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敘是當今丞相之子。
因為賭約,他扮成窮小子來招惹我,卻對我情根深種,說此生非我不娶。
裴家大小姐知道此事後,立刻派人抓了我。
「我阿弟可是要尚公主的,就憑你一介賤民,也配入我裴家大門?」
她瞧不起我,還因此遷怒我一雙弟妹。
讓人活生生摔死他們,又將我賣進了青樓妓院,說要絕了我不該有的妄念。
後來她遵從父命,要嫁與小侯爺為妻。
可成婚那日。
小侯爺卻未曾前去迎娶,而是身著喜袍,在青樓為一妓子豪擲千金。
1
裴湘帶人衝進青樓時。
小侯爺正在廂房中聽我彈琴,他微閉著眸,聽得認真,瞧不出半點的浪蕩風流。
一曲彈完,他便開始點評。
「今日彈得不錯,也不枉這些時日我悉心教導。」
我棋藝原是不精的,畢竟曾是農家女,沒有銀錢去學這些雅致玩意兒。
可來了青樓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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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沒有一門拿得出手的才藝,攏不住京城的達官顯貴,那便是青樓裡最末等的姑娘,誰都能踐踏折辱,生死由不得自己做主。
可我還不想死。
所以,我攀上了周止。
作為京城裡最風流浪蕩的小侯爺,周止卻最得聖心,是帝王身旁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偏模樣還生得俊俏,鳳子龍孫的,身份極盡顯赫,更是得了一眾京城貴女的芳心。
就連裴家大小姐,裴湘。
也是宮廷宴會上對小侯爺遙遙一見便傾了心,從此茶飯不思,說什麼也要嫁給他。
一個是頗受帝王寵愛的小侯爺。
一個是當今丞相長女。
僅從身份上看,兩個人倒也是般配。尤其裴湘痴心一片,說什麼也不願嫁於他人,還鬧到了帝王跟前,弄得滿京城人知曉,才得來了那一紙婚約。
今日本是他倆的大婚之日。
可青樓中,有醉酒的紈绔纏上了我,周止知道此事後,顧不得迎娶裴湘,騎著馬便來了青樓找我。
為我豪擲千金,再不許旁人近我的身。
我自然也是感激他的。
「今日是小侯爺大喜之日,瞧著吉時已到,小侯爺怎麼還不去接新娘子呢?」
我剛替他斟了酒,廂房的門就被人推開,身穿喜服的裴湘,提著手中長劍,一來便要殺我。
「裴湘,你幹什麼!」
我站在原地未動,周止自幼習武,身形敏捷,當即便護在我身前,打掉了裴湘手中長劍。
「周止,你居然問我幹什麼?」
裴湘瞧著眼前心上之人,眼中很快就蓄了淚。她本就是京城中不可多得的美人,哭起來梨花帶雨,倒是怪叫人憐惜的。
可偏不巧,周止從不是個會憐香惜玉之人。
便是跟在他身邊三年,我也瞧不清周止的內心。他看似浪蕩不堪,可卻也從未碰過我,給了我難得的尊重和愛護。
若說他喜歡我,那大抵也是沒有的。
否則早應該帶我離開青樓,而不是來了興致,又或者尋了空闲才來瞧我。
周止曾經跟我說:「這世間情愛虛假,若他日我要成婚,也不過是被婚約束縛,想要拿到小爺的心,那是萬萬不能夠的。」
所以,他並不愛裴湘。
隻是無所謂娶誰。
裴湘還在繼續哭訴著,伸手指向我,我一垂眸便能瞧見那紅豔豔的指甲,像是染了鮮血那般的顏色。
「今日是你我大婚,你卻來青樓為妓子豪擲千金,棄我於不顧。我可是堂堂丞相之女,從未受過如此委屈,這賤人竟然蠱惑了你,我自然要殺了她!」
裴湘聲嘶力竭。
說罷。
又試圖朝我衝過來,但又一次被周止攔下。
「你若再無理取鬧,今日大婚便取消了。連同這門親事,也就此作罷了!」
周止眼中沒太多情緒起伏,隻是護著我,終究是養了兩年的小玩意兒,可還容不得他人踐踏。
畢竟,這是在打他的臉。
浪蕩的小侯爺,可是最要臉面的。
裴湘原本也隻是想鬧鬧小脾氣,最多就是殺了我泄憤,但也從未想過要毀了這門婚約。
一顆痴心錯付,便注定了會卑微到極致。
「不,我已是你的人。」
裴湘不斷搖頭,沒了先前的囂張氣焰。滿眼慌張,拉扯著周行的袖子,語氣竟還是止不住的哀求,卑微到了極致。
「周止,這婚約是聖上所賜,你不能不要我!」
她淚眼婆娑,偏還想撐著那口傲氣。可卻不曉得周止最是喜歡乖順之人,用聖旨來威脅他,隻會越得他的厭惡。
我就這麼瞧著,瞧著周止眼神越來越不耐,倒是看不出半點對眼前即將進門的娘子有任何情誼。
若換個新娘,我也不會做這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可偏偏是裴湘。
她溺死我一雙弟妹,又將我賣入青樓。
仇,是不共戴天。
所以我故意當著裴湘的面,慢慢伸手攬上了周止的胳膊,然後嬌笑開口:「從前瞧裴家大小姐是那般盛氣凌人。未曾想過今日,還能見到你如此卑微。」
我便是故意這般激怒她。
裴湘剛闖進廂房時,心中隻有滿腔怒火。並沒有太看清我的容貌,隻是想殺了蠱惑她夫君的賤人而已。
如今聽了我的話,才將目光落到我身上,然後細細打量,從最初疑惑到盛怒,看向我的目光愈發的恨。
「是你!你這不知身份的卑賤之人,從前就用媚術勾了我阿弟的魂,如今還想搶我的夫君,你可當真是不要臉!」
她罵得難聽,眼中滿是輕蔑。
但我也不是從前那個隻知哭泣的小姑娘,本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自也不介意在她心口多戳上幾把刀。
「你倒是端莊,可攏得住夫君的心嗎?」
我說話專往她心窩肺管子上戳,裴湘瞬間就變了臉色,惡狠狠地瞪著我,自然也不服輸,罵得一句比一句難聽。
「一個不知廉恥的妓子,有什麼資格敢在本姑娘面前耀武揚威!從前我既然敢將你丟入青樓,那麼現在,我自然也能殺了你!」
她氣焰囂張,又衝帶來的家丁使了個眼神。
那幾個奴僕立馬上前,試圖用手拉扯我,但都被周止踢開。
「我說了,月娘是我的人。你若再胡鬧,就不要成親了!」
周止是真的生氣了。
他這人一貫護短。
與我初見時他受了重傷,是我救了他。
他說恩情必報,而這世道混亂,他便會在亂世中護我一世周全。
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來欺負我。
「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她當初蓄意勾引我阿弟,讓他想要拒了公主婚約,迎娶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進門。如今又來勾引你,你怎麼就瞧不清呢?」
裴湘滿腹委屈,仿佛就認定了我是那個隻會勾引人的狐媚子,縱然這青樓是周止主動要來的,也是他心甘情願為我豪擲千金。
這所有的錯。
她像是瞎了眼一樣,都想推到我身上。
以至於這場鬧劇最後,是在廂房外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堂堂丞相之女身穿喜服衝進青樓,想要捉未來夫君的奸。
有人憐,說女子悲慘。
亦有人罵,說裴湘過於善妒,不堪為原配夫人。
「若你還想入我侯府,此時便離開。否則,你知道小爺我說到做到,這門婚事,可就真的不作數了。」
周止臉色有些難看,瞧不出半點玩笑模樣。
裴湘原本還想聲嘶力竭控訴我,一聽這話,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隻是惡狠狠地目光盯著我:「總有一日,我會撕掉你這張臉!」
「好啊,我等著你。」
我攀著周止,媚眼如絲,是赤裸裸的挑釁。
裴湘氣急,卻還是被周止帶來的人給帶回了侯府,而本該在今日舉行的大婚之禮,也便這麼囫囵吞棗的郎官未曾出席,新娘子一個人拜了堂。
可謂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青樓裡,其他恩客也因這件事情議論紛紛,姑且都當成一個笑話。
周止此時還在青樓裡陪著我,他把玩著手中茶杯,語氣淡淡:「月娘想殺的人,便是她了?」
他當初既護了我。
自然也是知道我的所有遭遇。
明明是裴家大公子因和好友打賭,才裝成窮小子來騙我。也是他說對我情根深種,此生非我不娶,未曾同我商量便要回家退婚,最後卻給我引來了殺身之禍,裴湘害我好好一個清白姑娘家被賣入青樓,還摔死了我一雙弟妹。
而罪魁禍首,卻依舊是京城中令人驚羨的貴女,甚至還能得天子賜婚,無上恩寵榮耀。
殺人者不償命,甚至此後能安康富貴一生。
這又是什麼道理?
老天爺不肯降一道雷劈死她,懲罰這般惡人,我自然得自己親自動手了。
「小侯爺,可是要阻攔我報仇?」
我就這麼靜靜瞧著周止,他眼中依舊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喜怒,隻是很平靜地闡述出一個事實。
「丞相之女,帝王賜婚。若是死在我府上,可是會給我招惹來不少麻煩的。月娘乖巧,自然知道小爺我最不喜麻煩。」
因為不喜麻煩,所以即使不喜歡裴湘,也會因為那道聖旨而迎娶,因為無所謂妻子是誰。
即使不是裴湘,那也會是其他女子。
既然都未曾放在心上,那便無須去在意,也不想因此平添更多的麻煩。
所以,他並不想幫我報仇。
許是瞧出我眼底對裴湘的恨,赤裸裸的,在他面前也沒有半點掩飾。
周止微微頓住,然後俯身挑起我下巴,眼中含了一絲笑,像是在打趣。
「除非月娘,能讓我心甘情願愛上你。這樣,別說一個裴湘,便是整個裴家,我都能替你殺了。」
我自然曉得他這話是認真的。
但我同樣知道。
想要讓周止愛上我,那還不如我提劍直接闖進侯府,然後殺了裴湘機會還要更大些。
他從來就是個冷情之人。
所以我順勢攀上他的肩,笑得乖巧:「那小侯爺可要試一試?帶我入府,給月娘一個機會呢?」
是否能愛上,總得試一試才知道。
而隻要能入侯府。
我就能,親手殺了裴湘。
2
周止拒絕了我。
他不願帶我入侯府,笑著捏了捏我的臉,道:「月娘,府中已經有了個女主人。我若帶你回去,此後怕是會鬧個天翻地覆。而小爺我,還想多過兩年清靜日子。」
雖一早便猜到了他的回答。
但這般果斷拒絕,多少還是有些難過的。
並非因為周止,而是這般好的機會,我卻不能趁機進入侯府報仇。
「那小侯爺,可還記得同我的約定?」
不帶我回去沒事,可若因為新娶了娘子,而忘記了曾經對我的約定,我或許會被周湘啃得連渣都不剩。
他收斂了臉上笑意,伸手從我臉頰慢慢往下滑落,最後落在我微露的鎖骨之上,上面有一道牙印。
當初周止被追殺時,身受重傷,為了躲避追殺從窗戶處翻進了我房間,我將他藏了起來,才讓他保住了一條命。
而我鎖骨上的那道牙印,是為了替他包扎時,周止因疼痛難忍而咬傷的,鮮血淋漓,疤痕也難以消除。
所以,他欠了我一條命。
給了我一個承諾,讓我得以在青樓,能夠安穩度日。
周止點頭,指腹輕輕摩擦著那道牙印:「小爺說過,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誰都不行。」
他將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許是為了安我的心。畢竟他的新婚妻子,可是恨不得要了我的命的。
「既如此,月娘便安心了。」
3
翌日清晨。
周止從隔壁廂房醒來後,給我留下了一袋銀錢,便匆匆離開了青樓。
伺候我洗漱的丫鬟小桃愁眉不展。
「侯爺不肯讓姑娘入府,這可怎麼辦才好?」
小桃是我在青樓裡救下來的。
年幼喪母,才剛及笄又沒了父親,被黑心的嬸嬸用三兩銀子便邁入了青樓。
她模樣不顯,原是要丟進窯子裡的。
我恰好瞧見她,跪在地上聲聲泣血,眼中絕望,從當初的我很像。
所以,我用十兩銀子買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