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第二年,我無意中發現,我那位不苟言笑的精英上司,是某站常踞熱門榜二的男主播。
低音炮,不露臉。
重點是,
有意思,
有點兒東西。
1.
我是投行女。
沒背景、沒運氣,純靠卷的那種。
我上司是標準的投行六邊形戰士,
學歷、背景、體力、身材、相貌、拉攏客戶,樣樣都好。
唯獨不好的一點是,他總黑著臉,冰山一樣,兩條大長腿裹在西褲裡,吟吟走向我時,像是大砍刀,我總覺得脖頸一涼。
遇見我上司之前,我的口頭禪是「錢,錢,錢。飯。飯,飯。」
遇見我上司之後,我的口頭禪有兩個:
一個是表面的恭敬,嗯嗯好的。
另一個是暗地裡人性的扭曲,去你媽的。
我上司是個海歸,聽說以前愛說「Money,Money,Money.」
Advertisement
現在他隻會說一個字:
「shit.」
他會靈活地將shit穿插進話語中,通過量化,來評估他的憤怒程度。比如:
「安女士,你寫的報告簡直比shit吃了shit拉出來的shit都不如。」又如:
「安靜靜,我給shit塞坨shit讓它在shit上做估值分析,都比你給我的強。」
我知道,如果這放在小說裡,那可能算是迷倒女主的霸道總裁。
但是放在現實裡,我隻覺得他有病,並會在心裡回道,去你媽的,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明明寫得完美至極。
是的,我很自信,我非常自信。
純粹是因為我的性格使然。
我非常樂觀。
甚至,每每冰山衰男罵完之後,我都能有胃口吃完兩份員工餐,也許正是因為我好到爆炸的心態,我成為了唯—一個跟了上司兩年,還沒走的人。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讓我能夠在高壓之下,坦然自處。
我有讓自己解壓的愛好,
我愛看男主播。
越擦邊,我越愛看。
2.
看直播,
其實是一個不錯的愛好,畢竟做投行的,多加班、愛出差,沒時間泡夜店,或者躺在拉斯維加斯的酒吧沙灘椅上,看stripper表演。
當我今天又要加班到午夜時,十二點整,我準時戴上耳機,佯裝無事,避開我上司的審視,默默打開了某站。
每天午夜十二點,是我最喜歡的主播開播的時間。
某站榜一,李烏狼。
脾氣大,嘴笨,沒什麼整活,這都是他的短處,但他有一個極長的長處,
作為某站罕見的露臉男主播,
他很帥,
而且是驚為天人,見一眼就忘不掉的那種帥!
「啊….好了。」我聽到了電流雜音,然後猛地一頓,一個慵懶漫不經心的聲音回蕩在兩個耳機之中。
畫面亮起。
李烏狼窩在電競椅裡,並不是很規矩的坐法,反而雙腳都踩在椅子上,他似乎剛洗完澡。
湿漉漉的狼尾、貼身的短袖,和露出的、被熱水燙得有些泛紅的腳趾。
他抱著膝蓋,衝屏幕招招手:「來了。」
開播一分鍾內,正在觀看人數破萬。
「歡迎湯圓姐。」
「歡迎fifth。」
「歡迎..」他忽然頓住,挑眉,笑道,「歡迎六婚帶倆娃的榜一大哥。」
「六婚帶倆娃」是我。
上司罵我,我壓力一大就愛改網名。
榜一大哥也是我,不是網名,這是我的綽號。
因為我真的當過李烏狼的冤種榜一大哥。
他剛直播那會,窮到用一部破手機直播,像素差到整個人有一種朦朧的、似有若無的美。
他住在破爛又雜亂的小出租屋,蹲坑就在床邊,廚房就在床頭。
一開始他在床上直播,拍到了他家這可憐到滑稽的露天廁所,還被超管警告過,直播不可以模仿老八。
於是後來,他縮在自己家的櫃子裡播。
那個時候,李烏狼很野的,說話沒個把門的,還愛背過鏡頭,偷偷抽煙。
他眼睛有點下三白,微微吊著,可能是早早就在社會摸爬滾打慣了,看誰都像野狼似的,打量著想從你身上叼塊肉。
於是,我試探性地扔給他一塊肉,衝他招招手。
那時,還很青澀的李烏狼收到人生中第一個大火箭,咬緊牙關,帶著警惕、疑惑、羞恥、震驚,說道:「感謝,帥到霹靂爆上司被嚇跑,送的火箭,感謝這位老哥。」
我樂呵地看著他這張朦朧的俊臉。
慢吞吞地意識到,他好像把我當成男的了。
倒沒啥,反正我就看個擦邊,玩玩而已。
李烏狼這張臉,就是爆火的相。
他沒熬多久,就熬出了頭。
成為熱一主播後,天天有無數人給他打賞
我有時連榜三都不是了。
3.
但我倒是不怎麼介意這種東西。
每天的榜一都可以向李烏狼提一個要求,一般都是加微信、錄語音、跳舞、唱歌。
今天的榜一卻問了個問題,不嫌事大般道,狼少,玩把真心話吧,榜前十裡,你最討厭誰?
李烏狼面無表情,閉住眼睛,用手指點著膝蓋,點了三下,冷眼冷語道:「『六婚帶倆娃』。」
我那時正沉浸在工作中,聽到我的名字,才意識到他們在說什麼。
彈幕區瞬間慢了,無數人都靜靜調大聲音,打算吃瓜。
榜一哈哈笑著問,為什麼?
李烏狼道,這是秘密。
八卦的彈幕刷來刷去,有人說是我的網名六婚刺痛了單身主播的脆弱之心,有人揣測是我做了什麼事。
我一陣無奈,其實我明白是什麼事。
李烏狼把我當成男的後,做了一件很出奇的事情。
他脾氣大,一直記仇記到現在。
我脾氣好,剛想拿起手機,發條澄清的彈幕。
身後忽然響起衰鬼的聲音:
「做到哪兒了?」
我手一顫,屏幕一滑,機靈地滅屏。
我的惡鬼上司,一張俊臉,頂著暴殄天物般的晚娘表情,雙手撐在我的椅背上,探身看我的電腦屏幕。
他冷笑:「你還要做到幾點?明早八點嗎?我可不想讓你猝死在我新裝修好的辦公室裡。」
他衝我招招手:「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我詫異地看著他,忽然,聽到耳機傳來的,一個羞澀緊張的聲音:
「歡迎……『六婚帶倆娃』...姐姐來到我的直播間。」
「今天是我第一天直播,抱歉姐姐,我有點緊張。」
「姐姐….我直播間就你一個人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
啊。
我剛才好像意外從李烏狼的直播間切出來了。
趁上司去拿外套的間隙,我打開手機。
屏幕上,是一個頭挨得很近,雙眼皮,白白淨淨的少年。
他耳根有點紅,縮在逼仄的出租屋裡,一部破手機,沒有打光,死亡視角,卻看上去還是很可愛。
我驀地想到了那個還沒出名的李烏狼。
鬼使神差般地,我點了關注,問了他一句:「怎麼稱呼?」
「元一。」
他說。
「但姐姐的話,叫我小一就可以了。」
我心髒一蹦,忽然找到了,我當初看直播時,那份最原始、純粹、單純的快樂。
4.
元一睜大眼睛,直到我回應他後,才放心地咧嘴一笑。
「我好擔心姐姐也走了,今天我的直播間進進出出,走了好幾個人..!」
他沮喪地說著,掰著手指一個一個地給我數,
「許多姐姐都是剛進來就消失了,還有一個哥哥,我和他打招呼,他直接罵我娘。」
元一垂著頭,像隻灰頭土臉的小狗,他苦著臉,戳了戳我的頭像:「姐姐,救我一命,千萬別走!」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瞬間瞪圓,手指顫抖地在屏幕上滑了三下。
哦,
我差點忘了,點開頭像,能看到用戶關注。
而我是個純粹的、專一的人。
我關注了某站八百個男主播。
他是八百零一個。
當那雙又純又黑的眸子隔著屏幕,無言地看向我時,我忽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罪惡感來。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替自己辯解幾句時,元一欽佩而尊敬地輕聲說:「姐姐,你是不是運營啊?」
诶?
「姐姐,可以教教我該怎麼做直播嗎?」
元一太單純了。
哪個運營會這麼奔放,叫「六婚帶倆娃」。
但是,他要我教他,我還真能看出些門道來,我可有個聰明的腦袋瓜,看了這麼久的直播,就算沒交往過男人,也見了這麼多形形色色的男主播。
我義正詞嚴地衝元一說:「首先,作為男主播,你要放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