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拒絕,享受這久違的輕松。
這群朋友其實都挺好的,尤其是陳洛,之前結婚的時候還跟我說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就去找他,他幫我教訓周恪白。
他後來也真去找周恪白了。
那時候我剛剛懷孕,孩子是有一次周恪白喝醉了回來意外有了的。
我滿心歡喜,以為有了孩子就能挽回他的心。
可後來林楚知道我懷孕了。
她故意跑到家裡挑釁我,在我忍無可忍想抽她的時候,周恪白回來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下意識推開我。
我被他推倒,肚子撞到了桌角,當場見了紅,被緊急送去醫院。
我那時候年輕身體好,還不像後來油盡燈枯,孩子到底是保住了。
然後林楚不依不饒,天天到家裡罵我,甚至半夜兩三點故意打電話給我聽她和周
恪白親熱的聲音。
周恪白喘息著,輕聲喚她:
「放松。」
胃裡翻江倒海,我捂住嘴跑到衛生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到眼淚混合著胃液一起湧出,到最後我渾身發冷,不住地哆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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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來,鏡子裡的女人蒼白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隻有一雙無神的眼睛滲滿了紅血絲。
涕淚滿面。
那天我徹底失去了那個孩子。
醫生要我好好休養,不能情緒激烈。
但我控制不住。
周恪白在知道孩子沒了後,沉默了許久,隻說了一句:
「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可我沒再有孩子了。
他和林楚倒是有了孩子。
闔家歡樂。
陳洛知道這事兒後上門往死裡揍了周恪白一頓,要不是我最後拉住他,他簡直要
把周恪白打死了。
我拉著他,他眼都紅了,對著周恪白瘋狂大喊:
「當初結婚的時候你說什麼了,你說你會好好對她!」
「她原來是多愛笑的一個人,你他媽怎麼能把她糟踐成這樣?!」
周恪白那一次沒還手。
他嘴角的血跡抹開,低頭不語。
「想什麼呢?」陳洛推了我一下,「喝酒!」
我跟他碰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陳洛已經上了臉,他滿臉通紅湊近我小聲問:
「你真不喜歡那個周恪白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神立刻躲閃開,耳朵都泛起粉色。
我心裡有些好笑。
陳洛喜歡我,我知道。
但上輩子我眼裡隻有周恪白,最後甚至還為了周恪白跟他鬧翻了。
但是周恪白對我不好的時候,他還是會立刻站出來維護我。
這輩子如果要找的話,我希望找一個他這樣的人。
現在我才想明白,有時候愛不能解決一切問題。
我和周恪白從小出身不同、教育不同、條件不同,門不當戶不對。
他從小生活在那樣的家庭裡,早早豎起了一身的刺,尖銳敏感,自卑冷漠。
而我打小是蜜罐子裡寵大的,家庭給了我舍棄一切去愛一個人的底氣,而這也成了我悲劇的原因。
我以為有情飲水飽。
卻不知道周恪白這種人,憑著一腔熱情是焙不化的。
我點點頭:「是啊,之前瞎了眼。」
陳洛低下頭,慢慢靠近我,低聲道:
「那你看我——」
他還沒說完,一個人猛地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起來!
我一驚,回頭卻映入周恪白神色難看得嚇人的臉。
他低垂著眸子,身體緊緊繃住,平靜的聲音下壓抑著我聽不懂的情緒:
「你跟我來。」
我幾乎是被他拖拽著出了門!
「撒開!」我死命推開他,「你有病吧!」
周恪白卻死死鉗住我,力道大得嚇人!
重生以來,他對我的態度一直是溫順得近乎於討好的。
此時他眸色黑沉,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倒有些嚇人。
他啞聲道:
「沈南栀,你剛才說什麼?」
我一愣,然後咬牙道:
「我說我不喜歡你了,我之前眼瞎了!」
「不喜歡我了?」周恪白古怪地笑了一聲。
隨即他一把拽過我,死死盯著我,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碴子。
「你再說一遍!」
我一時竟被他嚇住了!
「你之前說的喜歡我,說要跟我在一起,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都是假的嗎?!」
他神色瘋狂!
我卻怔住了。
不對。
這輩子現在我還沒說過這些話。
這些話明明是我上輩子跟他結婚之前說的。
我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怎麼會知道?!
9
周恪白很快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下意識後退一步。
我低聲道:
「周恪白,你也回來了,對不對?」
他沉默。
午夜的風嗚咽著從身邊呼嘯而過,滿地的落葉被風在地上拖動,裹挾著蕭瑟。
偶爾有車從身邊開過,那光亮一閃而過又迅速泯滅於昏暗。
「周恪白,」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你怎麼敢?」
他竟然真的也是重生回來的。
他上輩子那樣對我,這輩子怎麼敢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
我上輩子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可是結果呢。
我死不瞑目。
這輩子我終於想開了,想好好過日子了。
可他竟然把我的傷口又重新撕開,嘲笑著告訴我,我永遠都擺脫不掉那些悲慘的日子。
周恪白有些慌亂:
「南栀你聽我解釋,我是也重生回來了,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
「上輩子是我太混蛋了,我沒發現我早就愛上你了,我以後補償你好不好,我——」
「啪!」
周恪白偏過頭去。
我一字一頓。
「周恪白,你怎麼敢。」
他怎麼敢在這樣傷害我之後,再這樣輕描淡寫地告訴我他早就愛上我了。
我這一巴掌宣泄了我心裡所有的恨,用了十成十的力。
他嘴角裂開,滲出血跡,卻隻是隨意地擦了擦,語氣平靜。
「夠了嗎?
「不解恨的話,」他抓住我的手往臉上按,「再多打幾巴掌吧!」
明明他在說著狠話,眼圈卻驀地一紅,竟直直地掉下淚來。
我有些震驚。
周恪白從來沒在我面前哭過。
他上輩子最難的時候,他爸把他辛苦攢的學費都賭輸了,回去還對他拳打腳踢,他第二天頂著一身青紫上學的時候沒哭。
他一天打三份工,又餓又累到暈倒好幾次,那時候他也沒哭。
我曾經一度以為這個人是天生的鐵石心腸。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在我面前掉眼淚。
周恪白的眼淚衝淡了嘴角的鮮血,他滿身的狼狽像是壓不住了一樣,身子都佝偻下來,哀求道:
「南栀,回來吧。」
「恨我的話,你想殺了我也行。」
「..就是,別不要我。」
我簡直要被逼瘋了:
「周恪白,你腦子被門夾了嗎,你到底怎麼了?!」
他低下頭,顫聲道:
「我太自卑了,我那時候滿身的防備,覺得誰都铆著勁要傷害我。
「我不敢喜歡你,我也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我怕我滿心歡喜地接受後,你突然有一天告訴我,我配不上你,你隻是玩玩罷了。」
「沈南栀,是我傻逼,是我該死,你打我罵我都無所謂,我求求你回來吧!」
他哭號著,好像要將壓抑著的所有情緒都發泄出來!
「你不知道你走後的那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我再也忍不住,冷笑:
「周恪白,你愛的不是林楚嗎,上輩子你給我下藥把我毒死不就是為了林楚嗎?
「下藥?」周恪白一頓。
「什麼下藥?」
「你還裝不知道?」
我死死抓住路邊的欄杆,不然我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再扇他一巴掌。
「我後來的藥都被人換了,明明一開始我的身體已經好轉了,但後來越吃身體越差,最後——」
我死死咬住舌尖,蔓延出滿嘴的苦澀。
我愛的男人為了別的女人殺了我。
哪怕隻是再說一遍,也令我痛不欲生。
「我沒有!」周恪白急切道,「我從來沒有過!
「我還跟管家說要他好好照顧你,我怎麼可能會殺你?!」
我們倆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裡的恍然。
如果不是他,那剩下唯一能接觸的管家,也想我死的人。
隻有林楚了。
原來竟然是林楚殺了我。
我心裡五味雜陳,卻並不難以接受。
死都死了,誰殺的還重要嗎?
即便不是周恪白,林楚也是為了他殺我,跟他脫不了幹系。
我有些心灰意冷,一種難言的疲憊蔓延到全身。
愛也好。
恨也罷。
我真的累了。
這輩子我隻想離他遠遠地,好好過。
秋雨來得猝不及防,劈頭蓋臉的雨點砸在地上,周恪白一身狼狽地站在雨裡,臉上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南栀,求你….」
「那林楚呢?」我面無表情。
「你們上輩子孩子都有了,怎麼說?」
周恪白說不出話了。
許久後,他艱澀道:「是她把我灌醉了,我們隻有那一次。」
我扯出一個譏諷的笑,並不說話。
周恪白頭更低。
「從頭到尾,我喜歡的隻有你。
「我從來沒喜歡過林楚。」他繼續道。
就在這時,街邊的黑暗裡突然響起一道女聲。
「那我算什麼?」
10
林楚從陰影裡走出來。
她身上還穿著那條舊白裙,被雨打湿緊緊貼在身上。
「周恪白。」她沒什麼表情,眼裡卻閃爍著瘋狂。
「你喜歡她,那我又算什麼?」
「這些年我一直陪著你,又算什麼?」
周恪白死死捏住拳頭,看向她的眼神再也沒了一貫的溫柔,隻剩恨意。
林楚看樣子沒重生,還是上輩子的林楚。
她現在並沒下毒害我,我報復都沒地方報復。
周恪白也明白,什麼都沒說。
林楚一怔:「你恨我?」
「周恪白,你竟然恨我?」
「要不是你一直挑撥我和南栀的關系,我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他語氣冰冷。
「我挑拔?」林楚笑了。
「周恪白,」她索性也不再偽裝,「要不是你自卑又自負,我怎麼挑唆得動?
「是你自己心理陰暗,想得到她又害怕,現在倒都推到我頭上來了?」
周恪白額上青筋迸發。
「沈南栀。」林楚歪著頭,神色是一派天真不解,似乎隻是在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明明什麼都有了,為什麼還要跟我搶周恪白啊?」
她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自說自話。
「你出身好,長得好,所有人都圍著你,愛你,寵著你。
「你要的他們會捧到你面前,甚至都不需要你開口。
「那麼多人喜歡你,為什麼你還要跟我搶周恪白。」
她聲音帶上一絲咬牙的顫意,「我隻有他啊!為什麼我隻有這一個人,你還要搶走啊!」
「明明你都已經有那麼多了!」
我平靜道:
「周恪白是個人,喜歡誰是他的選擇,我強迫不了他。」
而且,我也從沒贏過。
我輸得徹頭徹尾。
「是嗎?」林楚走近我,我這才看清她一直有一隻手背在身後。
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浮現,我剛要後退,她就猛地抽出一把匕首直衝我而來!
「你去死吧!」
她面容扭曲,神色瘋狂,「隻要你死了,周恪白就還會是我的!」
「沈南栀,你憑什麼這麼幸福,你該死!——」
她離得太近了,我一時間來不及躲閃,放大的瞳孔映出她密布血絲的眼!
就在這時,一股巨力猛地把我推開!
利刃入肉的撲哧聲被雨聲遮掩,林楚看著面前的周恪白呆住了。
她握著匕首的手指開始顫抖,慌亂道:
「恪白——」
我踉跄回頭,那刀已經深入周恪白腹部。
滲出的血水被雨衝成淡粉色。
他好似沒有察覺,隻是微笑著看向我。
「你沒事就好。」
等送到醫院的時候,周恪白已經徹底昏迷過去了。
他失血過多,直接進了ICU搶救。
林楚也被趕來的警察帶走。
直到第三天,周恪白才醒過來。
我走進病房,看著他,感覺有很多話堵在喉嚨裡,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很虛弱的樣子,面白如紙,卻仍是艱難地撐起一個微笑。
「南栀,你沒事兒。」
我情緒復雜。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刀?」
他睫毛低垂:「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讓你受傷。」
林楚那一刀是衝著我心髒去的。
好在周恪白個子高,沒傷及要害。
「你打算怎麼辦?」
我突然問了一句。
周恪白很快明白過來我的意思,苦笑道: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實話實說。」
「那可是你上輩子的事實老婆,給你生過孩子的。」我靠著另一張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