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成仙》, 本章共4028字, 更新于: 2024-11-19 16:42:23

知道他在謙遜,我神態認真,又對他道:「小師傅,我是好的妖怪,一心修行,從不作惡。」


他聞言忍不住笑了,眼眸彎彎:「知道呀,萬物有靈,我一心向道,也隻收作惡的妖。」


我們倆,一人一兔,聊到日落西山,晚霞遍天。


最後他說要走了,我很是不舍,請教道:「小師傅,我已經在此處修煉了很多年,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成仙?還能成仙嗎?」


沈辭山像是不知怎麼回答,他抓了抓腦袋,又想了想:「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修成正果,但我師父曾言,一切皆有定數,隻要我們篤信,斷緣,真觀,與俗世恩怨兩清,得的便是自己的道。」


我始終沒明白沈辭山所說的道,跟我成仙有什麼幹系


但恩怨兩清四個字我聽明白了。


北山再也沒有柳妄卿和元姬,我在俗世的怨沒了。


「恩」這個字,卻沒還清。


半年後,我封了自己的三窟府,下了山。


我初見聞璟時,他才八歲。


是個自幼父母雙亡,被祖父拉扯大的可憐小孩。


山下村莊,三間老舊的泥瓦房,下過雨的院子潮湿,雜草叢生,還生了青苔一片。


他在門後探出頭,頂著亂糟糟的腦袋,警惕又茫然地看著我。


「你說你是誰?」


「劉小月,你的遠房表姐,你祖父叫聞三乗,我該喚他一聲表舅爺,我是你們家在江陵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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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們家沒有江陵的親戚。」


「怎會沒有?你年齡小,表舅爺沒有告訴你罷了,快讓我進去,我走了許久的路,渴了。」


我推了下門,站在門口的小孩還在遲疑,我已經進了院子。


四處打量時,他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道。


「家裡就我自己,我阿公去年上山砍柴被蛇咬死了,就算你是我家的親戚,你來晚了,見不到大人的。」


我面上做出一副驚訝神情,嘆息一聲,摸了摸他的頭:「沒關系,我來看看你也是好的。」


小孩看起來不習慣被摸頭,別扭地轉過臉去。


他的臉髒兮兮的,我瞧著有些異樣的紅,於是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果然很燙。


「你發燒了,有沒有看大夫,可曾吃藥?」


「不用看,蒙上被子睡一覺就好。」他抿著唇,低頭不看我。


環顧了一圈兒,家中水缸是空的,米缸也是空的,且小聞璟個頭不高,光著腳Y,身板瘦得厲害,衣衫很舊又單薄,袖口還短了半截。


可見自他爺爺死後,小孩的日子過得艱難。


我心裡有些悵然,對他道:「那你先去床上躺一會兒,我去隔壁鄰居家借點米來下鍋。」


「不要去。」


他急切地伸手攥住我的衣袖,欲言又止,最後低聲道:「曹氏很兇的,我前幾天撿了她家一個爛南瓜,她在村裡罵了一天。」


「不是偷!是南瓜爛了,長在後院牆頭,自己掉在我家院裡的。」


見我看他,小聞璟漲紅了臉,聲音哽咽,眼眶隱隱發紅。


我低頭看他,笑道:「知道了,你快些去床上躺著吧,告訴你哦,我包袱裡有幾根蘿卜,待會我們可以吃蘿卜湯。」


陶莊在北山以西,是個偏僻且貧困的村子。


這裡不過二十多戶人家,村民世代種田,靠那一畝幾分地,交稅賦,養活全家。


通常一家老小,很多張吃飯的嘴,收成好的時候能勉強解決溫飽,收成不好,便要挨餓。


住在聞家隔壁的曹氏夫妻倆,家裡養活五個小孩,還有個患病的婆母。


貧苦人家各有難處,尚且自顧不暇,很難有善心去幫別人。


況且曹氏本是個刁鑽蠻橫之人,經常逮著丈夫罵他窩囊,有時還故意不給婆母飯吃。


聞三乗老伯活著的時候,是個啞巴,在村裡很少跟人往來。


但他老實能幹,種了一畝田,闲時便進山砍柴,背著柴火走十裡地,去賣給鎮上的員外家。


他死之前,祖孫倆生活尚可,小聞璟還在隔壁村的私塾讀了一年書。


他死之後,那一畝田便被村裡長收了回去。


狗模狗樣的村裡長給了小聞璟三升米,道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這世道,生死由命,皆是人間常態。


所以聞老伯死後一年,孫子餓成了皮包骨。


聞璟年齡小,他說自己曾去山下撿柴,想背去鎮上賣給員外家,鞋子磨破了,員外老爺家的管事卻瞧不上他的柴,嫌不好。


後來他想把自己賣了,到員外府上做個僕役。


管事冷不丁笑了,施舍他兩個銅錢:「老爺家裡不缺下人,街上像你這般大的小乞丐多的是,個個都想進府裡做事,幹的活還沒有吃的多,趕緊走吧。」


我初到聞璟身邊時,他活得很艱難。


從一個能在私塾讀書的小孩,落魄成了需要在街上討飯吃的乞丐。


那晚我燒好了蘿卜湯,他卻高燒不退,蒙著一床臭烘烘的被褥,滿頭是汗,睡得極不安穩。


他神志不清地哭道:


「我不想死,阿公救我,救救我,我好餓,好難受..」


我的手覆蓋在他的眉眼上,然後將一粒褐色小藥丸塞到他嘴裡,不多時,他便安靜下來。


將那破舊且難聞的被褥為他蓋好,我離開了屋子。


那晚我劉小月對著月亮發誓,聞老伯的恩情,我會加倍地償還在他的孫子身上。


6


我在陶莊住了小半年。


先是去河邊漿洗,將家中裡裡外外晾曬一遍,打掃幹淨。


然後去山裡採藥,將上等藥草送到鎮上醫館換取錢財。


小聞璟病剛好的那幾日,身子很虛,他攥緊我的衣袖,對我道:「不要走太遠,


我阿公在半山腰上都能被蛇咬,附近村民都說深山裡有吃人的野獸,阿姊你不要去裡面。」


他的聲音微微哽咽,我便笑著安撫道:「放心,阿姊有分寸。」


待到後來他能跟著我一起進山,我帶他繞了小半個山頭,到了一處隱蔽山谷。


此處山巒起伏,雲蒸霞蔚。


七彩色的豔陽下,芳草萋萋,一望無際,還搭有一間茅草屋。


山花迎風綻放,鋪滿嶺谷,漫天蝴蝶飛舞在馥鬱花香的四野。


縷縷霧氣彌漫飄蕩,煙波浩渺於湖面,像蒙了一層輕紗般,縹緲如仙境。


小聞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北,北山,竟還有這種地方?」


我不會告訴他,此地是八百年前淮南王飛升之地。


我隻是摸了摸他的頭,道:「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這裡有很多珍貴藥草,且沒有什麼動物蹤跡,很安全。」


小聞璟驚訝之餘,又結結巴巴地問我:「那,那這裡,會不會有神仙或妖怪?」


我笑出了聲,說他傻,然後拉著他一起採草藥,教他認識各類藥材。


「這是獨搖草,獨莖,葉子攢在其端,無風時可自動,又叫鬼督郵。草姜的葉子是叢生,橫鋪一面,如扇頁一般,又名烏扇……


「此等藥草皆可賣到鎮上醫館,若是咱們自個風幹晾曬,許賣出的價格更高,我


再來教你認識一些可食用的野果野菜。」


一連三月,我們整日進山,摘草藥,採蘑菇,也挖野菜。


我喜歡蘑菇和野菜,通常用它們蒸包子。


小聞璟需要補身體,我便時常從鎮上買來雞蛋和肉。


家中爐灶打掃得幹淨,每天刷完鍋我順便燒水,拿大棕刷子把聞璟也刷洗一遍。


小孩害羞,每次都抓緊了他的底褲,滿臉通紅,不肯脫下。


「我年長你八歲,又是你阿姊,有什麼可臊的。」我一邊舀水衝洗他瘦弱的身板,一邊止不住笑話他。


聞璟隻紅著臉不說話,把底褲攥得更緊了。


我們後來還在院裡圈養了幾隻小雞,每日剁雞食給它們吃。


聞璟很聰明,也好學,他同我在一起小半年,便將山中藥草認識了七七八八。我又想教他如何蒸包子時,小孩垂著眼眸,輕聲問我:「是不是我全都學會了,阿姊就要走了?」


我愣了下,想起之前曾告訴他,我家雖在江陵,但我爹是個江湖郎中,常不在家。


這次我途經此地,正是要出去尋他,想起有個遠方表舅爺在這,順便過來看一眼而已。


聞璟以為我要離開了。


這段時日,我教了他謀生的本事,去鎮上給他裁新衣,冬袄夏衫皆備了兩套,靴子也做了兩雙。


我心知他心思敏感,也孤單,於是按住他的腦袋,笑道:「自然不是,我家在江陵沒什麼親戚了,我爹又不在家,我打算在此常住,向附近醫館打聽下他的消息。


7「


我在村裡混了個臉熟。


村民皆知我是聞璟的遠房表姐,我爹是個郎中,而我經常進山採藥,略懂醫術。


從我為一患了喘病的老人贈過藥後,偶會有沒錢看病的村民過來求藥。


至於藥錢,我從未計較,便是一個饅頭的酬謝也收過。


「人活在世皆不容易,與人為善便是予與己為善。」我這樣告訴聞璟。


我與他生活在這村裡,一個八歲小孩,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家,自認為心地良善,從未得罪過人。


可那日我們從山中採藥回來,發現屋內很亂,有被翻動的痕跡。


院子裡晾曬的草藥全被掀翻在地,圈養的幾隻雞也沒了蹤跡。


我看著地上零落的雞毛,還在茫然,我莫非得罪過山裡的黃大仙?


偷雞就偷雞,它竟然掀我藥材?


很顯然,小聞璟不認為是黃鼠狼幹的,他緊握拳頭,身子顫抖,氣哭了。


他說他知道是誰。


隔壁曹氏家中五個孩子,因家窮吃不飽飯,年齡大的那兩個,以前就曾翻牆過來偷東西。


他們一個叫大牛,一個叫二牛。


那時聞老伯還在,他們偷過聞家二兩銀子。


聞璟說,那二兩銀子阿公攢了很久,是用來給他上私塾交束修的。


阿公不在家,他親眼看到大牛二牛偷了他家的錢。


可是他們卻將他嘴巴捂上,推操在地,騎在身上打:「閉上你的嘴!敢告訴你阿公,我殺了你們祖孫倆!」


大牛的臉上兇光畢露,神情陰狠。


聞璟那年六歲,被嚇到了,恐懼地顫抖。


他看著錢財丟失的阿公急得滿頭汗,啊啊啊地朝他比劃個不停。


可是他什麼也不敢說,隻知道哭。


隔天卻聽曹氏對阿公嗤笑道:「都是窮人家的小孩,還想送你孫子上私塾?大牛二牛那麼聰明都沒機會讀書,聞璟跟個小啞巴似的,讀了又有什麼用,你家被偷隻怪你有錢,怎沒人來偷我們?」


她嘴皮子動個不停,聞老伯耳朵聾,其實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他隻是駝著背,繼續默不作聲地攢錢。


小聞璟後來又被大牛二牛威脅過,他們逼他說出阿公將錢藏在了何處。


他咬著牙,寧願挨打也不開口,這才在一年後,如願以償地去隔壁村的老秀才那裡念了私塾。


我知曉這些之後,眉頭蹙起,有些生氣。


聞璟哭道:「怎麼辦?阿姊。他們家不會承認的,就算告到村裡長那裡,沒有證據他不會管。」


「別慌,若真是他們所為,阿姊不會放過他們的。」


7


那晚,曹氏一家果然煮了雞吃,香味撲鼻。


我坐在他家屋頂,看到他們在屋內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油光。


曹氏咂嘴道:「剩下那兩隻活的,明日一早帶到集市賣掉,誰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怎樣,怕她們不成,敢來找試試。」大牛冷哼一聲。


「娘,哥,你們在說什麼,這難道不是我們家養的雞嗎?我可是看著它們長大的,感情可深了。」二牛手中拿著雞腿,故作驚訝。


曹氏樂得一拍手,眼睛眯成一條縫:「我兒說得都對!」


屋內亂糟糟的,三個埋頭搶雞骨架吃的女孩,年齡小的搶不過大的,哇哇大哭。


曹氏給了大女兒一巴掌:「搶!就知道搶!餓死鬼投胎啊你們!」


一旁看起來窩窩囊囊的男人,偷藏了半個雞腿在袖子裡,被眼尖的曹氏看到,撒手去奪:「拿出來!藏什麼藏!你娘整天躺著什麼都不幹,也不怕吃雞腿噎著她!」


次日我去鎮上借了一頭驢,給了那車把式二十個銅板。


當晚,隔壁曹大牛出來小解的時候,在門口撿到一小塊碎銀。


往前幾步,又撿到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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