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破產後,我住進了江明安的家裏。
因為我和他從小就定下了娃娃親,江叔叔叮囑他:
「江明安,你要好好對幼笙,不能讓外人說我們江家嫌貧愛富,知道嗎?」
江明安冷冷的看著我,一言不發。
從那時我就知道,江明安討厭我。
他在學校孤立我,叫我「寄生蟲」,將我的東西扔進垃圾桶。
我從來不反抗,脾氣好的像個橡皮泥,任他肆意揉捏。
江明安問我:「於幼笙,你為了錢能對我百依百順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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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不語,直到後來我將攢了很久的錢全部轉給他。 江明安笑了,問我:「這是你的嫁妝?」
我安靜的看著他,搖搖頭:「不,江明安,這是這些年你們家在我身上花的所有 錢,我按照銀行借款利率全部還你了。」
然後我對他笑起來,我說:「江明安,我是來和你退婚的。」
和江明安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他討厭我。
江明安也從未掩飾過這種討厭,在江叔叔將我領到他面前介紹時,他就吊兒郎當 的坐在落地窗下的真皮沙發上曬太陽。
陽光從巨大開闊的透明窗投射進來,能看見細小的塵埃在半空中浮動。
而江明安懶懶的抬眸漫不經心的朝我看過來,上下打量我一眼後隨即露出一抹冷 笑,偏頭問江叔叔:「這就是那個寄生蟲?」
我沉默不語。
倒是江叔叔生起氣來,罵他:「怎麼說話呢,這是你於叔叔的女兒於幼笙,從小 給你定下的娃娃親,快點來叫妹妹好。」
江明安英俊的眉頭緊緊的蹙起來,深邃的眸子像兇狠的狼一樣惡狠狠的釘在我身 上,然後嗤笑出來,偏頭和江叔叔說:「什麼娃娃親?你自己發善心要撿一些阿 貓阿狗回來做好事隨你,但請不要帶上我。」
說完他沒看江叔叔鐵青的臉色,伸手將放在大理石茶幾上的網球拍單肩背在身 上,然後站起來往外走。
在和我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停住腳步,偏頭垂眸望向我,他很高,所以站在 我身邊時有一種盛氣淩人的壓迫感,我聽見他冷漠的聲音,他說:
「都什麼年代了,於幼笙,我不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我勸你也別做飛上 枝頭變鳳凰的美夢,我永遠都不可能娶你的。」
我在他的警告裏低下頭,一言不發。
他走後,江叔叔有些不好意思的和我道歉。
他搓著手,非常尷尬的看著我:「幼笙,你不要介意哈,我這個兒子從小被我慣 壞了,脾氣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但他心不壞,就是嘴巴說話難聽,你別往心裏去。
然後他和我保證:「你放心,我和你爸爸定下的事,一定算數。」
我微不可察的歎口氣。
其實來之前我已經委婉的和江叔叔表達過,他不必將他和我爸爸在多年前隨口說 的一句玩笑話當真。
但江叔叔身上有種江湖俠氣,也可以說是固執,這種江湖俠氣講究一諾千金,故 人所託,他是不可能不照辦的,所以在我說完後他就連連搖頭:
「那怎麼行,當年我創業資金鏈斷裂,各大銀行逼債,要不是你爸爸伸出援手, 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撿破爛呢。」
「這事不要再提了,你爸爸將你託付給我,你江叔叔也是不踩高捧低、嫌貧愛富 的人,我不能辜負你爸爸。」
我就沉默不說話了。
事實上,我家和江家的關係其實並不怎麼親密。
當年我爸在江叔叔危難時幫了他一把,後來每年逢年過節,江叔叔都會準時和我 爸爸問好。
在我出生後,江叔叔知道是個女兒,那時候他的生意就已經做很大了,還興致勃 勃的跟我爸爸提議:「剛好,我們家是個小子,於哥你要是不介意,我們可以親 上加親。」
我爸一笑置之,根本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我爸是風投,每年和他套近乎的人不勝其數,可後來他投資失敗,所有的熱鬧都 像退潮的潮水一樣淡去,他隻能孤家寡人坐在我家那棟被銀行沒收即將拍賣的大 廈頂樓準備跳樓。
跳樓前,他將通訊錄從上翻到下,從下翻到上,思索可以將我託付給誰,最後也 隻能打電話給江叔叔,他說:
「江頤,我將女兒託付給你,你替我照顧她好不好?」
然後他從32層頂樓一躍而下,用死亡在落魄的下半生到來前畫下了休止符。
江叔叔在接到電話後就千裡迢迢的從A 城趕過來,他幫我把所有的事情處理解 決好,把我爸的後事風風光光的辦好,然後將我接到了他家。
他說以後江家就是我家了,他讓我放心,他不會違背和故人的約定。
我說謝謝江叔叔收留我,隻是當年聯姻的玩笑話可以不用當真的。
對我千依百順的江叔叔唯獨在這件事上不置可否,他固執的說:「這是你爸爸臨 終前我對他的承諾,君子不能言而無信,幼笙你放心,江明安娶也得娶,不娶也 得娶,這事由不得他。」
最後他一錘定音,不容轉圜的說:「就這樣,這件事不用再提了。」
我歎口氣,就不再說話了。
我年紀小,短短數月遭逢連連變故讓我不得不快速的成長成熟起來,江叔叔對我 很好,但到底也是寄人籬下,所以我隻好保持緘默。
直到我來到江家,在江家看見了江明安——以後不得不要娶我的江明安。
對我厭惡至極從不加掩飾的江明安。
2
江叔叔替我辦好了轉學手續。
A 城最大的私立貴族高中,第一天去學校的時候,江叔叔特地抽出時間來,對江 明安千叮嚀、萬囑託,讓江明安在新學校一定要好好照顧我。
江明安站在門口,冷眼旁觀江叔叔不放心的反復叮囑我:
「幼笙,你要是被欺負了就回來告訴我,第一天到學校去報導,要好好的,我和 江明安打過招呼了,你們同班同學,應該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要是有事就找你 明安哥哥。」
我順從的點頭。
江叔叔說完還是不放心,反復思索有沒有什麼忘記囑託的地方,直到江明安站在 門口不耐煩的說:「還走不走了?再拖下去就遲到了。」
江叔叔隻好不再說了,他親自拎著我的書包將我送到門口,司機已經開車在門口 等著了。
江明安先上車,江叔叔將書包遞給我,然後又說了一句:「幼笙,要是有人欺負 你就回來和我說。」
他的視線警告的從車內江明安的臉上掠過,這話說給誰聽的不言而喻,果然,江
明安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我接過書包,低聲說:「好。」然後打開車門,坐到了江明安的身邊。
在江家的時候我其實極力避免和江明安碰面,還好,江家的別墅夠大,即使我的 房間就在江明安的對面,但隻要有心避開,能撞上的幾率還是很小。
但現在我和他同處在這一個車內,即使我一直貼著右邊的車窗,但身邊江明安散 發出來的低氣壓還是讓人不能忽視。
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車子拐出江家視線範圍後,江明安才偏頭朝我看了一眼,然後他笑了。
這笑意沒有任何情緒,他眼神冷淡的看著我,語氣譏諷,他說:「看不出來,你 將老頭子哄的對你挺上心的。」
他語氣淡淡的:「不過你的算盤打錯了,我直接告訴你,老頭子管不住我,他不 會成為你的靠山。」
說完他敲了敲前排司機後面的窗戶,說:「王叔,停車。」
王叔從後視鏡往後面看了一眼,然後將車停在路邊,江明安看著我,唇角勾起一 抹惡意的笑,他說:「下去。」
我頓了頓,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猶豫,隻是安靜的拿起書包,安靜的打開車 門,然後走下車將車門安靜的關上,站在路邊。
我那側的車窗降下來,江明安英俊的眉眼帶著似笑非笑的嘲弄從敞開的車窗朝我 望過來,他好心的提醒我:「於幼笙,第一天上學報道,記住不要遲到了。」
這句話說完,他又敲了敲前面的玻璃,司機王叔有些遲疑的看著我,但還是沒辦 法違背江明安,他抱歉的看我一眼,然後升上車窗發動引擎緩緩的開走了。
我背著書包慢慢的走,江家別墅坐落在山清水秀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勢必離市區 比較遠。
我走了挺久才找到一處公交站點,又花了一點時間才研究懂公交線路 直到我 爸爸跳樓前,我都是被他捧在掌心裏嬌生慣養長大的。
不過沒關係,慢慢來,我告訴自己,於幼笙,隻要在學習,那麼不管是往那個方 向走,都是在往前走。
我很幸運,因為我發現有直達學校的班車,但即使這樣,我還是遲到了。
我找到教室報導的時候,正在上第一節課班主任教的數學,我沒有突兀的進去打 擾正在上課的老師,而是走到後門那裏安靜的等著。
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
班主任抱著課件走出來看見我時愣了愣,我禮貌的對她微笑,迎上去柔聲細語的 做自我介紹,然後表達了遲到的歉意。
班主任不知道為什麼神色有些冷淡,她看了我一眼,說:「我知道,江明安跟我 打過招呼了。」
她頓了頓,然後才委婉的提醒我說,「以後上課還是要準時,早上不想起床可以 晚上早點休息,尤其第一天入校報導就遲到,印象總歸不好。」
「我們和其他貴族學校不一樣,還是挺注重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不過
第一天就算了,下不為例。」
我愣了愣,點頭說好。
班主任神色緩和下來,說:「跟我來吧。」
我跟在她身後走進班級,站在講臺上,然後看見了江明安。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似乎很喜歡靠窗的位置,也很喜歡陽光,此刻他慵懶的坐 在那裏,陽光為他鍍上一層暖暖的光,是不符合他氣質的溫柔。
我收回視線,對上坐在下面的同學們饒有興趣打量的目光。
班主任讓我做自我介紹。
在我剛說完我的名字時,本來就唇角帶笑好奇打量我的同學們突然爆發出巨大的 笑聲,然後默契的同一時間朝江明安望過去。
我聽見有男生起哄:「於幼笙?江哥,這就是你那個破產的倒貼小媳婦?」
「長這麼漂亮,你也不虧啊江哥。」
江明安在這巨大的起哄聲中表情平靜的抬頭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種與他毫不相關 的漠然。
對視良久後。
他突然彎起唇角,充滿惡意的對我笑了笑。
我的高中,其實過的並不怎麼愉快。
就像每個獅群都有自己的地盤和獅王,每個班級都有自己小團體和領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