隻手揪著他的衣襟,怯生生的哭著。
而他的手臂,不知何時,也已緊緊摟住她的纖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