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嗎?”
“隻有我知道這條規則,你是聰明人,知道怎麼選才對。”
“你都說我是聰明人了,怎麼覺得我不能猜到違反了哪條規則?”岑今面無表情地望著烏爾德:“你自我感覺未免太良好了吧,當初那張命運紙不是說了我是救世主嗎?
既然是救世主,當然包括每一次的災變,每一次。”
烏爾德雕塑般的面孔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卻能讓人感受到祂此刻異常激烈的情緒,充滿厭憎痛恨:“我當初應該想盡辦法殺了你,以絕後患!”
岑今扯唇,嘲諷地笑,眼中冰冷一片:“你心目中的理想軀殼應該是我,隻是搶不過斯考爾德,又想造一個最牢固的囚籠殺死祂,很可惜你身為命運,知道命運軌跡,也不可避免落入企圖反抗命運的俗套裡。”
魔方自岑今身後漂浮起來,岑今眼角餘光睨著後方的奧西裡斯,猩紅色的眼瞳倒映著沉眠的丁燳青:“可以開始了嗎?”
奧西裡斯攤開掌心,有一團白色的光芒虛空漂浮著,令人移不開目光。
假如世間真有天堂,應當就如這團光芒般聖潔。
“亡靈書?”
“是。”奧西裡斯頷首:“世人都以為它是一本書,實際形態隨心而動,它在我的胸腔裡就是一團治愈的、聖潔的光芒。”
他將光芒覆蓋於丁燳青的心髒處,掌心壓住光團,額頭瞬間沁出密密的汗水,顯然尤為費力。
“幫我爭取十分鍾,不能中斷,一次也不能,否則復活失效,亡靈書再也不會起作用。”
“明白了。”
隨著話音落下,魔方化為一刀一劍,刻畫著華麗的陣法符文,懸空於岑今的背後。
岑今緩緩抽出刀劍,對烏爾德說:“億萬生靈的重量和丁燳青的重量沒辦法比,我已經變成一個很自私的人,在看過丁燳青的回憶,在知道他所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我,我怎麼還能將他跟億萬生靈放在一起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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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的啊。”岑今輕聲嘆息,“我就自私這一回,隻為丁燳青自私。”
然後即使是死無葬身之地,他也會竭盡全力去完成‘救世主’的任務。
‘鏗鏘——’兵戈嗡鳴,劃破耳膜,黑暗濃霧硬生生被逼退一米,岑今漂浮半空,金屬羽毛刃一片片飛出、鑲嵌、組合,形成機械翅膀插在岑今肩胛骨處,一手握著刀,垂在身側,一手舉著劍,劍指萬軍:“來戰!”
第258章 送神(3)
烏爾德石頭質感般的眼瞳看向岑今身後的奧西裡斯,聲音冰冷,充滿威嚴:“他為了一個人類,背棄和眾神的約定,斷絕你們拼死延續下來的火種,你甘心嗎?”
“冥神奧西裡斯,你們應該最能理解我的追求。”烏爾德刻意壓低聲音,試圖通過共情引誘和說服奧西裡斯倒戈:“你們希望延續火種,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自由,為了擺脫懸掛在眾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我們擁有共同的追求,目標一致。”
烏爾德盯著奧西裡斯:“你還應該清楚一點,地球和眾神的存亡就在我一念之間,決定生死的按鈕在我的掌心,而他——”
祂指向岑今:“區區一個人類就算奇遇、天賦驚人,以人類之軀比肩神明,也隻能對付本土和地外神明,一旦宇宙意志插手,碾死他不過抬一抬手指的事,還真當他是什麼偉大的救世主嗎?
絕對的力量權威之下,任何反抗都如螳螂擋車,別說救世、救你們,他連自救都做不到。”
奧西裡斯集中心神,沒有回話,臉頰肌肉顫抖一下,顯然聽進烏爾德的話。
岑今垂眼,沒有阻止烏爾德誘惑奧西裡斯的打算,反手一刀揮出狂暴的煞氣,瞬間擊殺迫不及待撲過來的一群詭異。
姿勢頗為闲適,腦袋後仰,下巴高抬,眼角餘光睨著身後的奧西裡斯,面無表情,唇角若有似無地掛著一抹諷笑,似乎對奧西裡斯的忠誠頗具信心。
烏爾德像條毒蛇,輕聲誘惑:“不如跟我合作,我永遠不會讓宇宙有機會降臨地球,這裡將永遠成為眾神的伊甸園,你們將得到真正的自由,永享自由!
別說眾神的火種是否得以延續這種小事,連墮亡的神明都能復活!”
岑今心一動,表面仍波瀾不驚,淡定地說出百萬重壓,將偷偷摸摸靠近的詭異砸成肉餅。
奧西裡斯無動於衷,烏爾德不禁皺眉:“你是死神,最能明白萬物生靈的生死規則,說到底還是‘能量’兩個字。能量不足以支撐精神和軀體的正常運轉,所以死亡,宇宙就是通過剝奪能量,不費吹灰之力解決眾神,而現在復活眾神也簡單,隻有盜取被收回去的那部分能量……
你有亡靈書,我有盜取能量的辦法,我們完全可以聯手決定什麼派系的神明復活……奧西裡斯,奧西裡斯!奧西裡斯!!
聽到遠古眾神的哀嚎了嗎?祂們在呼喚你,在痛苦地、悽厲地哭泣,哭訴想要重生、想要復活!”
烏爾德的聲音逐漸急切,身後濃霧翻滾,如走馬燈般出現一道道來自遠古的呼喚,仿佛墮亡的神明就站在時間的另一端呼喚著奧西裡斯。
對人類和幸存的神明而言都相當漫長的時間,猶如一條直線,線的一端站著飽經風霜的流浪者,線的另一端是在巔峰時刻戰死的舊友、族人,濃霧裡一遍遍地呼喚,呼喚著沉睡已久的記憶。
關於人神共存的時代,關於眾神輝煌的國度與文明,肥沃的土地孕育了璀璨的農耕文明,悲天憫人的女神走遍尼羅河兩岸,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下,聆聽人類和眾神的祈願。
貓女神貝斯特的月亮神廟內外臥趴著嬌小勇猛的貓咪,遠處的神廟傳來贊頌太陽神拉的頌歌。
沙漠掀起狂風,狂沙深處有一支被神明祝福的軍隊試圖入侵,戰爭之神賽特張開手臂呼喚風與沙化作千軍萬馬的驍勇身姿,仍記憶猶新。
烈日曝曬著尼羅河口岸,蔚藍的地中海海平面突然出現白色戰艦,一字排開,眾神秣兵歷馬,嚴陣以待,與海對面的古希臘眾神掀起曠日持久的戰爭……
被文字記錄下來的史詩是親身經歷的過去,黑暗吞噬光明的國度,璀璨的文明逐步坍塌成殘垣斷壁,眾神描金帶銀的廟宇如斷腳的蜘蛛,逐漸被風沙淹沒,神案之上的絲綢沾滿灰塵,恢弘的史詩、虔誠的信仰和自由永生的眾神,如風吹過的嫋嫋白煙,霎時扭曲、消散,再也不見。
奧西裡斯的雙眼噙滿逝者不可追的悲傷、悵惘,搖搖頭,沒說話,闔上雙目,拒絕烏爾德的誘惑。
“……為什麼?”烏爾德不理解。
始終身處於過去的烏爾德最明白萬物生靈沉湎於回憶的劣性,西王母渴望回到過去執掌山海昆侖、鬼國昌盛的繁榮,帝釋天數千年來如一日地描摹天人過去尊榮的地位,費盡心機試圖恢復往日榮光,而撒母耳看似著眼未來,致力於創建屬於祂的神國,實際還是沉湎蘇美爾眾神至高無上的文明史詩,所作所為都在復刻蘇美爾眾神。
連高傲的神明都逃不過沉湎過去的規律,遑論沒落文明遺存的奧西裡斯,遑論渺小的人類。
“你們當真都不怕死?”
奧西裡斯嘆息:“往者不可留,不可追。”
岑今沒有回應,祭出強武。
“山海昆侖。”
言出法隨,以奧西裡斯為中心的挪威海四周豎立通天徹地的城牆,十萬 的昆侖居民出現在岑今身後,自下往上,竟與濃霧中數不勝數的詭異分庭抗禮,氣勢和戰意絲毫不輸。
天地以挪威海為分界線,一方光明,一方黑暗,似乎亙古以來便是如此陣營。
***
地外衛星監控著挪威海,信號模糊,數據受影響,隻能勉強拍攝到黑暗和光明的兩方陣營,前方戰場究竟如何,卻是誰也不知。
翹首觀望挪威海戰況的各國負責人和總機構幸好沒全部撤離,繼續召開緊急會議,派遣駐扎挪威海禁區的超凡者小隊過去查看,但是無一例外連港口都走不出。
輪船、飛機等交通工具一離開港口便重新回到原位,仿佛進入一個時空怪圈。
還未完全接手李道一工作的巫雨潔聯系張畏塗、李道一,私底下密談,又跟總機構、各部門密談過,最後採取的措施是近距離監控。
李道一:“那裡不是我們人類能踏足的地方。”
巫雨潔:“人類再怎麼成長、再強,也有實在沒辦法插手的戰場,因為那是眾神的古戰場。”
張畏塗低聲:“人類沒有資格踏足嗎?”
巫雨潔一笑,意有所指:“不,人類早就在眾神的戰爭中扮演不可或缺的、關鍵的角色。”
張畏塗挑眉,掃過巫雨潔幾人。
李道一:“古戰場是棋盤,棋手隻需要兩個,其他人試圖插腳就是犯規。”
張畏塗被隱瞞不少具體的信息,但是聽得懂大概的意思,也能簡單猜到眼下的局面,雖然表面可也足夠了。
不需要知道具體的細節,隻要大局了然於胸就行。
“你們和好了?”
近幾年,李道一的路越走越遠,和巫雨潔、江白平措等老朋友的分歧越來越大,見面即吵架,說話就有火藥味蹿出,今兒相處不僅和平還挺默契。
巫雨潔和李道一對視一眼,李道一敲了敲手指:“突然想起過去曾共同經歷過的冒險,挺懷念。”
“是嗎?”
巫雨潔:“嗯。”
總部大樓外的廣場行人椅子,龍老板大手筆地撒開大包飼料,一大群鴿子盤旋著飛起來聚集在他身上,椅子旁邊則是看著天空的江白平措。
江白平措:“老李約我們去撸串。”
龍老板拒絕。
江白平措:“還氣老李?”
龍老板譏諷:“懶得跟那傻逼生氣。”過了一會兒,又說:“等人齊了再聚。”
“也好,很久沒有過人齊的聚會……多久來著?”
“滿打滿算應該是22年左右……老年痴呆就是從不會數數開始,你當心。”
和平鴿呼啦一聲齊刷刷飛起,排成人字盤旋廣場一圈,噴泉忽高忽低,再遠一些的城市觀光巴士第二層,圖騰、王靈仙五人捧著手機刷全球論壇,心情緊張地關注挪威海那邊的動態。
隻可惜把控嚴密,己方能得到的前線信息也少得可憐,根本不清楚戰況如何。
“會不會又是一次世界末日?”於文頭也不抬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