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被錄取的事情存疑,知縣不敢大張旗鼓地慶賀,宴席隻能作罷。我帶著父母回到家中,母親神情忐忑,不安地握住我的手:
「漫兒,娘知道你不是這種人,可是柳倩靈這樣胡說,敗壞你的名聲,仙門會不會不要你啊?」
我爹恨得衝進廚房,提出一把菜刀:
「若是因為她那張破嘴,誤了我們女兒的前程,我跟她拼命!」
「爹、娘,你們放心,那可是一等宗門,仙家自有鑑定真假的手段,不會聽柳倩靈一面之詞的。」
8
話雖這麼說,我還是低估柳家造謠的能力了。
仙鶴明明下過封口令,可到第二天,謠言滿天飛,全鎮都在傳我色誘考官一事。
大家都說,我進測靈房之前,就迫不及待脫光了衣裳,全身赤裸進去的,一個考場的考生都看見了,嘆為觀止,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表姐比我先行出發,等我騎著仙鶴到達凌雲臺時,所有這一屆的考生都在議論這件事。
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圓臉姑娘見我從仙鶴上下來,湊到我身旁,擠眉弄眼:
「我叫許朝雲,你是定溪府來的吧?聽說那下頭有個松陽縣,出了個牛人啊?」
許朝雲一把扯過我的手臂,神秘兮兮地朝周圍看了一圈:
「那個沈漫啊,說是天生放蕩不堪,跟村裡所有男人都有一腿。」
「她十二歲那年,就勾引了自己嫡親的表兄,被她姨母捉姦在床,追著打啊。」
勾引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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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二歲那年去柳家做客,表兄喝醉酒,扯住我的裙子,非讓我陪他去房裡玩。
我嚇得大哭,打翻了屋裡的茶盞,柳姨母還逼我母親賠償二兩銀子,怎麼成我勾引表兄了?
「還有,測靈根的時候,更是故意穿著暴露,往考官身上蹭。」
許朝雲滔滔不絕。
「哇,這世上當真有如此不要臉的女子,你也是定溪府的,聽過沈漫的事跡嗎?她真的這樣啊?」
有其他人不贊同地搖頭:
「哪有那麼誇張?一等宗門是憑出賣色相就能進去的?估計是謠言吧。」
許朝雲:「我感覺不像謠言,空穴來風必有因,若是謠言,怎麼隻傳她,不傳別人?聽說今天她也會來凌雲臺,她肯定穿得很放蕩,到時候大家一見便知。」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半新不舊的衣裳,因為怕冷,領口更是高高豎起,遮住脖頸。
除了一雙手,身上沒有一寸皮膚暴露的,這樣也能算穿著暴露嗎?
9
按照規矩,所有的考生都會先在凌雲臺聚集,三天後等各個宗門派人來接。
表姐先我一步,已經趁機散播了許多謠言。
我家境貧寒,能考上一等宗門,本就惹了許多人不快,有那些嫉妒紅眼的,便趁機添油加醋。
我親眼看見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男人,背著手,嗤笑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們隔壁松陽縣的沈漫啊,嘖——」
許朝雲滿臉興奮:
「謝澤生,聽你這聲嘖,你們的關係不一般啊,莫非其中還有什麼故事?」
眾人興奮地豎起耳朵,謝澤生勾了勾唇角,聳肩道:「有過一面之緣罷了,那時候她央求我晚上去十裡亭一聚,說隻要我肯把功課筆記給她看,就陪我一夜。」
「這種貨色,免費送上門,小爺還看不上呢!沒承想,竟被她使手段,拿到了一等宗門的錄取通知書,仙門這樣下去,遲早要完啊。」
眾人紛紛唏噓感嘆:
「確實,這樣的人能考一等,誰信呢?!」
「這蠢貨,她以為睡了考官,就能萬事太平了?」
「這種平民子弟,消息閉塞,自然不了解仙門的規矩,錄取通知隻是其一,後頭還有十個仙師組成的公開面試呢!過了面試,那才算真正被錄取。」
我心裡茫然之中,生出一點驚恐。
啊,還有面試,所有人都在討論我的事,那些仙師,該不會聽信謠言,在面試的時候刁難我吧?
我正站著發呆,許朝雲不知道被誰擠了下,往前撲倒,我忙扯住她的胳膊,扶穩她:
「小心。」
許朝雲感激地笑了笑,自來熟地摟緊我的胳膊:「多謝你啊,我真是太期待等會兒的面試了。」
「對了,你跟沈漫一個府的,你肯定也聽說過她很多事吧?能詳細跟我說說嗎?」
在蘇照雲期盼的眼神下,我尷尬地扯了下嘴角:
「都是謠言。」
「呵呵,謠言怎麼隻說她不說別人?你真的太天真啦!」
「說起來,這半天大家都講了這麼多,你卻一句沈漫的壞話都沒有講過,你這人還挺厚道,我喜歡跟這樣的人做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
「沈漫!」
遠處傳來一道憤怒的喊聲,表姐提著裙襬,氣勢洶洶朝我衝過來。
「好啊,你還有臉來?!」
「你都聽到了吧,等會兒有面試,難道你也要靠脫衣服?那十個仙師裡,可有一半是仙子!」
「到時候你虛假的成績被揭穿,簡直要丟盡我們松陽縣的臉!」
許朝雲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氣,不自覺地鬆開我的手:
「你——你就是沈漫?」
「你穿的,你這看著也不像啊。」
表姐翻個白眼:
「人不可貌相,你懂什麼,你別看她穿的舊衣裳,看看那腰線勒得有多緊?胸部塞得有多鼓?這全都是心機跟細節,你不懂的。」
眾人譁然,以我為中心,往旁邊散開一個圈,所有人都對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從我腰上、胸上、臉上掃過,我難堪地握緊拳頭,感覺自己就像被扒光了一樣。
表姐很得意:
「沈漫,你做的那些醜事,大家都知道了,你要是識相的話,就自己滾回去。」
我再也聽不下去,憤怒地抬頭盯著表姐:
「我做什麼醜事了?」
表姐:「呵呵,敢做還不敢認啊?」
「你敢說,你沒有衣衫不整地從測靈房裡出來嗎?」
「當時房裡,是不是就你跟考官兩個人?」
誰測靈根的時候,房裡不是兩個人?
我衣衫不整,是因為房裡忽然起了一陣大風啊。
我想同她爭辯,可我這人向來嘴笨,越是生氣,卻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隻紅著眼眶,恨不得衝上去同她打一架。
表姐口舌靈活,趁此機會,滔滔不絕,把我以前的事都說得模稜兩可,我朝姨丈禮貌地笑一笑,也被她說成我蓄意勾引她父親。
眾人圍在旁邊看戲,聽得津津有味,直到幾位宗門弟子前來阻止:
「放肆!」
「仙師們已到,還不速速退開,去排隊等候!」
凌雲臺最中間,有一個千年鳳凰木的圓形臺子,此時臺子上擺了十張白玉桌,裊裊白霧飄散,已經有仙師坐在椅子上,朝這邊看了。
十個仙師,五大頂級宗門佔了五席,剩下五個,二等宗門佔三位,三等宗門兩位,大家怕引起仙師不滿,一窩蜂地散開,老老實實按照指引排隊。
表姐故意排在我前面,冷笑著沖我比了個手勢:
「就憑你這樣的人,也想進仙門,簡直異想天開!」
「你給我等著!」
面試的速度非常快,這些仙師,好似對大部分弟子都不感興趣,上去一個人,還沒開口說話,坐在最中間那個縹緲宗的大師兄掃一眼測靈臺,就隨意揮揮手,示意對方下去:
「水系下品靈根,被三等宗門御獸門錄取,通過,下一個。」
隊伍快速往前挪動,很快就輪到表姐了,表姐站到圓臺上,含羞帶怯地盯著大師兄:
「江臨師兄,你知道嗎?三年前我們見過一面的。那時候我就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考上宗門——」
「土系廢品靈根,垃圾。」江臨冷冷地掀起眼皮,神色中閃過一抹不耐煩,視線轉到我身上,「御獸門外門弟子,通過,下一個。」
表姐瞳孔驟然一縮,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和深深的受挫感。她憤恨地扭著手指,犟在原地喊道:
「大師兄,我還沒說完,我有事情要舉報。」
說著她伸手指向我:
「那是我表妹沈漫,她在考試時候色誘考官,讓考官幫她作弊,拿到了一等宗門的錄取通知書。」
江臨意外地挑了下眉頭:「色誘?」
修長白皙的手指在一疊紙張裡翻檢,抽出一頁,江臨輕笑一聲,臉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合歡宗啊,倒也正常。」
「沈漫,你過來。」
我走上圓臺,腳步剛一踏上木臺階,周圍忽然又是狂風大作,我整個身體不受控制,踉蹌著往前衝了幾步,撲倒在江臨面前,胸前的飽滿在空中抖動出驚人的弧度。
表姐氣得大叫:
「沈漫,你裝什麼啊?走幾步臺階還摔倒,又在這勾引人!」
江臨眼前一亮,竟親自從臺後繞過來,走到我身前。
蒼勁有力的小臂託住我的手腕,江臨扶我起身,柔聲問道:「師妹,你沒事吧?」
所有的考生譁然:
「天吶,那可是宗門年輕一輩,最驚才絕艷的江臨大師兄啊,他為什麼對沈漫那麼好?」
「你還別說,沈漫這一摔真的有點東西,連大師兄都心動了?」
「不可能,每年對大師兄投懷送抱的女修不知凡幾,沈漫算什麼東西!大師兄肯定是要盤問她。」
眾人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熱鬧,可惜,臺上忽然升騰起一個白色的光圈,籠罩住整個圓臺,光圈上雲霧繚繞,隔絕了所有的視線和聲音。
13
「師妹,可有扭傷腳?」
江臨幾乎是半抱著,把我從地上扶起來,他身形挺拔,芝蘭玉樹,身上還有一股好聞的淡淡松香味,一雙清冽寒眸帶著笑意,有讓人屏息的能耐。
我心臟狂跳,視線完全沒法從他臉上移開。
「師妹,你怎麼會選合歡宗呢?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其實我縹緲宗——啊——」
江臨還沒說完,另一個年輕男人手裡的長劍忽然猛地砸向他的後背,江臨本可以躲開的,但為了護著我,硬是挨了那一下。
江臨轉身,怒目而視:
「程妄,你發什麼瘋!」
程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極品木系靈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合歡宗撿到寶貝啦!」
程妄興奮地在圓臺裡繞著圈跑來跑去,揮舞手裡的那頁通知書:
「江臨,你想搞美男計啊?沒有用,這是我們合歡宗的苗子,別人搶不走的!」
玄天宗的師姐冷哼一聲:
「那可不一定,按規矩,面試的時候,考生還有一次重新選擇宗門的機會。」
說著她走到江臨旁邊,猛推他一把,然後笑意盈盈拉住我的手:
「師妹,我們好像哪裡見過的,師姐一看見你,心裡就高興得不行啊。」
「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玄天宗啊?我可以帶你,我是——」
「我是萬藥宗的容雲師姐——」
又有兩個人搶著擠到我面前,你一句我一句,都把我說蒙了。這是咋回事,他們看起來,好像在搶我?為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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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也聽明白了,氣得要發瘋:
「你們是不是哪裡搞錯了?這種下賤放蕩的女人,還收進宗門,敗壞門風,她會讓整個宗門蒙羞的!」
表姐嗓音尖厲,她一喊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隻有程妄,眼神一亮,衝到她面前:
「你說她放蕩?」「有多放蕩?」
表姐添油加醋,把我色誘考官的過程說了一遍,又說到我勾引表哥和姑丈,還跟村裡年輕小伙子都有一腿。
她說一句,其他人臉色白一分。江臨更是聽得直搖頭。
「不可能!」
「木系靈根的人,通常固執死板,怎麼會這樣水性楊花?」
「這一定是謠言!」
「這都是我親眼所見,怎麼會是謠言?!」
表姐大聲咆哮,原本清秀的五官因為嫉妒,猙獰地扭曲在一起。她惡狠狠地伸手指著我,啐道:
「沈漫這個婊子,她一年起碼睡幾百個男人,比最下賤的妓女還要放蕩!」
話音剛落,平地忽然又起了一陣風。
一柄長劍懸於高空,劍上站著一個極美艷的紅衣婦人,她從劍上走下,閒庭信步,在空中步步生蓮,鮮紅色的裙襬飛揚,容光震懾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