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亦沒有做飯,帶楊侑然出去吃的中餐,隨後送他回家,陪他遛狗。
他回家後,楊侑然會發語音過來說晚安,語氣像在被窩裡說的,搔在江亦的耳朵裡,會痒。
後來幾天都是如此過的,楊侑然早晚分別會給他發早安晚安,洗澡會說“我去洗澡了”,睡覺會說:“我要閉眼了”,等他的時候會說“我在圖書館認真看書等你”,以及“手機快沒電了,忘帶充電寶了,江亦你還記得我在哪裡嗎不要把我弄丟了”。
如果江亦忘了早安或者晚安,他就會提醒:“你忘了跟我說了。”
好像顯得自己特別過分一樣。
江亦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性子,居然容忍了下去,選擇性地回復他。明明懷疑楊侑然有點不對勁,一想到他隻是缺陪伴,盯著他看書學習以免他出去鬼混出事,也算對陳教授有個交代。
就這樣吧。
這種狀態持續到29號,江亦是晚上的紅眼航班,他買的經濟艙。
楊侑然陪他去櫃臺換登機牌,私自幫他辦了升艙,江亦拒絕了,楊侑然背著他把卡刷了,升艙完成,無法取消,還理所應當地說:“這不是應該的嗎,這樣你回家輕松一些,飛十幾個小時,我擔心你把腰坐壞了,我很關心你。”
江亦面無表情:“……楊侑然,我的腰沒有問題。”
“我知道,我就是擔心一下。”楊侑然,“你別誤會,我沒有說你腰不好的意思。”
江亦憋了一口氣。
楊侑然頓了頓,又看他:“真的不好嗎?”
“夠了。”江亦臉色微黑地說,“這不重要。”
送他到安檢口時,楊侑然突然過來抱他。
雙手環抱住他結實緊窄的腰身,把頭靠在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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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你快一點回來吧。”
楊侑然的頭發帶著茉莉香味,很柔軟地抵在他的下巴上,像戀人一樣。
江亦沒推開他,身上有些緊繃,一動不動。
然後楊侑然在他懷裡蹭了蹭,最後松開了,懷裡一下空了。
江亦沒有說話地注視他,楊侑然不舍地揮揮手道:“你進去安檢吧,拜拜,一路順風。”沒人給他做飯了,哎。
“拜拜。”江亦低聲說,隨後轉身離開。
他回過頭去,背後都是人群,看不見楊侑然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拒絕楊侑然的擁抱,和故意曖昧,或許是因為楊侑然沒有明說,自己也沒有直接證據。
然而走進機場,等登機的半小時裡,江亦鬼使神差的,打開Google play搜索同性約會APP。
不出所料地在下載量排前幾位,看見了曾在楊侑然手機裡見過的藍色APP。
——楊侑然是同性戀。
這件事算是確定了,不應該有其他的可能性。
江亦心底升騰煩躁,十年間,他和陳教授保持著良好的師生關系,現在很可能因為楊侑然而破裂。
興許是錯覺,但江亦認為自己沒有理解錯誤。
至於楊侑然,他一面好像在追自己,一副已經追到了的樣子,一面在約會APP配對,給從家裡出來的陌生亞裔小費。
所以江亦拿著護照去登機時,面對楊侑然問他:“你上飛機了嗎?”的消息,江亦頭一次對他選擇了置之不理。
第8章
楊侑然沒收到消息,以為他是起飛了,怎麼可能想到男朋友是故意不回,畢竟江亦對他很好,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他獨自開車回家,路上,接到了陳教授的視頻電話。
楊侑然接了,在陳教授面前,他要稍微小心一些,不會說太多話,把手機擱在一旁含蓄地喊:“舅舅。”
陳教授:“寶寶在開車?你的陪讀呢?”
楊侑然已經接受這令人尷尬的稱呼了,泰然自若地回答:“我來機場送人,沒喊他。”
沒等舅舅發問,楊侑然開始問問題:“我剛剛送江亦來機場,他老家是不是很遠,好像要飛很久。”
陳教授說是,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是內蒙古的滿洲裡,挺遠的。他照顧你麼?”
楊侑然斟酌地說:“很照顧我,他做飯很好吃,我很喜歡他,像大哥哥一樣。”
江亦很像他以前會喜歡的大哥哥類型,不過楊侑然那時候又窮又自卑,喜歡又不敢說,悶在心頭最終淡忘。
陳教授聞言有些擔憂:“他回國了,你自己在那邊,放假也沒跟同學出去玩,平時不要出門了,就在家附近活動吧。”
楊侑然提起了陪讀的事,問:“舅舅,趙與墨是我爸集團基金會資助的學生是嗎?”
“這個我了解的不多,隻知道他成績很優秀,高中就跟你一起上學了。”
楊侑然暗示道:“基金會資助了那麼多福利院學生,為什麼我爸隻選中了他?”
陳教授:“覺得他品行兼優吧?怎麼了寶寶,你的陪讀有什麼問題嗎?”
楊侑然以開玩笑的口吻說:“他很好,沒問題,甚至時常覺得他長得像我爸爸,所以心生親切……該不會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楊侑然不清楚小說裡的原主是怎麼發現趙與墨是真少爺的,但最近他的確發現了一個細節,趙與墨和他父母年輕時候的照片有些掛像。
尤其是父親,趙與墨和他的嘴角、鼻子,都生得一模一樣。鼻梁挺,嘴角向下,有些倔強感。
所以導火索可能就是這個。
陳教授聞言嚴肅了起來:“這話可不能亂說,你爸爸的品性,我是信得過的。”
楊侑然說:“我就是隨口一說,舅舅你別放在心上,也別和我媽提,她身體不好,說這個她要罵我不孝子。”
陳教授關心完他的生活和學習,掛了電話。
楊侑然覺得陳方舟這麼高智商的人,被自己這麼一提,肯定有所懷疑。他準備去拔點趙與墨的頭發,寄給陳教授,把抱錯的真相逐步捅出來。
不過眼下楊侑然沒那個工夫,他回家後還要看書學習,遇到不會的單詞和詞組含義,下意識拍給江亦:“這個什麼意思啊?”
江亦始終沒有回復。
忘了他在飛機上了,楊侑然還是照常給他發:“看完了,困了,我要去睡覺了。”
“晚安。”
第二天早上七點又發:“早安,起床啦。”
趙與墨過來遛狗,幫楊侑然帶了三明治。
楊侑然隨便吃了兩口,開嗓後準備開始直播,趙與墨好奇地瞥過來,看見他戴上了一個純白的狼頭面具,蠻酷的。
他記得楊侑然唱歌挺難聽的,還有生日會假唱風波等黑料。
沒想到還有勇氣直播彈唱。
楊侑然抱著吉他,從攝像頭背後歪著頭過來瞅他:“你準備聽嗎?”
“嗯……我還是遛狗吧。”他怕楊侑然尷尬,離開得很快。
關門聲響起,楊侑然打開直播按鈕,背後拉著薄紗簾,透出天光。
直播間湧進來四五百聽眾。
彈幕飄過:“剛發現的寶藏主播!!這創作能力太叼了!!”
“主播外面天怎麼這麼亮,時差黨嗎?”
“耶耶今天唱什麼,太期待了!昨天我點了歌,可以唱百年孤寂嗎?”
“主播為啥不露臉,是長得醜嗎?”
楊侑然自動忽略,纖長手指在琴弦上試音後低低地道:“今天第一首歌,送給網友辣白菜,翻唱,王菲的《百年孤寂》。”
純白面具背後透出他紅潤而啟開的嘴唇。
吉他撥弦聲帶著濃厚的電子音,逐漸強烈的節奏讓彈幕激動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耶耶翻唱我女神的歌!!”
因為音色、音域和唱腔的區別,在楊侑然口中變成了另一種味道,孤寂變得不像吟唱和嘶喊,沒有瘋狂與混亂,也沒有放蕩不羈,唱法簡簡單單,平靜灑脫像忍受一百年孤寂過後,最終超脫了。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人在浮躁世間、車水馬龍中突然安靜下來。
楊侑然用自己獨特的方式來處理這類歌曲,讓彈幕沉寂過後,再次瘋狂起來:
“完全不像原唱了!!改編得太棒了!!”
【45678刷了一個跑車!】
“我沸騰了,這麼好的唱作曲主播,竟然隻有四百個粉絲!!”
“唱得太有味道了啊啊啊啊。”
楊侑然受過強烈的追捧,對此類誇贊已是雲淡風輕,不過還是很高興:“謝謝支持,如果喜歡的話,點贊收藏評論轉發,對我來說都很重要,謝謝禮物,謝謝。今天還有六首歌。下一首來自我的原創……”
一個小時很快過去,楊侑然看見彈幕提到:“上次主播提到的那幾首歌,叫《猜想》和《透明的錯覺》,我在網上都沒搜到啊?肯定也是主播原創的吧!!”
嗯?
網上搜不到這兩首歌嗎?
楊侑然下播後,根據網友提示,上網搜了一下,果真沒搜到,有類似或相同歌名的,都不是他認識的歌手。
楊侑然花了一會兒時間研究緣由,最後得出結論。
“原來我認識的、有交集的人,在這個時空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我唱認識的、當面見過有過交集言談的歌手的作品時,對網友而言,是從來沒聽過的歌曲。”
“看來不能翻唱他們的歌了,不然網友說是我的原創我都沒處說理。”
這種時空規則,也就導致了內娛的年輕音樂人裡,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備受追捧的大多乏善可陳,編曲稍微過得去的音樂,就被奉為年度神曲。
楊侑然抱著電腦坐在沙發上唉聲嘆氣,華語歌壇這個樣子,豈不是藥丸。
上午九點半,趙與墨遛狗回來,跟他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楊侑然忘記要拔他頭發的事,專注地做自己的事。
當年他也不屬於一夜爆紅,是大概發酵了兩個月,不知怎麼視頻就火了起來。
互聯網需要推手,楊侑然要賺快錢,現在又學了市場營銷,本應順理成章地使用這招,找KPI去幫他推廣音樂。但因為楊侑然內心恃才傲物,始終摒棄這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