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的語言和眼神中,連我一個感情經歷空白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一片痴情。
或許我和她算不上是朋友,隻是碰面時能點頭微笑的話搭子罷了。
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在高三的第一個學期,她竟然在操場上做操的時侯流產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後來流言四起,七班的同學說,她流產後撿回一條命,被家裡人送到鄉下藏起來了。
而更可怕的是,她的那位男朋友隨後就在學校裡牽上了其他女孩的手,大搖大擺地向同學們宣告他們的戀愛一周年。
此時距離那個女孩流產,還不過三個月。
我曾跟爸媽提起過這件事,他們一陣唏噓,口中罵著那些個男生的混蛋行為,直讓我要懂得自愛自潔,以後千萬不要去沾染不乾不淨的男生。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一定不能沾染上不乾不淨的男人。
要找一個隻愛我的人。
24
祁延強行將我留在了他家裡。
我們各自懷揣著心思,躲過寂寥無聲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祁延發燒了。
我倒了杯熱水給他,眼神充滿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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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病人,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他看出我的心思,抿了一口水,眼中含笑,不忘使喚我,「退燒藥在客廳,謝謝。」
退燒藥的確在客廳,拿起時我看到已經空了幾顆。
「你這兩天都在發燒?」我微微蹙起眉。
「嗯。」祁延還躺在床上躺著,說話鼻音濃重。
「著涼了。」他又補了一句。
我如鯁在喉,下意識想到在醫院那晚小護士囑咐的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猶豫了幾秒,我打電話給公司請了半天假,說我直接帶著文件去祁延那裡了。
他這情況也算有我的部分原因,最後還是看不下去,我去廚房給他煮了碗粥。
狗男人還嫌白粥煮得不好吃,一點味都沒有。
「不吃拿來,樓下的流浪狗不嫌棄。」
他沒說話,隻是嘴角掛著淺淺的弧度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做完這些,我看了眼他一瞬不眨盯著我的模樣,惱羞成怒,準備甩手出去看文件。
「你最好找別人來伺候你,我是來工作的。」
然後到中午時,伺候他的人真就來了。
門口響起吵吵嚷嚷的敲門聲,我疑惑地打開門,就見一群大老爺們提著補品一窩蜂湧進來。
結果看見開門的人是我,眾人愣住,齊齊抬頭看了眼門牌號。
「祁哥整金屋藏嬌這齣?」
祁延裹著毯子從房間裡出來,抬眼看了看傻站著的我,以及身後紛紛跟我熱情地打著招呼的兄弟。
我尷尬地沖他們笑了笑,把人請進來。
其中有幾個還挺眼熟的。
「你說這麼長時間沒見,妹妹都長這麼大了哈。」韓旭搓搓手,主動跟我搭話。「是啊是啊,不過上次我在莊哥婚禮上就見過妹妹了,當時妹妹還是伴娘,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了哈哈。」
大家紛紛附和。
我思來想去很久,才慢慢意識到,這些人都是祁延大學時的好兄弟,平時經常跟祁延出去鬼混,而那時候我又常纏著祁延,所以和他們是見過幾面的。
25
對於這個韓旭,我印象頗深。
當年要不是我在他那裡無意聽到了關於祁延的破事,估計現在也不會這麼清醒。
跟我寒暄了好一會兒,大家才重視起一旁臉色黑得像鍋底的某人。
一時間,帶了食材的人跑進廚房開始做飯,手腳利索的人二話沒說給祁延收拾房間打掃衛生,剩下人在旁邊噓寒問暖。
場面莫名熱鬧和諧,顯得我有點笨拙。
飯桌上,韓旭幾個人聊著天,聊著聊著話題就引到我身上來了。
「說這話還怪不好意思的,那時候妹妹可單純了,我就喜歡逗她玩,有一次祁哥去網吧打通宵,我騙妹妹說祁哥被人打進醫院了,結果妹妹哇一下就哭了,後來差點被祁哥揍死呢…..
幾個人聽了不由笑出聲,越說我越不好意思,畢竟那時候年紀小,心思全撲在祁延身上,現在看來有點過於明顯了。
隻有祁延挑眉看了眼韓旭。「你跟她還挺熟。」
大家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立馬轉頭看向韓旭。
韓旭瞪大了眼,模樣無辜:「冤枉啊祁哥,當初是妹妹想在我這打聽你的事,我可都幫你圓回來了,一點都沒讓你在妹妹面前丟人!」
我瞬間緊張起來,手心不由捏出薄汗來,低下頭往嘴裡塞著菜,不想聽韓旭再把祁延的風流往事再說一遍。
反倒祁延自己渾不在意似的,面上絲毫沒有不自然的表情,問他:「怎麼圓的?
韓旭開始拿腔拿調地還原當時的場面:「你當時不是為了做兼職打工經常不回家
嘛,妹妹總找不到你就找上我了,我為了幫你瞞著,想了個絕佳的理由。」我愣住了,下意識轉頭看向祁延,什麼打工?
他好像從沒提起過。
祁延眉眼間一片坦然,悄悄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
韓旭說著故作停頓,眼神裡透著一股清澈的聰明氣息,語氣沾沾自喜。
「我說你談戀愛了,女朋友一任接著一任,每天根本忙不過來,哪有時間回家啊……
「恰好那幾年海大校花對你死纏爛打的,無形之中就把這一浪蕩公子哥的形象坐實了,妹妹壓根就沒想到你其實所有時間都用去打工了這回事。」
一桌子的人笑得前仰後合,直誇韓旭是最佳損友。
隻有祁延臉色慢慢變得不對勁,還有越來越黑的趨勢。
韓旭還咧著個嘴湊到祁延跟前:「哥,我是不是特聰明?」
26
傍晚,一伙人散了後,房間裡才重新歸於安靜。
祁延吃了藥後已經好多了,從中午開始,他就一直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沒動過,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我倒是想了很多。
重新回想起喜歡上祁延的那幾年,從一開始的滿心歡喜到後來形同陌路,好像也沒有那麼久。
我不知道剛才聽到的祁延以前兼職打工是怎麼一回事,小舅家條件不錯,總歸不會讓祁延淪落到十幾歲就拼命賺錢的地步。
更為重要的是,我對他這麼多年頑固偏激的看法,似乎是個可笑的誤會。
時間已經不早了,我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想跟他說一聲就回去了。
結果一轉身,就被他虎視眈眈的眼神緊緊鎖定。
「但凡你張嘴問過我一句,我什麼都會告訴你。」
他似乎在生氣。
我並不理解,就像當初不理解他跟陸川的對話一樣。
「對於我的逃避,他需要一個解釋。」
解釋什麼呢?解釋我有多喜歡他,還是我有多介意他的清白?
不好意思,我沒有這個義務解釋,因為一切矛盾的起因都是我真實看到的,所有誤會在我眼裡成立得順理成章。
祁延像喝醉了酒一樣,說了很多很多話,把他那些難以啟齒的話匣打開後。
空氣終於陷入沉默。
他有個姐姐。
父母離婚時,母親選擇帶著祁延離開,姐姐留在了原來的家中,和父親生活在一起。
原本家庭的破碎就是因為祁延父親,他暴戾成性,酗酒鬥毆。
母親在承受了一次家暴後,毅然決然選擇了離婚,姐姐選擇留下來照顧父親。
可是祁延在進入新家很久以後,才知道了姐姐近況並不好。
祁父因為生意上的失敗,賠了很多錢,或許現在連姐姐的生活和學費都保障不了。
這些事姐姐根本沒敢給媽媽說,因為祁延和媽媽剛剛融入了新家庭,她不想再平添負擔。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祁延瞞著家裡人四處打工。
這事也確實不好張口,他隻能盡力瞞著。
直到那天一個四下無人的下午,他算準家裡沒人,才敢偷偷帶姐姐到家裡來。
兩人在他的房間裡聊了很久很久,祁延將自己攢的錢全部拿出來給了姐姐。
下午時間一晃而過,房間裡的兩人根本沒想到我會突然造訪。
並且不知道我在沙發上坐了多久,有沒有聽到什麼。
當時祁延並不知道我誤會了他們兩人的關係,隻是認為我在偷聽他們說話,那是他第一次對我態度冷漠。
27
一轉眼,三個月的實習期滿,我帶著蓋了章的實習證明順利畢業。
我在出租屋收拾行李時,陸川打了個電話過來。
「飛機大概幾點到?我提前定餐廳。」
「下午四點。」
「好。」
收拾完最後一件衣服,我向房東交了鑰匙,最後看了眼這個小家,然後提著東西離開。
樓下,靠在車前的男人輕嘖一聲,頗有點不耐煩的意思,邁著長腿朝我走來,接過我手裡的箱子。
「不耐煩就別等我,少在這兒陰陽怪氣。」我白他一眼。
祁延氣笑了,抬手想揪我的辮子,結果被我眼神警告了回去,陰陽怪氣的口吻愈發透出一股酸勁。
「得得得,一聽說回去要見那小白臉,連頭髮都碰不得了..
我踹他一腳,自顧自往車裡走去。
韓旭開車送我和祁延去機場。
一上車,我就聽見了他的保命發言。
「我可跟祁哥不一樣,我就沒覺得等的時間有多長,女孩子力氣小,收拾東西慢點怎麼了?」
我翻了另一個白眼,還是沒忍住溢出一聲哼笑。
路上,韓旭發了不少感慨,說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接著就被我打斷:「別瞎說。」
「我又沒說你倆在一起了,隻是感慨祁哥這條追妻路實在不容易。」韓旭打趣道。
還好吧,我倒沒覺得哪裡不容易了。
那傢伙是要讓他好好吃點苦頭的。
祁延臭著張臉,捏著我的手不予理會。
28
下飛機後,我們出來便見到了陸川。
我朝他揮揮手。
他手裡拿著兩隻花,在看到祁延默不作聲摟過我的肩膀時,會心一笑。
「挺好的,這次回來感覺不一樣了。」
說完這話,他把手裡的花遞給我,另一隻則遞給了祁延。
祁延的臉不出所料更臭了。
陸川無奈地聳聳肩,笑道:「我要是隻給小林送,你估計會氣死。」
有道理。
我看看臉色極其彆扭的某人,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別給我丟人。」
祁延喊了聲,不情不願地跟在我後面,小聲吐槽:「要不是我,他那公司還水深火熱著呢。」
我疑惑地看向陸川。
陸川點點頭,絲毫不介意地向我解釋:「沒錯,幾個月前我公司遇到財務危機,幸虧你哥出手救了一把。」
「所以……他拖長了語調,將視線落在我身上。
「這次意外成功地讓我意識到,目前我還是應該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我心下瞭然。
看著陸川和祁延兩人互相不太對付、又有種莫名惺惺相惜的感覺時,我忽然想到陸川曾經和我說過他對祁延的第一印象。
這個人,有時候確實還能稱得上可靠吧。
我們三句兩句聊著天,祁延和陸川時不時還要互懟兩句。
夕陽之下,三個人的影子越拉越長。
兩個影子手牽著手,一個影子獨自美麗。
畫面溫柔又不失一絲詼諧。
夜晚,我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在日記本裡寫下最後一段話:
「和祁狗的故事就先寫到這了,再不睡覺那貨就要過來扛我了..!
各位,再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