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茜疑惑地抬起頭。
不等她繼續回答,我開始如數家珍:
「這條清蒸珊瑚魚,是從印尼空運的。
「這條青衣魚來自東南亞熱帶暖水海域,而且是20米左右的珊瑚環礁。
「這個野生東星斑產自中國東部的東沙群島。
「還有這個,北美東北部的大西洋鮭魚。
「新西蘭的帝王鮭,產量很少,佔全球鮭魚總量不到1%。
「冰見寒師刺身,屬於日本頂級食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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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把一桌子菜報完名字,旁邊的服務員小哥都露出了見鬼的表情。
於茜憋著一肚子裝逼的話,沒吭聲。
真不好意思。
我上輩子可是吃遍了全世界的魚。
隻要一口,就能分辨出這魚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哪個位置。
每種海鮮最好吃的地方,一眼就能發現。
說實話,但凡魚能用手機,我絕對已經是頭部的吃播博主。
於茜看我吃得差不多了,開始試探著商量。
要求我出個免責聲明,之後和她繼續一起拍戲。
行銷和路演什麼的都帶上我,前提是我必須公開稱,她和我落水的事情沒關係。
我想了想,很認真地開口: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我也有要求。」
於茜捏著自己的提包,已經伸出兩根手指夾出了一張黑卡,就等著甩在我臉上。
哎,真是不好意思。
我是條海魚,不喜歡按照內魚的方式出牌。
我忽略了她緊繃的雙指,真誠地補充道:
「那就是你之後不能隨便欺負糊咖,也要好好地愛護劇組的每一個新人。」
於茜愣在原地,黑卡「啪嗒」一聲掉回了她的包裏。
「就這?你不要其他的?真的?」
我指著桌子上的海鮮殘骸,點了點頭。
「我吃飽了,這就夠了。」
她可能不知道,我上輩子長成個魚雷形狀不是沒有原因的。
深海裏環境險惡,我生下來就點滿了防禦。
頭梆梆硬,能創飛所有傷害自己的魚。
博物館裏的牌子也說了,薩卡班甲魚的頭部包裹著一塊厚重的外骨骼。
魚不犯我我不犯魚,是我的生存守則。
於茜瞅著我的確不想鬧大,實實在在地舒了口氣。
接觸下來,她發現我真的沒什麼別的心思。
「一直還以為你是個有心計的人,沒想到心都是實在的,袁素素說的都是屁話。
「她就是個笑臉狐狸,背地裏給你買了不少黑熱搜,自己小心點。」
我正在擦著卡通勺子,聽了這話開始回憶。
哦,原來是那個劇組裏的小白花女二。
可是我隻是個小甲魚,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拍攝順利地進行,一切相安無事。
有了於茜在劇組的照顧,我也過得十分滋潤。
每天拍了戲份,就可以繼續摸魚。
順便幫導演看看別人送的海產是不是假貨。
幫群演瞅瞅家裏買的銀鱈魚是不是油魚。
給劇組廚師挑一挑死蝦死蟹……
反正每次要拜託我什麼事情,劇組大群裏就會發我的表情包,再艾特我本人。
然後我就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幫忙。
久而久之,我就攢了不少好人綠。
夏矜也偶爾給我發消息,請我幫忙鑒定送人的海產。
時間長了,我都喜歡開玩笑。
「我以後不代言個什麼海鮮都對不住自己。」
他一如既往地給我發了個小紅包。
「我相信,你一定會有最合適你的代言產品。」
我掐著手指,開始數各種想代言的東西。
「我喜歡魷魚絲和乾貝粥,還有麻辣扇貝裙邊和海蟹刺身。」
說實話,要是我不能吃這些。
那我的一些美好的品德和性格都會被毀了。
殺青後不久,於茜給我郵寄了不少空運的海鮮。
還告訴了我要上綜藝的事情。
「你看過那個《再見星期八》沒有?劇組要去宣傳一下。」
《再見星期八》是一檔有名的國民綜藝。
通過多樣的遊戲環節和知識性的內容,深度展現明星藝能。
說人話就是玩個遊戲,混個臉熟。
自從上次表情包出圈後,我倒是漲了點粉和人氣。
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那必須好好地把握。
小助理提前聯繫我,準備了很多可能會被節目組問到的問題。
還緊張地督促我,早點開始做身材管理。
我看著鏡子裏胖胖的小海魚,歎了口氣。
然後發了條社交動態,配上了薩卡班甲魚的招牌微笑。
[(Ovo——)9 減肥開始,準備上Bye8嘍 ~ 」 小助理也很省心,直接在評論區留言。
「哇,是好久不見的小甲魚,要開始美少女變身了嗎?」
還買了不少行銷,簡單粗暴地打路人球。
甚至特意下了血本,在全市最大的海鮮批發市場買了廣告屏。
大螢幕滾動播放我當初的憨憨盒飯照。
怎麼說呢……
我的粉絲出現在這種地方,也不奇怪吧?
7
不得不說,小助理是有兩把刷子的。
很久之前於茜疑神疑鬼,暗中在劇組帶頭孤立我。
但那時候我靠著表情包火了。
還多了一小批站姐,專門在劇組外蹲點守著路透的物料。
她們經常被拍到我孤零零地出入的場景,特意存了不少路透,就等著日後翻盤。
於是借著這次上《再八》的機會。
她們在小助理指揮下將這批物料一放,我又多了一批心生憐愛的養魚媽粉。
於茜這次很識相地沒有壓我的熱度。
倒是劇組的女二袁素素,想方設法地給我上黑料。
什麼「佔用海鮮市場正常宣傳板塊」「瘋狂軋戲導致劇組停擺」之類的。
我的新老粉絲一度和她家的粉絲撕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再八》就已經開拍了。
袁素素也要到場。
我這個劇組的女主女配們,都有個特點——心眼小是小,但沒什麼膽子。
於茜上次差點進去踩縫紉機,後面老實了不少。
但袁素素可不安分。
開拍當天就給我整了個騷操作。
《再見星期八》是將劇組宣發和娛樂遊戲相結合。
最熱門的一個遊戲,就是答題翻椅潑水。
遊戲過程就是三人一組,每人坐在椅子上捧著盆清水。
如果答題錯誤,機器將往後翻倒椅子,水會淋到人臉上。
我以為,袁素素會給我的水做手腳。
比如加什麼辣椒水,糊一臉又腫又痛睜不開眼,再不濟也就是卸妝水,直接現場 素顏出醜。
但是她比我想像得還要善良。
終於輪到我抱著盆子答題,回答錯誤。
椅子翻過來的一瞬間,我似乎聞到了什麼熟悉的味道。
眾所周知,拍綜藝真的特別累。
燈光打著人鬧著,腦瓜子都「嗡嗡」的,到了後面我已經又累又餓,眼前都開始 冒小魚幹了。
直到椅子倒轉後,滿盆的水都流到了我的嘴裏。
被飼料浸泡太久開始發出熟悉的腥味,不失有一種肥美的蛋白質香味。
那瞬間,我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
這絕對是綜藝後臺那個大魚缸裏水的味道!
袁素素以為我會被噁心到。
實際上我並沒有,其至..還有點享受。
讓魚安心的水撲到臉上時,被悶在演播廳的我立刻舒坦了不少。
雖然鏡頭懟臉,我沒辦法張開嘴嘗一嘗。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我很真誠地要求繼續答題,繼續被潑水。
旁邊的嘉賓都看不下去了,想幫我擋一下答題。
但我就是故意的呀!
8
玩了答題椅後,先暫時休息。
於茜來到我旁邊,扔了塊布料給我。
「你是不是傻!水不對勁不知道躲啊?稍微動動手就能倒身上,你非要往臉上去。
我乖巧地點點頭:「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她氣鼓鼓地奪過布料給我擦了擦,擦著擦著突然停住了。
「這是節目組的毛巾?怎麼手感不太對呢。」
於茜把「毛巾」一展開,小聲地「臥槽」了一聲。
「這不是那誰,夏矜的外套嗎?他怎麼順手塞給我當毛巾了?!」
看到衣服上領口的胸針,我頓時呆住了。
夏影帝外套的含金量,可能比我臉皮的還要高。
我有些心虛地開始搜索他的背影,可是後臺人多眼雜,他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於茜咬咬牙,繼續給我擦了擦。
「行吧,你下次專門給他洗於淨送去,別把我扯上。
休息了半天,終於繼續開始走流程。
下一個遊戲環節叫作「盲盒摸魚」。
節目組在臺上的八個箱子裏,分別放了麻醉過的海魚和淡水魚。
除了常規的鯽魚鯉魚,還有些奇形怪狀的。
包括什麼鰻魚、黃鱔和海蛇之類。
參與者需要辨認各種水產的名字,並且從箱子裡拉出來確認。
但凡沒在大潤發殺個十年的魚,或者像我這樣上輩子經常吃的,很容易就會產生 心理陰影。
就連喜歡吃海鮮的於茜都先後退了幾步。
倒是袁素素不帶怕的,主動地第一個走上去摸盲盒。
她自信滿滿地伸手,摸了摸滑膩膩的魚身子,大聲地喊了句「帶魚」。
然後成功地從第一個盒子裏掏出了條暈過去的帶魚。 場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袁素素挑釁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自信地又伸手摸了一個盒子。 「鯽魚!」
掏出來果然是一條半死不活的鯽魚,同樣被灌醉了。 臺下臺上又是熱烈的歡呼。
我站在旁邊,也在微笑著鼓掌。
她肯定是開卷答題,不然怎麼總是能摸到手感比較好的呢? 長得疙瘩寒的一個都沒摸到。
我就不一樣。
作為貨真價實的海魚,我閉卷都能出個王炸。
於是我直接走到盒子面前,伸手進去,沒掏出來。
反而像是老奶奶搓麻將時猜花色一樣,十分老道地對著手裏的水產搓了搓。
觀眾的臉色都變得十分精彩。
畢竟這盒子對著我們的一面是不透明的。
他們卻能在觀眾席看得一清二楚。
我摸了摸手裏扁扁的腦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大嘴巴子還有尖牙,我覺得是安康魚。」
我一伸手,就撈出了一條極醜又格外熟悉的面孔。
安康魚是一種可食用的深海魚。
一個長滿疙瘩的扁平腦袋,幾乎和腦殼同寬的血盆大嘴。
身體卻縮成小小的水滴形。
眼睛長在頭頂,額頭處伸出了一條奇怪的鰭,形似燈籠。
簡單形容,就像是長著癩蛤蟆疙瘩的一攤爛肉。
我身後的幾個女主演都幹嘔了一下。
其他主演也都後退一步,留給我發揮。
我非常淡定地舉起安康魚,開始講解:
「雖然它長得醜,但味道細嫩,營養價值很高。
「安康魚全身都是寶,魚鰓常用以燒烤。
「魚皮和魚子多被做成醋味,非常適合下酒。
「它的魚肝重量約佔全魚的四分之一,口感細膩肥美,在歐洲的售價甚至比鵝肝 更高。」
我繼續面不改色,摸出了黃鱔和沙蟲。
「反正細細長長的東西,切開處理爆炒絕對好吃。」
講著講著,我發現周圍突然很安靜。
主持人正在給我舉著話筒,笑成了一朵花。
「小沈你繼續,帶會兒節目組的後廚就等著你的菜譜了。」
也對,浪費糧食不好。
9
下一個遊戲環節,是喜聞樂見的「你畫我猜」。
一個嘉賓負責在白板上畫提示詞的內容,另一個負責猜出提示詞。
我懷疑這環節也被操作了。
不然為什麼開局就是薩卡班甲魚?
於茜剛好是第一個畫畫的。
她飛快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抬手就畫了一條: (Ovo——)3
標誌性的豆豆眼和可愛的三角嘴,非常生動形象。
那動作熟練得嚇人,應該沒少偷偷地練習。
她真的我哭死,什麼叫做由恨生愛啊?
就在這時,袁素素對著於茜陰陽怪氣起來。
「原來茜茜姐背地裏這麼喜歡小沈,還專門學了畫她的表情包,我看了都好嫉妒。
於茜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
她握著筆,笑嘻嘻地看向了袁素素。
「你嫉妒了?難道你喜歡我,那怎麼沒見你去學點我喜歡的東西?」
袁素素臉上一僵,依然面不改色。
「哎呀,我就是嫉妒她年紀小,能得到那麼多導演老師和嘉賓的疼愛,可能小妹 妹都是這樣吧?」
我一聽,心裏就有點不爽了。
這不就是隱隱約約地在暗示我被各種特殊對待嗎?
場上的嘉賓都不動聲色地讓開一塊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