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武在你手裡。”
而祂此前欺騙他們,強武在命運的手裡。
“你們沒被欺騙,強武的確由命運掌控。”死神海拉看出丁燳青所思所想,開口說道:“但命運不止一位。”
丁燳青回望,表情和目光毫無波瀾,似乎早就猜到:“三位一體,過去、現在和未來。被囚困誅殺的命運殘暴瘋狂,是掌控未來的那一位吧。神捕捉不到祂,萬物生靈抓不到過去和未來,但祂在你的前面,知道你的存在,永遠碰不到彼此,所以祂是未來,而你是現在和過去其中之一。”
“你是什麼?”
“死神,海拉。”
丁燳青瞳孔劇縮。
“命運是寄生蟲一樣的東西,鋼鐵、人類、精靈,甚至是巨人和神明都能輕而易舉地完成寄生,進而掠奪——”死神海拉話鋒一轉:“你能猜到命運以寄生為生,難道還猜不到文獻中生死不知的死神海拉也被寄生了嗎?”
光影投射到丁燳青面前,伸手試圖去觸碰岑今的屍骨,驀然被打散,如水波晃蕩片刻才恢復原狀。
死神海拉退後一步:“我不碰你的珍寶。”
丁燳青目光陰沉而頹喪,語氣加重:“怎麼,救他!”
死神海拉搖頭:“我沒有死而復生的辦法,連神明也逃不脫生死輪回。”
丁燳青死死盯著死神海拉,片刻後,垂眼說:“那你們全都去死吧。”
死神海拉:“傲慢。你連世界樹都走不出去。”
丁燳青:“死神永生,亡於時間盡頭。”
死神海拉眼中的冷嘲瞬間冰凍,聽著丁燳青一字一句平靜卻無可轉圜地威脅:“附加在我身上的命運是我傲慢的資本,也是你們親手奉上,送給我威脅你們的資本,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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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海拉驀地轉身,跳躍到黑色機箱上面並坐下,俯瞰著下方的丁燳青。
這個人類表面看著狼狽,完好無損,思維活躍還能從蛛絲馬跡中猜出不少辛秘,平風靜浪,從容不迫,一派無事發生的模樣,實則處於崩壞的邊緣,一兩句話就能逼瘋他。
“的確。”死神海拉抬起手掌捂住眼睛,黑色雙環互嵌的瞳孔化為漩渦圖形:“漫長的歲月裡,我幻想過一千一萬種殺死你的辦法,但是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
命運的細枝末節可以被改變,它向前的旅程卻不會停滯不前,目的地也不會輕易被改變。”
祂說話像謎團,聽著像抒發胸臆的廢話,但丁燳青不放過任何一個字,全部記下來細細咀嚼,試圖從中尋找到能制衡、反殺的辦法。
“沒有死而復生的辦法,至少我沒有。古埃及冥神奧西裡斯的亡靈書或許能夠復活他,但埃及眾神早就消失在歷史長河中,被全球各區各陣營的眾神默認為全員隕落。我也想找亡靈書,復活北歐眾神,可惜次次失望而歸。”
“能救還是不能?”
“真沒耐心。”死神海拉翹著唇角譏諷:“那張命運紙沒寫他必死的結局,屬於細枝末節,可以被更改,隻要修改他身上的時間,讓他遊離於宇宙規則的邊緣,就能活過來。”
“怎麼修改岑今身上的時間?”
死神海拉:“我做不到,但命運做得到,你可以讓祂答應你的條件,祂需要一條瘋狗、一把屠龍刀,你是他挑選出來的利刃。給予一點小甜頭,應該不會拒絕,但——”
“但是什麼?”
死神海拉猛地蹿到丁燳青跟前,靠得很近,銀白色的漩渦瞳孔像宇宙星雲,將心有磅礴欲望的朝聖者卷入波雲詭譎的劇本裡。
“但他再也沒有未來!”
“那是名為過去的命運,時間永遠比其他人慢,所有人都在向前走,隻有他永遠行走在過去的時間裡,不過這對你來說不算困擾,畢竟當你接過命運拋來的橄欖枝時,你也可以擁有過去的時間。”
“我為人愚笨,不太懂你的意思。”
死神海拉笑著摳出祂的眼睛,死死摁住丁燳青的頭,將那團銀白色的金屬物塞進丁燳青的眼睛:“名為‘過去’的命運之神烏爾德在諸神黃昏將來之時,以預言未來、協助巨人贏得戰爭的利益誘惑我偷走烏爾德泉水。
事發後,提出讓我喝下烏爾德泉水並在煉制完亡靈大軍後回命運之神的宮殿,我本想反殺,不料在我喝下泉水那一刻就被烏爾德寄生。
名為‘未來’的命運之神看見諸神黃昏,沒有制止,還插手命運、推動命運,使諸神黃昏提前到來。
而祂們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鏟除地球眾神,當然這是做給……看的表面目的,生存數萬年乃至數百萬年的命運之神,早就在漫長無聊的歲月中叛變。
經過這麼多年苟延殘喘的被寄生生涯,我才揣摩出祂們在叛變中衍生出來的野心:自由。”
“隻要有野心、有欲望,就能成為破綻,你可以拿捏著祂們的野心,反過來利用祂們,達到你想要的目的。你是被未來選中的刀,祂在未來看見了你,和你的愛人。
可惜被烏爾德撿漏。
假如沒被撿漏,也不會有過去的諸神黃昏、眾神末日,所以這就是命運,連命運之神也不可避免地成為命運之中的一環。”
什麼意思?
丁燳青在灼烈的劇痛中試圖抓住理智竭力思考那個字、每句話裡暗藏的信息,但是劇痛自眼睛向四肢百骸發散,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皮肉綻開的瞬間,能聽到血管奔騰的聲音,能感受到大腦以超高的頻率跳動。
饒是如此,他也沒松開岑今。
他開不了口、發不了聲,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他們這些時日裡的遭遇,哪樁哪件不在說他們人類是被任意宰割、玩弄的魚肉?
岑今的命運說安排就安排,說殺就殺,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遑論反抗?
被命運逼著必須做出取舍的困境,親眼看著岑今被抓走而他連根手指都動不了的狼狽模樣,說著復活岑今、報復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過是利用祂們賦予的命運、主動接受祂們的擺弄才擁有平起平坐談判的機會。
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告訴他,他有多弱小無力。
仇恨和不甘的火焰在心口熊熊燃燒,強烈到蓋過劇痛。
死神海拉的手朝下,猛地握住丁燳青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也是我的仇人!瘋狗!”
一把將其甩出去,空間平添重力砸下來,丁燳青五髒六腑受重擊,嘔出一大口血,懷中的骸骨卻護得安好無損。
死神海拉兩個空洞烏黑的眼眶看向蜷縮在地面的丁燳青,表情在快意和大局為重之間來回拉扯,像一個變態精分怪。
“兩權相害取其輕,我必須忍住殺你的衝動,眾神注定會滅亡,但我拖著最後一口氣也會咬住祂的喉嚨,將祂撕扯進眾神的墳冢!”
“我把我的‘核’給了你,從今往後,你就是新的死神!”
“各陣營眾神之中,唯有死神不可欺!”
“諸神系歷屆死神以誅殺命運為己任——”
“丁燳青,殺了命運。”
丁燳青遭受著人世間未有過的極致的疼痛,以人類孱弱的軀體、靈魂和精神活活提煉成神的級別,極致的劇痛將永永遠遠烙印在靈魂深處,日日夜夜發出鳴顫之音。
光影臉上兩個黑窟窿逐漸被正常的眼珠填滿,無機質的眼球裡逐漸出現感情,眼波流轉,神採飛揚,瞧見丁燳青的改變頗為詫異,調出空間內監控查看,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死神的‘核’沒了?奇怪,還會自動認主的嗎?命運的選擇……為什麼會選擇一個人類成為死神?”
光影、即掌控‘過去’的命運烏爾德,疑惑地觀察丁燳青的畸變,雖說命運走向在祂的掌控中,可不清楚丁燳青為什麼會成為死神仍讓祂心生忌憚。
烏爾德伸出手,想抓住丁燳青完成寄生,乍然被一根白骨手臂鞭打到胳膊,狠嚇一跳,還以為祂的‘妹妹’沒死透。
隨即皺眉,既不悅,也心生悵惘,畢竟曾是朝夕相處、同生共死的關系,遠比人類社會中以血緣為樞紐的關系更為親密,羈絆也更深。
烏爾德看著白骨半晌,施加重力想將白骨碾做齑粉,剛有動作便見被劇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丁燳青驟然抬頭,銀白色的眼睛和兩環相嵌的黑色瞳孔宛如鬼魅莫測的宇宙深處。
一不小心便被震懾住,隻剎那就意識到此時是寄生的好時機,烏爾德便攜帶著祂集齊的強武寄生在丁燳青的大腦。
磅礴浩瀚的精神汙染剛伸出染指的觸角就被重重鋼鐵金屬困住,烏爾德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發瘋般地攻擊丁燳青的大腦。
破開一層金屬鋼鐵牢籠,又有一層新的金屬牢籠拔地而起,祂破壞多少,就有多少牢籠重新出現,就像祂費盡心思才策劃這麼一出好劇本,成功絞殺命運那樣,也被困死在無盡的牢籠裡。
“丁燳青!!”
“想跟我魚死網破?你困不住我。”起初的慌不擇路後,烏爾德很快冷靜下來,勸說丁燳青:“相信我、接受我,我會讓你成為至高無上的神明。
執意反抗、攻擊,最後死的是你,而我大不了耗個幾十上百年再找一個寄生體,不會有任何損失。”
卻聽丁燳青說:“死的一定是我嗎?”
“當然。”
“我不信怎麼辦?”
烏爾德語噎。
丁燳青輕聲笑:“我要你死啊。”
溫聲細語的,下手卻瘋狂狠戾,毫不留情,可謂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烏爾德不好受,丁燳青更是備受折磨,可在恨意的驅使下,丁燳青就是一條不死不休的瘋狗。
烏爾德低咒一聲:“早該提防這條瘋狗!”
丁燳青頷首附和:“我是瘋狗,就是沒咬死你,也會帶來致命的狂犬病毒。”他親昵地擁抱著岑今的屍骨,笑得尤為猙獰:“你必須死!”
烏爾德既驚且怒,忍氣吞聲:“你到底想怎麼樣?”
丁燳青沉默片刻:“復活岑今,讓他的時間線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