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未說完,就聽薛恕忽然喊了一聲“小心”,接著猛然將他推開,一腳將那孩子踹了出去。
殷承玉捂著劃傷的手臂,愕然看向那孩子,就見對方趴在地上,匕首掉在一旁,扭頭兇狠地瞪著他,臉上哪有半點孩童的天真?
薛恕上前,掐著那孩子的脖子將人拎了起來。
那孩子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小雞崽一樣在他手中掙動,很快便因為呼吸困難翻起了白眼。
“薛恕!”
殷承玉擰著眉,到底還是出聲阻止了:“罷了,這麼大點的孩子,多半是受人指使,暫時將人關起來吧,”
薛恕回頭看他,一雙眼黑沉沉的,但最後還是聽話松了手,將人扔給了趕來的護衛。
他大步走向殷承玉,低頭檢查他的傷口,見沒傷太深,打成結的眉頭才松了些,隻聲音啞得厲害:“我先給殿下包扎,得趕緊回官衙請大夫。”
說完,自懷裡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傷口。
殷承玉看他滿臉寫著懊惱,到底還是開口道:“一點小傷罷了,不妨事。孤早就聽聞有些海寇會專門收養孤兒,利用這些孩童混入城中打探消息,沒想到今日也遇到了。”
這些海寇不隻是在海上橫行,竟已經逐漸滲到沿海州府了。
若是長此以往,恐怕更難拔除。
殷承玉心中憂慮,卻也隻能暫且按下。
*
因著殷承玉意外遇襲,一行人立即趕回了官衙。
趙霖留下善後安撫百姓,薛恕則將犯人送去大牢,分開扣押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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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殷承玉,被鄭多寶三催四催地請到了官衙臨時闢出來的廂房裡休息,又請了大夫來看傷。
“一點小傷罷了。”
薛恕發現得及時,那孩子也不是專業殺手,匕首隻是在他小手臂劃了道淺淺口子。
“流了這麼多血,這麼能是小傷?”鄭多寶卻不放心,小心翼翼替他將染了血的帕子解開,催著大夫趕緊看看。
殷承玉實在不想聽他嘮叨,隻能支著胳膊由著大夫處理傷口。目光百無聊賴地落在一旁。
“那帕子撿起來給孤看看。”殷承玉忽而注意到扔在盆中的帕子,目光微動。
鄭多寶不明所以,將染了血的帕子撿起來,又體貼地展開方便他看清。
殷承玉仔細看向帕子的邊角處,果然找到了熟悉的暗紋。他又叫鄭多寶拿了自己平時用的帕子來比對,兩方帕子放在一起,連暗紋都一模一樣。
——這是織造局根據他的喜好特供的帕子。
薛恕那兒怎麼會有?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帕子哪兒來的?
殿下:都拿我的帕子做什麼了?
狗勾:……
第20章
殷承玉正思索間,就聽見外頭通傳說薛恕求見。
“進來。”
殷承玉收起帕子,看向走進來的人。
薛恕走上前,目光落在他被紗布包裹的手臂上:“殿下的手……”
“無妨。”殷承玉命鄭多寶送大夫出去,放下袖子擋住傷處,仔仔細細地打量起薛恕。
原本他以為,這一世的薛恕到底和前世不同,可這方帕子卻又讓他不那麼覺得了。
這人倒是始終如一,喜好從未變過。
薛恕不明所以,隻能疑惑回望著他。
殷承玉忽而笑了一聲,朝他揚了揚下巴:“你上前來些。”
薛恕上前兩步,與他之間的距離便隻剩下一步。
此時殷承玉坐在榻上,而薛恕站著。
殷承玉自袖中將那方染血的帕子拿了出來,兩指夾著在他眼前晃了晃:“這帕子是孤的吧?你打哪兒偷去的?”
薛恕看那帕子一眼,神情看起來倒是半點不自在也沒有,理直氣壯的很:“不是偷的。”
“不是偷的,孤的帕子怎麼會在你那裡?”殷承玉冷哼一聲,嘲諷道:“還能是自己長腳跑了不成?”
“是撿的,斬殺妖狐那日撿到的。”
薛恕垂下眼眸,目光卻控制不住的自那隻伸近的手上緩慢掃過——那隻白皙漂亮的手,正捏著他用過的帕子。
幽幽的冷梅香氣在鼻端浮動,薛恕垂在袖中的手難耐地攥緊,呼吸控制不住地滾燙起來。
他躲閃地移開眼,不敢再多看那雙手,連耳尖也因升高的體溫染了紅。
殷承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細細觀察著他,沒有錯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薛恕這般心虛閃躲的模樣。
眼睛又掃過對方發紅的耳尖,殷承玉先是感到驚奇,隨後又有些愉悅——果然還是年紀小,臉上的情緒還藏不住,他稍稍逼問一下,就亂了陣腳。
這點倒是比前世討喜。
他微微眯了眼睛,朝薛恕招了招手,命令道:“你彎下腰來。”
薛恕依言彎下腰,那一步距離頓時就變成了半步,兩人挨得更近。
傍晚昏暗的光線下,殷承玉那張精致的極具衝擊力的臉直直映進他眼底。他的眼中、心中霎時就隻容得下那一人。世俗雜物都被拋諸腦後。
“殿下……”
他下意識喚了一聲,聲音帶著極度壓抑後的低啞,呼吸也變得滾燙起來。整個人像被扔進沸水裡煮過一遍,散著熱泛著紅。
心底苦苦壓抑的野獸也開始嘶吼不休。
殷承玉察覺了他的變化,卻不見惱怒。他仔細審視著薛恕,良久抬起手,指尖虛虛停留在他的臉龐上方,如同臨摹一般描繪過他的鋒利眉眼,又順著側臉往下,最終停在了凸起的喉結之上,用了點力道按壓下去。
他的動作極緩慢,微涼的指尖將落未落,像蝴蝶翩跹花叢,又像蜻蜓點水而過,輕且柔,卻激起了薛恕眼底深處的驚濤駭浪。
薛恕的情緒緊繃到了極致,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成拳,手背上青筋迸出,才勉強克制住心底深處嘶吼不休的野獸。
殷承玉手指復又往上,兩指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將頭垂得更低,欣賞他緊繃又克制的模樣,久違地感到到了愉悅。
難怪上一世,薛恕總喜歡這麼溫吞吞地折磨人。
他最喜歡點上滿屋子的燈,將屋子照得透亮,沒有一絲陰影,然後在煌煌燈火下欣賞他的狼狽……他那時感到羞恥又屈辱,也曾質問過薛恕為何要如此折辱自己。
薛恕卻總是避而不答,隻似笑非笑地回他:“殿下不能隻顧著自己,總也要讓咱家找些樂子。”
一個太監,連命根子都沒了,做這檔子事哪來的快活可言?
殷承玉那時不明白,覺得他不過是尋個由頭折騰他罷了。
可現在,他卻好似隱約明白了薛恕的意思。
這種掌控對方的情欲,隨意一個動作就讓對方亂了呼吸的感覺……確實叫人快活。
在薛恕眼底風浪滔天的時刻,殷承玉施施然撤回了手,將那帕子攏在掌中把玩,一雙上挑的鳳目斜斜睨著他:“你拿孤的帕子做什麼?”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但落在薛恕耳朵裡,卻好似帶了無數鉤子。尖銳的鉤子扎入他的心髒裡,細細密密的絲線織成密網,將他的一顆心緊緊纏縛住,勒得微微的疼,但更多是難耐。
難以忍耐的痒意。
薛恕的目光凝著那張帕子,逸散的思緒飄回了那個浮著冷梅幽香的凌晨。
他曾用那張帕子……
而現在殷承玉卻毫不避諱的將那張帕子握在手中,蔥白細長的手指將帕子揉得微皺,甚至……垂首輕嗅了下。
薛恕眼底霎時有暗潮湧起,齒關因為極度的克制緊咬,聲音聽起來嘶啞破碎不成句子:“臣,沒做什麼。”
殷承玉敏銳察覺他的變化,目光掠過他暗沉的眼、不斷滾動的喉結……最後定住,秀長的眉頭緩緩擰起來,帶了點被冒犯的不悅:“你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是個假太監,想被拉去刷茬子了?”
——燕王宮裡的內侍,每年都會重新檢查一遍身體,若是發現有復陽之人,便會被帶去二次閹割,又稱之為“刷茬子”。
薛恕悶不吭聲,動作也不見羞恥閃躲。他就直挺挺立在那兒,一雙暗如潮湧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也不知道心裡轉著什麼齷齪念頭。
殷承玉頓時又失了興致,嫌棄地趕人:“滾出去,別汙了孤的眼。”
薛恕仍是不動,緊緊盯著他,半晌才開口:“殿下沒把帕子還我。”
殷承玉都要被他氣笑了,這可真是個匪類性子,從他這兒拿走的東西竟還有臉要。瞥了眼手裡的帕子,殷承玉沒趣地扔回給他:“趕緊滾吧!”
薛恕接過,緊緊攥在手裡,又朝他行了一禮,才退了出去。
殷承玉看著他的背影,哼笑了聲。旋即卻又想起他忍成那樣了還要找自己要帕子,指不定是要回去做什麼腌臜事了。
不對,說不得以前就用過了。
殷承玉表情一頓,憶起那帕子上濃鬱的雪嶺梅的香味兒,神情徹底沉了下去。
那帕子都丟了多久了,哪裡還能有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