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莫名消失的用戶。
李烏狼,在最狼狽、最痛苦的時候,
他在找我。
我好像,真的做錯什麼事情,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我點開和李烏狼的聊天框,消息還停留在我發出的那句:「別說學歷的事了。」
我捂住臉,思考了很久,才打字道:「我想見你一面,可以嗎?」
李烏狼說:「今天晚上過來吧。」
我說:「到X市的最早航班也得是明天了。」
李烏狼:「我沒在X市,我搬到S市了。」
「你什麼時候搬的?我都不知道。」
「最近搬的,本來想說,隻不過一直沒機會提而已。」
他發給了我一個地址,是S市有名的豪華地界。
李烏狼,終於完成他的心願了,紅了,也來到了他一直向往的S市。
我本想為他高興,可想到讓他一炮走紅的那場直播,卻又忍不住替他難過。
★
我去敲門時,李烏狼像是剛睡醒,雙眼懶懶的,狼尾耷拉在脖頸,他隻穿著一件白色T恤和短褲,不像頂流主播,倒像個普通男孩。
Advertisement
當然,在忽略他臉的前提下。
他歪歪頭,笑道:「來的時候怎麼沒戴口罩,小心被狗仔認出來,不僅編派我海王,還會編派你戀愛腦。」
我聳聳肩:「這邊的保安認識我,所以那些記者都以為我是戶主,就四散開了。
我之前來這裡給上司送過文件,那時候他剛成為我的上司,我深切懷疑他腦子是不是被豬撞過,怎麼忘性這麼大,總是丟三落四,讓我給他送文件。
送了幾次後,我微弱抱怨,上司嘲笑:「安靜靜,你又沒有男朋友,過什麼周末啊,玩手機在哪裡都能玩吧,我這邊的網速肯定比你那破出租屋強。」
我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心裡全是「去你媽的」。但是嘴上卻「嗯嗯好的」。
上司說我不用著急回,留下來幫他整理文件,冰箱裡的東西隨便吃。
他是個大傻子,給了我一下午的時間,派的任務我五分鍾就能做好,我便混子似的偷偷鑽到他的廚房,怨氣重重地炫東西吃。
炫。
狂炫。
炫了能抵我一周工資的冰棍。
算了算,還是上司那個傻子吃虧了。
之後,上司又升職了,連帶著我也沾了光,他嫌這個地方離工作地點太遠,就又換了個地方住。
我便沒有再來過了。
李烏狼點點頭,沒多問,隻是指了指擺在茶幾上的零食,讓我隨便吃。
他說他要去洗個澡。
我聽到這話,抱著薯片的手瞬間滯住:「其實...你不臭,李烏狼,沒...沒必要洗的。」
李烏狼無奈地看著我,耐心地解釋:「我今晚要直播。」
這幾天他的黑料那麼多,開直播就是找罵而已。
「別開了。」我小聲道。
李烏狼今天的脾氣分外好,竟然接受我的指手畫腳,甚至還笑了出來,他一邊脫T恤,一邊說:「我不直播,怎麼賺錢攢老婆本啊,傻子,罵就罵唄,我都習慣了。」
我被他話語中的淡然勾住了注意力,等李烏狼脫掉上衣後,我才意識到不對勁:
「你等等,你等等,我我我回避一下。」
李烏狼搖搖頭:「直播的時候不還穿過浴衣嗎,安靜靜,假正經?」
他尾音上揚,從容地開著玩笑。
我來之前本以為李烏狼的心情會很失落,沒想到他似乎還很愉悅。
難道是錯覺嗎?
浴室中水聲響起,悠闲的口哨聲從浴室門傳來。
好像,不是我的錯覺。
我抱著頭,分外不理解。
難道,李烏狼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比如,喜歡被人罵,越罵越開心?
他洗澡洗得很快,像是著急著趕什麼一樣,我猜測他是急著做今晚直播的妝發,可是等李烏狼擦著頭發從浴室門出來後,卻穩穩坐在我的身旁,沒有起身的意向。
我戳了戳他。
他嗯了一聲,挑眉。
我又戳了戳他。
他又嗯了一聲,向我伸手。
果不其然,脾氣臭的李烏狼要來揍我了,他終於變正常了。
可是那隻手卻戳了戳我的頰肉,便放了下來。
「躲什麼?」他嘟哝了一句,便繼續擦頭發。
我忍不住道:「我其實是來..」
「等等再說吧。」李烏狼打斷了我,垂眼,「直播前,幫我個忙。」
「安靜靜,你還有福利沒有兌換完呢。看我給你跳支舞吧。」
「待會直播的時候嗎?」
李烏狼搖搖頭:「現在,就在這裡看。」
我一臉蒙地震驚。
★
李烏狼其實並不擅長表演才藝,他是個純粹的顏值主播。
我已經做好看笨蛋同手同腳的小學文藝表演了,但是李烏狼卻把我帶到了他的直播間。
不是線上的,而是真實存在的,擺滿了音響、攝像頭、打光燈的直播間。
他的房間其實不能說小,隻是由於設備多,線路亂,所以顯得有些狹窄。
我規規矩矩地坐在小矮凳上,準備拍手給他打節奏。
可是,當他扭開音響時,拉到最低的重音炮像是野獸的嘶吼,他輕輕仰頭,直射燈照在輪廓分明的臉上時,渾身的氣場全變了。
我拍手的動作呆住了。
他像是學了很久一樣,渾身上下都繃著一股勁,每一次手臂的舞動,都像是獸類的試探。
這種舞蹈不像是主播常跳的那種,柔軟、扭動的姿態。而是很冷硬,像是要抓住某個人,讓其不可逃脫,但又像是要遞刀子給對方,兩個人不能獨活。
我想象不到李烏狼為了這支舞,練了多久,因為真的非常震撼。
這和隔絕著屏幕,看主播跳舞有天壤之差。
我能聽到他的喘息,聞到他的汗水。
而那雙絕豔的眼眸一直看著我。
深黑的瞳孔在昏暗的,微橘色的暖燈下,變得朦朧至極,甚至染上了幾絲脆弱。
他一直高高仰著頭,判若神明,但是神色卻越來越遲重,甚至悲戚
宛若陰冷的神主動地邀請別人來褻瀆他。
我皺眉,捂住臉——他長得太好看了,好看到容貌可以用作殺器。
室內的溫度一點點攀升,我總覺得有些奇怪,開始忍不住想要躲避那張殺氣騰騰的,俊朗的面容。
可是,我剛起身,腿卻被人又摁下。
我這才察覺哪裡奇怪了——竟然不知何時,李烏狼跳得越來越近。
他是大主播,他太明白怎麼使用他的這張臉了,他知道自己怎麼笑更好看,那個角度更溫柔,當李烏狼毫無保留地將這種技巧使用在任何人身上,都會讓他至少
呆愣幾秒。
我回過神來,眨眨眼。
不對,這太不對了。
最後一個鼓點戛然而止,李烏狼保持著ending的姿勢,半跪在我面前,一動不動,幾秒之後,他顫抖著說:「安靜靜,你連看都不敢看我嗎?」
我將頭緩慢地移了回去。
我確實有些不敢看李烏狼,因為他那張臉,太容易讓人恍惚。
可是,當我盯著他時,卻不由得一愣——我以為他臉頰上是汗水,可是湊近看時,卻發現李烏狼連眼角都是紅的。
「你..」
你為什麼要哭啊?
我想問,但是李烏狼卻已經胡亂用掌根揉了揉臉頰,借著將松散的額發向後攏的動作,粗魯地擦掉了眼淚。
我縮了一下手,維護著他的自尊心,隻是輕聲道:「謝謝你的舞。李烏狼,我今天來是有一句話想要和你說的。」
「我看了你之前的錄屏,我..想說一聲抱歉,抱歉沒有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李烏狼站直了身子,背對著我,像是要逃去深林的野狼,他的手指攥緊,又松開,又攥緊,忽然轉頭,似乎想要和我說些什麼。
「李烏狼,你是有什麼話想要和我說嗎?」
他後退了一步,宛若身體不受控制一般,行動充滿了矛盾:滿眼的欲說,嘴巴卻緊緊抿著。
終於,他澀然出聲:「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我最討厭的榜前十,是你嗎?」
我點頭。
「其實……」他低著頭,話音漸漸消失。
我等待著他的下文,寂靜中,忽然鬧鈴輕響。
他馬上要開始直播了。
李烏狼像是從一場即將實現的美夢中蘇醒,他恍措地抬起頭,眼中的期期艾艾,變成了躲閃。
我下意識覺察到什麼,總覺得他這場執意要播的直播,暗藏玄機。
可是,李烏狼並沒有告訴我,他為什麼一定要直播,他隻是讓我不要走,親眼看著他播完這一場。
電腦屏幕打開,刺眼的白光照射在他的眼睛上。
李烏狼眼神有些空空、迷茫,在直播開始前的最後一分鍾,他輕輕說:「安靜靜,你覺得,我除了這張臉以外,還有什麼呢?」
我猛然覺察出不對。
可是,直播已經開始了。
一分鍾內,觀看人數到達十萬。
李烏狼平靜地看著屏幕上一片「騙子」「撒謊精」「詐騙主播」「九漏魚」。
他說道:「大家好,今天有許多都是新來的人,很高興你能夠進入李烏狼的直播間。」
「今天的新人很多,那我就做個自我介紹吧。」
「我叫李烏狼,真名是個很俗氣、很大眾的名字,因為沒有人在意我的出生,我的名字很隨便,我的人也被很隨便地養大。」
「我不知道什麼是愛,我沒有被人愛過,包括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早早就遺棄了我,所以我給自己取名李烏狼,烏,烏黑的人生;狼,孤獨的狼。」
「我很窮,我沒有錢上學,但其實這也隻不過是借口而已。如果我真的成績足夠優秀的話,我能夠憑借補助上高中,甚至上大學,所以真相就是你們猜的那樣,我成績很糟糕,我考得上高中,但也就隻是考得上而已。」
「我初中畢業後就開始賺錢,因為這副長相,遇到過好事,也遇到過壞事,後來接觸了直播,誤以為能立刻紅,結果第一個月就被狠狠坑了一筆錢,我突然明白,我也許長得並不是那麼好看,至少這張臉,還是打動不了騙子想要騙錢的決心。」
他說到這,像是回憶到了什麼,笑了笑。
過往的痛苦,如今他都能輕而易舉地當個笑話說出來。
「但是那個時候有人幫了我,我知道她是某站的常客,我一開始甚至以為她是個變態男人,我在貞操和金錢之間來回糾結,最終還是拒絕了她,但是她告訴我,她是女孩子,她毫不猶豫幫了我,替我要回了錢。」
「某站有那麼多長得好看的人,她理應司空見慣,但仍然卻幫了我,沒有要任何回報,她是個好人。」
李烏狼頓了頓,回應彈幕中的質問:「不,我並不是在賣慘,我隻是在介紹自己,至於為什麼要介紹,稍後會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