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見到媽媽了嗎?”
“有休息嗎?”
“她怎麼樣了?”
“好好休息,乖乖去睡覺。”
“醒了再回我。”
徐行一時臉色十分精彩。他看見楊侑然快睡著的樣子,沒有喊醒他。
到家時,不知道要叫醒他,還是背他下車,嘗試了下背楊侑然下車,楊侑然就睜眼了。
楊侑然揉眼睛。
“爸爸,到了嗎?”
“到了,帶你上樓,最近我們住這裡,離你媽媽醫院比較近。”徐行說。
楊侑然點點頭,和他上樓了。
電梯裡,楊侑然這個網癮重的,已經開始回信息了。
“見到媽媽了,她狀態還比較好,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很多。”
江亦:“所以你下午沒有休息?”
楊侑然:“嗯,這會兒去休息。”
江亦沒辦法指責他不聽話不愛惜身體,但不可避免地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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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侑然抬頭,然後發消息:“到家了,我得去洗澡。”
江亦問:“方便打電話嗎,你爸爸在嗎?”
楊侑然回:“他在,我去了浴室,我們再打電話。”
徐行聽見他手機不住傳來消息振動,忍住了沒有收他手機,小孩是同性戀,這件事他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了。
無法接受也得接受了。
徐行假裝不知道,問他:“然然,和女朋友在聊天?”
楊侑然因為十分困倦,迷茫地抬頭,耷拉著眼皮:“是男朋友啊,爸,你沒查到?”
徐行說:“你……你喜歡男生,是吧?”
楊侑然點頭,沒有要偽裝的意思,直接跟他出櫃了,也有點害怕他跟楊利鳴一樣,所以很幹脆地交代:“爸爸,我喜歡男生,喜歡現在的對象,有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打算,肯定沒有辦法為您傳宗接代,您如果要求我這個,我恐怕辦不到。對不起。”
他語氣歉疚,但表情沒有,低下頭來。
徐行坐下了:“坐,爸爸對你沒有那種要求。科技發達,這不重要,未來在醫療上都能解決。比起你說的,我更關心你的感受,你在國內生活,你又是個公眾人物,要走這條路到底嗎?”
楊侑然點點頭,態度堅決,他到今天才相信,愛可以跨越時空,橫亙著平行宇宙,永垂不朽。
徐行看了楊侑然打瞌睡的樣子,說:“我對你那個男朋友,其實沒什麼意見,都是你自己的抉擇。就是他年紀大了點,都二十八了,轉眼就是三十。要不要換個更好的?爸爸也可以給你介紹……名校的,門當戶對的、和你同齡的。你對外表和身高有什麼要求?”
楊侑然抬起頭來,很迷茫地“啊”了一聲:“您說什麼?”
徐行:“……算了,明天再說吧。去睡了。”
楊侑然拿著手機跑進了房間。
他衝完澡,跌入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大床,天知道他多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床了。床上的絲綢一貼著皮膚就知道昂貴得堪比黃金。
就算是這麼困了,楊侑然還是得和江亦連麥睡覺。這是姜凡事件後,兩人間不成文的規定。
上午,江亦人在學校裡,校董事會給他組建了非常尖端的實驗室,還給他安排了一堆看著年紀比他大不少的研究生和博後。
江亦戴著耳機有一會兒了,其實聽不見什麼,隻有在特別安靜的情況下,才能聽見楊侑然的呼吸聲。
初次見他的學生們都很震驚,對他的樣貌已經低聲議論過一回了,以為他戴著耳機聽不見。
“江教授看著好年輕,但是能當我們A大的教授,最少也要三十八歲吧,他看著哪有三十八啊。”
“人江教授做基因編輯的,給自己打過幹細胞吧?打了不都年輕十歲二十歲麼,說不定都四十八了。孩子都有倆呢。”
“我不信,我不信他有孩子了,他一定還沒有女朋友吧!手上都沒戒指呢。”
“我靠,沒有你難不成想搞師生戀啊?”
江亦先前會議上做過簡短的自我介紹,隻說了名字,沒說年齡。
諸多學生對他展開了一系列的檢索調查,終於找到了他的真實年齡。
推算下來,今年是二十八歲。
江亦來A大上班第一天,就因為穿白大褂演示實驗時,學生的一張偷拍照在學校所有的群裡火了,還上了表白牆和高校男神Bot。
倒是有膽子大的,第二天就去問江亦有沒有對象了。
江亦說有,對此沒有多說。不過他時常在實驗室外發短信和打電話低頭和溫柔的狀態,的確說明不是在騙人。
出了實驗室,江亦穿著白大褂靠在欄杆上。
發短信問他:“你媽媽的手術怎麼樣了?”
楊侑然有一會兒沒回他。
過了有半小時,他終於回了一串語音,語氣已要哭出來了,說:“成功了,醫生剛剛說隻要好好調理,不要過度操勞,這次術後再活幾十年沒有問題。”
楊侑然跟著病床走回病房。
楊婉瑜尚在全麻中,沒有蘇醒。楊侑然蹲在她的病床旁,下巴靠著邊緣,注視母親虛弱、但年輕、皮膚還有光澤的模樣良久,出神地想,如果媽媽沒有他,能過得更好,有成功的事業,能得到最好的治療,還能漂亮,也被愛著。
第72章
患了肺癌需要手術的、是楊侑然的親生母親、而不是養母這件事。
江亦還是從陳教授這裡知道的。
他拿著楊侑然的腦CT片子,去了陳教授的研究所。
“江亦,坐。”陳教授坐在辦公室,身上的白大褂還沒脫。對於江亦不在自己研究所了這件事,陳教授有些惋惜。
但他不是強求的人,況且江亦現在還在繼續進行非生物移植和細胞再生的研究,隻這點就很讓他欣慰了。
陳教授:“昨天電話裡,你說想要寶寶小時候車禍的醫療文件,是有什麼問題麼?”
“楊侑然出現了創傷性失憶的情況,您知道嗎?”江亦拿出片子,“從我發現到現在有半個月了,最近沒有出現類似的情況,不過經過試探,他之前的記憶缺失很嚴重。我懷疑是小時候車禍的緣故。”
陳教授表情頃刻嚴肅了起來,拿過腦部CT看,說:“什麼時候的事,他從來沒說過!”
江亦:“據他說,是去年年底開始的。”
陳教授盯著片子,有點愕然,忽然想起了什麼般道:“那時候他性格突然有些變化,把金發染回黑色,還跟我說,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還在好好學習……說實話,寶寶確實變乖了很多,也就是這一年間的事。”
江亦點頭,他知道楊侑然乖,說:“我想了解一下他小時候有沒有類似的情況?”
“小時候?”陳教授皺著眉,“他車禍後的一段時間,確實有這種情況,當時剛做了手術,也產生腦震蕩,喜歡尖叫、性格不穩定,不愛說話……因為年紀還小,他的表述能力還不夠強,所以我們隻認為是腦震蕩引起的。”
江亦:“性情在車禍前後有變化嗎?”
陳教授點頭:“有的,像我說的,他性格變得不穩定了,不說話但經常尖叫,他媽媽也整天哭,他媽媽一哭,寶寶就躲起來。但我們認為是車禍造成的。車禍前,他聽話也懂事,很聰明。這是他小時候的醫療本,你看看。”
陳教授遞給他。
回憶起,那時候陳方如因為小孩性格變化,頭發每天都掉,整個人都抑鬱了。而陳教授是帶小孩出去、開車的那個人。陳教授說不出的愧疚,經常跟妹妹說“我對不起你們夫妻倆,對不起孩子”。
他就把孩子接回去了,養了一段時間,仔細地呵護在手心裡。
江亦翻閱楊侑然的醫療記錄,半晌,抬目闡述道:“我查閱了所有相關的文獻,楊侑然第一次出現性格變化,是車禍和手術造成的,這是創傷性腦損傷和心理創傷。而最近的一次,可能是受早年車禍的影響,也有可能發生了別的、我們不知道的,他也記不清的事件,導致了應激障礙、從而影響大腦記憶。我個人猜測,是趙與墨的出現,和真實身份的曝光,讓他產生了這樣的變化。”
陳教授一臉吃驚:“啊!”
他仿佛突然明白了過來:“對、對一定是這樣,那時候他就在電話裡和我提趙與墨,說趙與墨和爸爸長得好像,暗示我他們的關系,他知道真相,他害怕被丟掉,所以……所以才會,突然變了性格,做了一些奇怪的事,給我寄趙與墨的頭發,不要他爸爸的卡,連飛機那點燃油費都要給,也不要我提供的義眼,要給我義眼的制造費……就好像要和我們割斷聯系,還了所有的債與恩。”
陳教授想到這一切給楊侑然造成的傷害,怔愣良久,最終重重地嘆口氣。
江亦也想起楊侑然回國後的情緒轉變,說:“所以等他回國,我會帶他去做個全身檢查。”
陳教授:“等他回國?他出國了麼?”
江亦:“您不知道麼?”
陳教授:“我不知道,他沒說。你怎麼知道?”
江亦:“哦。”
陳教授就不大高興了:“他去國外了,去的哪兒?”
江亦輕輕皺眉,楊侑然說的是媽媽手術,那媽媽不是陳教授的妹妹麼,陳教授怎麼不知道呢?
“去的加拿大。”江亦觀察陳教授的表情。
“噢——我知道了,加拿大,他在多倫多。”陳教授揉著眉心說,“他親生的媽媽生病了,在那邊等手術。之前他爸爸來找我,擔心小孩抵觸,讓我做他思想工作,我說了一次,寶寶說工作忙,走不開。沒想到都直接去了,也沒跟我講一聲……江亦,你們現在什麼關系,你什麼都知道了?還知道我不知道的?”
江亦輕描淡寫:“談戀愛的關系。”繼而說:“原來是親生母親病了……”
江亦明白了過來。
前幾天打電話的時候,楊侑然說媽媽手術成功了,時間很晚了,楊侑然大約有些神志不清,嗫嚅著傾訴了一些聽起來很奇怪的胡話。
他說自己很幸運,也很幸福,終於又見到媽媽了。
他說媽媽過得很好,過著他做夢都想給她的生活,多倫多最近的陽光很好,他們一起去了公園放風箏。
楊侑然明天就要回國了,江亦想起他的壓力,他最近背負的輿論,主動給他打電話。
“要訂幾號幾點的機票,我給你買頭等艙的。”
楊侑然正是上午,他拉開窗簾,說不用了:“我爸說給我安排了,讓我先回去工作。”
江亦:“你自己?”
楊侑然:“我和豆豆。”豆豆是前幾天來找他的。
江亦:“家裡人呢?”
“我媽手術剛結束,還不能奔波,至少要半個月後才能坐飛機。我爸留在這裡照顧,我自己回來。”楊侑然想留下來再陪伴楊婉瑜幾天,但他還要工作。而且楊婉瑜說了:“下個月媽媽就回來了,公司在北京和長沙都有工廠,過去找你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