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心驚膽戰。
不用原淨多說別的,我已經能想象一個母親,長期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進行語言暴力和身體暴力雙重摧殘。
難怪,原淨長成初中時那副受人欺負、陰鬱自閉的樣子。
我順手薅了一下原淨的頭,像以往安慰林知安那樣,「你現在已經擺脫她了吧?
現在的原淨,比小時候看著陽光多了。
「沒有。」原淨跪立起來,伸手把褲子往下扯了一截,露出小腹。
深深的人魚線旁邊,有一道扭曲的傷痕。
「這是她生前用水果刀留下的痕跡,醫生說疤痕去不了,會跟我一輩子。」
這個人跪在我面前,耷拉著腦袋捂住經年的傷口,至今沒有痊愈的受傷樣子,讓我心疼得差點流淚。
我知道這個世界存在不愛孩子的父母,但我想不到,這種父母居然被原淨攤上了。
「你父親呢?不管你?看著你被虐待?」
我說話語氣已經不穩了。
「我是酒後亂性的產物,是前年才被認回家族的私生子,我配不上姐姐,也配不上得到愛。」
小可憐!活生生的小可憐!
我的同情心泛濫得,已經不想追究原淨每天過來偷看我的變態行為了。
氣血上頭,我直接拉過原淨的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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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文身,遮住這醜陋的疤痕,忘掉你那惡魔一樣的媽,沒人愛你我來愛!我愛你一輩子..!」
情緒激動,我都沒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這麼重的承諾。
原淨第一時間把我往懷裡一扣,手臂勒得緊緊的。
他低頭把頭埋在我肩膀,有些哽咽的聲音響在我頸窩:「真的嗎?那說好了一輩子,少一天都不行。」
我:...
完了,好像一輩子有點多了。
雖然我不是那種想百花叢中過的花心女人,但也沒想年紀輕輕就把自己交代出去。
但是原淨聲音實在可憐,出口的話也不能收回。
我硬著頭皮答:「啊,一輩子!」
最終原淨自己決定,文一個我的名字,蓋住那塊陳年舊疤。
文身結束已經是三小時後,我看著原淨起身走向我,腳步堅定,眼神堅毅明亮,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終於從他身上脫落。
他比之前更勇於直視我的眼睛,不再看一眼就回避了。
要到很久之後,我摸清原淨的脾性,才知道這人都是計劃好的。
他完完全全了解我是個同情心泛濫正義感爆棚的人,心還特別容易軟。
故意在我面前說那些事,就為了哄騙我一句承諾,還順理成章用我的名字蓋掉那個,他厭惡多年的傷疤。
磨合了一個暑假,我終於適應了和原淨的相處方式。
他事無巨細地向我講說每天幹了什麼,同樣地,我也要這麼匯報給他。
一旦有一天懶得講,他就犯病跑來我家樓下看我。
罵也罵過,他總說:「沒有姐姐消息的時候,就想來確認姐姐在幹嗎。」
開學後,他們開啟快樂的大學生活,我也著手準備去實習。
林知安追著喜歡的女孩,報考了偏遠地方的大學。
爸媽沒反對,就算他不走遠,我們一家人也處於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面的狀態。
我也不反對,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追愛的勇敢,我為我弟弟驕傲。
家裡這下就剩我一人,我本來以為自己會孤單得像個孤寡老人,但原淨太粘人,我一點都沒有孤單的機會。
我實習就在離家不遠的地方,我爸一個朋友開的律師事務所。
因為是關系戶,所以我進去也沒有被安排什麼雜七雜八的事,每天整理整理案卷,偶爾旁聽庭審。
不忙碌,枯燥但也還算充實。
原淨用肚子上有舊傷,過度運動會疼為由,避開了大一軍訓。
「軍訓不能帶手機,我不能接受一天看不到姐姐的消息。」
他這麼說,我也懶得勸。
畢竟,我當初也因為怕曬怕累,找關系去大醫院開了張假病條。
「我今天跟著張律過來旁聽一場庭審,下午結束找你一起吃飯。」
算起來,原淨開學到現在,我們已經一個月沒見面了。
周邊我比他熟,到得也比他早,就訂了最受歡迎的情侶餐廳。為了待會兒能和他親親,我還特地避開大廳的位置,訂了包間。
他一向是姐姐愛吃什麼他就吃什麼的態度,我菜都按自己口味點。
原淨來的時候,菜已經差不多上齊了。
我嘴裡的糖也差不多快化完了。
他一進門,穿著一身軍訓迷彩裝,皮帶緊緊勒在腰部,整個人硬生生多了一股堅毅正氣。
「趁現在,我們還沒有吃得滿嘴菜味,來嘴一個。」
我一邊說,一邊把他推到牆邊。
已經不是第一次親親了,但原淨照樣激動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太喜歡主動和他接吻了,總是一動不敢動,任我為所欲為。
最後,我倆都是帶著被親腫的嘴唇出的餐廳門。
回去後,我發消息給原淨:
「你今天吃飯情緒不對,是不是覺得那餐廳是我和前任去過的,心裡不舒服了?
這小變態佔有欲很強的,我已經看透了。
原淨那邊正在輸入許久,都沒有回復過來一個字。
我又問:「是在糾結和我說實話還是假話?說實話!」
那邊這下秒回了:「隻是覺得難受,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來找姐姐。」
我回:「早也沒用,未成年小屁孩我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原淨吃癟,回了個躺地大哭表情包。
我給他畫個大餅,順帶撩了他一下,「有件我和前任沒有做過的事,等你畢業了,我們一起做。」
還有四年,不知道我和原淨這一段感情,能不能走過四年。
計劃趕不上變化。
正式參與工作的第三年,我遇上了職場性騷擾。
在酒桌上被客戶惡意灌酒,新來的律師不知道我是個關系戶,看這位大客戶對我有意思,不僅不幫忙擋酒,反而來勸我。
我酒量不錯,但架不住一直喝。
察覺到頭暈乎的時候,我就借口上廁所給原淨打了個電話。
他大一大二就把學分修滿,大三申請外出實習,終於結束異地,和我同一個城市。
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加班敲代碼。
電話一打就通,我心裡一穩,快速報了我的地址讓他來接我。
「你待在廁所別出去了,我馬上到!」
這話一出,我就知道這人又假裝加班,其實是偷偷跟在我後邊出門了。
果然,三分鍾不到,女廁外就響起原淨的聲音。
我頭越來越暈,沒精力和他生氣,讓他趕緊帶我走。
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什麼東西翻倒,還有人群嘈雜的聲音。
原淨把我抱起,外套蒙頭給我蓋住。
我一時放松,直接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在原淨的出租房裡,臉上冰冰涼涼,原淨正在給我卸妝。
見我睜眼,他也沒手抖,細致小心地給我搓掉眼妝。
燈光暖黃,照得他眉眼越發溫柔,戀愛三年了,這個男人居然讓我越看越心動。
卸完全臉,他溫聲問我:「姐姐有力氣自己洗臉嗎?」
我搖了搖頭。
他把我抱進衛生間,又給我細細地把臉洗幹淨。
準備抱我出去睡覺的時候,我掙了掙,讓他把我放下來。
「我想洗個澡,你找件衣服給我做睡衣。」
我這話一出,原淨立馬結巴:「啊….行..我是說,好..好的。」
我這人本來就大膽,酒意上頭就更大膽。
原淨一洗完澡出來,剛在床邊坐下就被我從後邊一拉,躺下了。
原淨憋紅了一張臉,正人君子地搖搖頭,「姐姐喝醉了不清醒,我不能乘人之危。」
「我腦子清醒得很,是男人就動手,別磨嘰。」
酒精作用下,我腦中有根神經始終在亢奮地跳動,說話做事都比平時更生猛,我隱約察覺到,但是不想控制。
原淨還是搖頭,眼眶都有些發紅,聲音也開始變啞。
頭頂燈光直射進他的眼睛,他眯著眼,一副柔弱不反抗的姿態說:「姐姐,你可以任意支配我,我不反抗,你想要做什麼自己來..」
聲音低低柔柔的,好像遭受欺負的小白兔。
直到水到渠成後,我才知道,我才是那隻自己送上門的小白兔。
第二天一早,我一醒來,原淨就及時給我喂上熱湯,又伸手給我按腰捶腿一頓操作。
整個人帶著笑,眼角眉梢都透著春風得意的氣息。
這是他在我面前第一次把真實情緒表現得這麼明顯。
雖然我沒說,但我其實早就察覺,這人面對我時的害羞和內斂,大多數時候都是裝的,故意勾我去主動調戲他。
可是愛也是真真切切的,除了面對我,原淨在外人面前,永遠都是一副沒什麼情緒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與所有人冷淡疏離,隻與我親近。
這個發現讓我心裡十分滿足,不知道是和原淨在一起久了被傳染,還是說我本身就是個佔有欲極強的人。
總之,我完全喜歡原淨隻對我釋放情緒的樣子。明年他畢業,也22歲了,到時候不如結個婚吧。
我那不負責任的父母,唯——次幹涉我的事情,就是在不久前,找人把原淨從頭到尾調查了一遍。
還安排曾經治療過原淨的心理醫生和我見面,醫生說這個人其實情感淡漠,內心悲觀厭世,隨時有可能做出極端行為。
我冷著臉一言不發。
那中年醫生自己也有孩子,臨走前嘆了口氣,小聲告訴我:「你被那可憐孩子當成活著的全部意義了,你們要是好好在一起,他就是情緒穩定的正常人,你們如果……那他估計…」
醫生沒說完的話,我都能懂。
反正我從小叛逆,父母的話從來不聽。
我既然要和原淨在一起,什麼人什麼事,都沒資格來阻擋。
【正文完】
番外一:求婚
我主動向原淨求的婚。
在他的畢業典禮上,用我這幾年工作掙的錢買的鑽戒。
「我林知之就當著這裡的所有你認識的人宣告——我愛你,原淨,和我結婚,和我綁定一輩子。」
我的心跳得快要飛出來。
這輩子沒有做過這麼瘋狂的事。
往後很多年我都不敢回憶這件事,當時還是太年輕,熱血上頭做出這麼哗眾的求婚,想起來一次,腳趾就會摳出一座城堡。
授位的校長還是老熟人,我的畢業論文導師。
整個大廳哄然一片。
「答應她」的聲音此起彼伏。
原淨面對我,單膝跪地接受我的鑽戒。
最後以校長出來趕人收場,他讓我們求完了趕緊下臺,別耽誤後面同學畢業。
林知安拿這件事笑過我很多次。
我差點氣得和他斷絕姐弟關系。
但是原淨很吃我這套,我懂他的心理,恨不得把我們在一起這件事宣告全世界。
為此,他還對我坦誠了一件事。
把他不知道藏在哪裡的日記本找出來,遞給了我。他說:「你可能會發現,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樣。」
日記本裡密密麻麻都是我。
連我以前發過的非主流動態都被打印出來,一頁頁夾在厚厚的日記本裡。我一邊翻,一邊尬得頭皮發麻。
「你這..真的有點出乎我的想象了,我之前就隱約覺得,你似乎很了解我。」
原淨過來抱住我,向我道歉:「對不起,我們在一起後我就改了。」
我拍了他的爪子一下,「你哪裡是改了,你是從窺探動態變成窺探我本人了。」
不過我一點都不覺得原淨有什麼問題,反而覺得這才是他該有的樣子。
察覺我沒有生氣,原淨轉身回房間,一會兒工夫銬著一副手銬出來。
不等我說完,原淨直接在我面前跪下,被銬住的雙手搭在我大腿上,頭也搭在我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