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臺階手臂輕晃,手指擦過手指。
….…剛剛握的時間有點短,這會兒能不能光明正大地握一下呀?
就在我不安分的爪子蠢蠢欲動時,手機響了。
是小姑打來的,喊我去她家吃飯。
陸博雅幫我攔下一輛車,囑咐我覺得哪裡不舒服記得給他發消息。
車開出去時,我降下車窗往後看。
站在路邊的陸博雅一身清雋,朝我擺手。
我也一個勁兒揮手,直到車拐了一個路口,才坐回位置。
一進小姑家,就聞到了排骨肉味。
「你先坐!」小姑在廚房喊,「湯馬上就好。」
「我幫你。」我洗了手,進廚房,把盤盤碗碗端上了桌。
「坐吧,」小姑給我盛了滿滿一碗排骨湯,放在我面前,「嘗嘗,我煲了一個多小時。」
面前的排骨湯煲得火候正好,我拿起勺子,慢慢舀了一勺,低頭在唇邊沾了沾。
「熱嗎?」小姑見我不怎麼喝,問道。
「有點,」我放下勺子,朝她笑,「晾晾再喝。」
小姑感慨:「你從小最愛喝排骨湯,一個人能喝一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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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接話,隻呵呵笑。
小姑又問:「我今天下午聽人說,醫學院那邊有個男老師,條件不錯的,要不要給你相相?」
「不要不要,」我連忙說,「我以後用不著相親了。」
「有人了?」小姑詫異。
我抿起嘴,笑著點頭。
「這麼快,」小姑疑惑,「之前不是才和陸博雅…...」
「就是陸博雅,」我也不瞞著,直截了當道,「我們打算進一步發展。」
小姑松了口氣,朝我笑道:「陸博雅年輕有為,人又長得俊俏,你可要好好把握。」
已經握過啦!
我竊竊開心直點頭。
小姑不忘催促:「喝湯吧,可以喝了。」
我拿著勺子攪湯碗,屏住呼吸,舀了一勺,但也隻喝了半口。
「對了,」小姑忽然說,「嘉怡下周要回國了。」
半口湯含在嘴裡,我整個人呆滯了一下後,才慢慢咽下去。
難怪,這麼急著給我相親...
「哦,嘉怡要回來啦?」我聽見自己是這麼反問的。
「嘉怡出國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回來了,還有,隋濱和她一起回來……!
耳朵裡又開始嗡嗡作響,後腦勺又有點隱隱作痛。
我麻木地往嘴裡灌排骨湯,一連五六勺後,被嗆了個正著。
「怎麼還嗆著了?」小姑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我。
我邊咳嗽邊擺手。
「再怎麼愛喝也不能這麼喝,還咳嗎?」小姑擔憂地問。
「沒事——沒事——」我平息了好一會兒,才止住咳嗽。
碗裡還剩一點湯,底下沉澱肉渣,上面浮著一層油花。
耳朵和腦袋的不舒服加在一起,比不上胃裡的翻江倒海。
我放下勺子,壓著咳嗽對小姑笑著說:「最近接了一個工程,晚上還有應酬,我得先走了。」
「行,」小姑站起身,「鍋裡還剩不少排骨湯,我找個保溫盒給你帶走。」
看著小姑忙叨叨地找盒子盛湯,我慢慢拉平嘴角,握緊拳頭。
拎著排骨湯,我沒立刻回家,而是去找了錢彧。
和我住在老城區不同,錢彧偏喜歡新區,買了湖畔酒吧街後的別墅,享受出門就能過夜生活的日子。
我按了四五遍門鈴,門才姍姍開啟。
錢彧穿著渾身是亮片的衣服,大刺剌頂著門:「來得正好,一起去街上玩玩?」
「是去街上玩,還是去夜店玩?」我一眼看穿,同時鄙夷他的著裝,「你這什麼破衣裳,上下八百個洞,還串燈泡。」
「你懂什麼,這叫戰袍,今晚全靠它炸裂全場!」錢彧抖了抖肩膀布料,一副風騷無限的模樣。
陸博雅不懂我的閱讀理解,我也不懂錢彧的審美盆地。
「這個給你。」我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
「什麼?」錢彧接過來看了一眼,無語,「又是排骨湯……這個月第三回了吧,你小姑是不是和你有仇啊。」
「廢話那麼多,愛要不要。」我瞪他。
「白來的幹嘛不要,」錢彧抱住保溫盒,對我擠眉弄眼,「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玩玩?不開玩笑的,今晚這局,有大魚!」
說這話的同時,他晃了晃腰,恨不得把嘚瑟兩個字刻在臉上:「膚白貌美氣質
佳,男女都有,還是個高端局,你喜歡的那種也有。」
「謝邀,拒絕。」我藏不住心裡那點小得意,「我和你不一樣,寧缺毋濫,一個就夠。」
「你是一個都沒有吧!」錢彧嗤笑。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我說。
錢彧「欻」了一聲,驚奇看我:「有了?誰呀?買了幾個包?」
「你滿腦子除了包就沒別的了?」我橫了他一眼,這人不該搞建築設計,應該往箱包市場發展。
「包是一個計量單位!」錢彧一張臉都湊過來,好奇地問,「說說唄,值幾個包的?五個?十個?你眼光高,十五個?」
如果一定要用包來衡量,那他的價值大概是——「一百吧。」
「一百個包?!」
「不是一百個包,」想到陸博雅,我止不住笑意,「是一百面牆的包。」
「咦~」錢或一臉不信,「有沒有那麼好啊,我怎麼這麼不信呢,你把他叫出來我當面驗驗貨。」
「你說的是人話?」我一個眼刀飛過去,不滿他輕佻的用詞。
「這麼護著,」錢或頂了頂我肩膀,「真愛呀?」
「你有時間八卦我的事,不如早點把設計圖趕出來,」我威脅地覷他一眼,「下周二是死線,不見圖,拿命抵。」
「圖,我下周一就給你。」錢彧信誓旦旦,緊跟著,哥倆好地搭著我肩膀,笑得賊眉鼠眼,「你得把你的巨包盆帶出來給我看看。」
巨包盆?
「巨多!包包!金盆!」錢或看出我不解。
「別亂給他起奇怪的外號,也別好奇心到處飛,他是大學教授,正兒八經文化人,我和他才有點苗頭,不想莫名其妙被減分。」我推開肩上的胳膊。
「見個面怎麼就減分了…」錢或嘟哝。
我才懶得理他,扭頭走人。
快走到大門口時,錢或忽然喊:「徐釐!你是不是拐著彎兒損我呢!我有那麼掉價嗎?!」
與天人之姿的陸博雅比,吊兒郎當的錢彧簡直不能更掉價。
回家後,我先去了洗手間,幹嘔了大半天,刷牙漱口又喝了兩大瓶礦泉水,才揉著胃蔫蔫地趴在書桌上。
休息一會兒,就十分……五分鍾吧,休息五分鍾起來看書。
本來打算趴五分鍾,但一分半後,伴隨手機震動,我像脊梁骨裝了彈簧一樣忽地直起身,抱著手機緊盯屏幕。
【陸博雅】:到家了嗎?頭還疼嗎?
【釐釐原上】:到家了,頭也不疼了。(身體倍兒棒jpg)
【陸博雅】:你的檢查報告和CT片我發給了幾個外國專家,有結果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釐釐原上】:謝謝!(感恩的心,感謝有你jpg)陸博雅問我晚飯吃沒吃,我捂著胃,謊稱吃過了。緊接著,他問我吃了什麼。
本著說一個謊就絕對不能說第二個的原則。
我實話實說:「排骨湯。」
這三個字發過去,陸博雅那邊沒了動靜。
我反復刷著聊天頁面,沒有新消息,也沒有了「正在輸入中」,所以這是……話題結束了?
也太快了吧,我還想再和他聊會天呢。
又等了半晌,確定等不到陸博雅的消息後,我才丟下手機,勉強打起精神看書。
書沒翻上幾頁,門鈴響了四五聲。
我放下書,走到客廳大門邊開了監控。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後,便迅速拉開門,小跑著出了院子,急不可耐地打開大門。
門外,陸博雅對我笑了一下:「徐小姐,打擾了。」
「你怎麼來了?」我驚愕不已,完全沒想到他會找上門來。
陸博雅拎起手裡的袋子:「來給你送點夜宵。」
我又疑惑另一件事:「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兒?」
「相親前,徐主任和我說過你名下的房產情況——尤其強調,老城區這處可能會拆遷……」陸博雅點到即止。
小姑能重點突出的還是一個錢字,畢竟我也沒別的優點了。
我幹笑了一聲,接過他手裡的袋子,道謝的同時問:「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好。」陸博雅一點遲疑都沒有地點了頭。
我本來隻是客套一下,推算他這樣的修養,肯定不會這麼唐突地登堂入室。
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陸博雅答應了,我卻傻眼,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見我沒動彈,陸博雅輕輕揚眉:「徐小姐?」
「啊……」我反應過來,挪開身體,讓他進了大門。
同時,迅速掃向院子。
慶幸自己算是勤快人,前天才除過草,一眼看過去沒有多餘雜物。
我自己還算滿意,奈何陸博雅是個細心怪。
走到一半時,他忽然停下腳步,看向院牆一角。
見他不走了,我也停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個是我自己做的,工具箱,木工活兒我也會。」
我以為陸博雅看的是工具箱,可他卻沉聲問:「樹呢?」
「樹?」我沒明白,又看了一眼,恍然大悟,「你說那個木樁啊。」
工具箱旁邊有一截露出地面,不到十公分的矮木樁。
「樹呢?」他又問了一遍。
「那棵樹被砍了。」我回答完,低聲苦笑,「幾十年的玉蘭樹……現在就剩這節木樁了。」
「什麼時候的事?」陸博雅沒有收回視線,出聲問。
「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不想多說什麼,催促道,「別在這裡站著,進屋坐吧。」
陸博雅又定定看了好幾秒,才默不作聲地跟我進了屋。
我給他翻拖鞋找杯子,一通忙活。
陸博雅拆開袋子,讓我先吃飯。
他買了蝦仁面,面和澆頭分開裝,沒有糊掉,還配了幾樣小菜和一杯冰糖杭菊茶。
我本來吃不下什麼東西,可這碗面清爽不油膩,光是看著就很治愈。
胃裡的痙攣翻湧似乎被撫平,我感覺到了餓。
「那……我吃啦?」我眼巴巴看陸博雅。
陸博雅頷首:「買了不就是給你的嗎?嘗嘗味道,應該是你喜歡的。」
還真是!
蘇南面食大有名氣,街口巷角到處都是面店,雖說口味大同小異,但我更喜歡偏甜、偏稠的口感。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要抓住女人的心,一定要先抓住她的胃,這一點上,陸教授很可以的。
我普通且自信,內心小劇場連成海。
冷不丁聽他問:「房子重新裝修過了?」
我咽下面條,先點了點頭,又反問:「你怎麼看出來的?是五年前裝修的,不算新了。」
「房子是老房子,布置得很新潮。」陸博雅回答。
「這房子是我外公的祖宅,」我解釋道,「外公去世留給我媽了,後來家裡出了點事,這房子…算是賣了吧。五年前我重新買回來的時候,破敗得像個鬼屋,隻能全部拆了重新裝修。」
「難為你了。」陸博雅看向我,說了這麼一句。
我輕輕「害」了一聲,筷子攪了攪面碗,盡量輕描淡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房子嘛……哪能永遠保持最開始的樣子。」
我隻是把它買回來,也隻能把它買回來。
幸好,房子還是原本的房子,即使裝修變了,不是最初的模樣,但根基還是那個根基,一磚一瓦不曾改變。
等我吃完飯,陸博雅起身告辭。
我把他送到大門口,從他邁出第一隻腳開始,揮手就沒停過。
「路上小心!」
「慢點開車!」
「到家給我發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