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同樣參加音樂節、同樣搭乘前往盧森堡的列車,但是前後並非同一件事。
兩樁事件、兩個小隊都在大白天遇到本該晚上才出現的幽靈列車,用排除法排除其他人,隻剩下丁燳青和岑今,不是他太‘幸運’就是丁燳青自帶霉運。
黃毛挺起胸膛、昂著下巴心想,對比二人的經歷,想來還是丁燳青略悽慘,自帶霉運的人肯定是他。
“你們聽過死亡列車嗎?”
金發萊妮果然開始她的表演,成功吸引丁燳青三人的好奇,徐徐道來這輛列車的離奇詭譎,內容就不重復敘述,反正聽上一句,黃毛就能說出下一句。
不過這時候的岑今三人第一次聽,挺感興趣,尤其帕特靈感一來,特地配了首陰森的bgm,大白天也被襯得一陣陣陰涼爬上脊背。
岑今拿出手機查詢:“真有死亡列車的新聞!”湊到丁燳青耳邊窸窣說道:“論壇裡有記載,是歐洲這邊的考試題目之一,不是我們的考場,所以以前沒碰見。要是不幸誤入考場,就是畢業了也得登錄學號打卡通關,如果通不了關也能讓附近教堂過來救命……嘖,那可太丟人了。”
丁燳青:“發生在90年的意外事故,距今也過了九年,教堂怎麼沒來處理?”
岑今:“說是無害,又能當考場,我猜是太棘手,難以解決。”
金發萊妮的眼睛咕嚕嚕轉一圈,盯著對面交頭耳語的兩人,面上微笑,內心罵狗男男,當著她的面表現那麼親密,真該被燒死,都怪現在的時代越來越不尊重上帝。
“我去趟洗手間。”
說罷便起身朝洗手間走去,那兒排了長長的隊伍,朝過道看去,有人在打牌、有人在低聲說話,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吵得人頭疼,他們的父親將帽子蓋在臉上全當聽不見,母親煩躁地哄著哭泣的小孩、呵斥另一個奔跑的小孩,洗手間那邊似乎有了爭執。
列車轟隆隆地開出隧道,陽光霎時明亮,車窗兩邊的綠色平原如綿延不絕的毛毯,鋪至天邊,與藍天白雲相接。
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怎麼看也跟陰森恐怖的幽靈列車掛不上鉤,岑今放松身心,靠著椅背睡眼惺忪,忽地想起一件事:“欸,幽靈船裡的唐刀是不是被你帶出來了?”
丁燳青:“那刀不錯。”
岑今哼笑:“你私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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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燳青:“總機構收了也當廢銅爛鐵,或被人私自偷去拍賣,還不如留我手裡好好珍藏。”
他喜歡收集古董和稀奇古怪的物品。
岑今合眼,唇角掛著笑:“你刀術挺好啊,改天切磋……”
丁燳青應了聲,垂下眼,瞳孔裡倒映著睡過去的岑今,岑今自來熟地靠著他胳膊睡,一隻手擱在桌面上,捏著小巧的手機。
陽光有點刺眼,丁燳青讓帕特幫忙放下車簾。
車簾是百葉窗,灑進來一條條錯落分明的光影,光影也落在岑今的身上、臉上、唇上,丁燳青看得入神,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有那麼一瞬間想戳一戳岑今的唇,是不是看著的那麼軟。
帕特撥弄琴弦,悅耳動聽的音符流瀉而出,還是個文藝青年的丁燳青一聽就聽出這是一首年代有些久遠的歌曲,關於暗戀,關於情竇初開,像夏日午後的陽光、綠樹和花草,像風吹過藍天白雲,少年人騎著自行車從暗戀的人身邊呼嘯而過,詮釋他囂張、熱烈、明亮的暗戀。
旅程枯燥無聊,環境吵鬧,不是一個能深入睡眠的地方,岑今隻昏昏欲睡十來分鍾就清醒,望著對面記錄靈感的帕特出神,突然說:“你是哪裡人?”
帕特搖頭:“我四處流浪,故鄉早就不在了。”
沒有戰亂,故鄉怎麼會不見?
“應該是被鏟車推幹淨,夷為平地了吧。”帕特抬頭笑:“我出生在偷渡客聚集的貧民窟,生母生父所在的祖國未曾踏足,如果有機會倒是很想去看一看。”
“抱歉。”
帕特笑笑說沒什麼,興致一來又問有沒有什麼經典曲目可以跟著一塊兒彈唱,話一出口就後悔,他忘記岑今的歌喉有多‘驚豔’了。
眼見岑今興起,帕特迅速將問題拋給安靜不語的丁燳青,頂著岑今哀怨的晚娘臉幹巴巴說:“……你推薦一首漢語歌,我跟著一起學……哈哈,一起學。”
岑今:“我可以教你。”
帕特:“怎麼能勞煩你?丁先生就行。”
岑今不樂意:“你妒忌我?”他皺眉,壓著聲說:“沒這必要,我不會搶你的飯碗,我又不準備出道當歌手。”
帕特抽搐著臉頰,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來來,你來。”
他把吉他遞給岑今,岑今大方接過,有模有樣撥弄琴弦,音還挺好聽,就是聽不出啥調,帕特起初不忿,漸漸嚴肅臉色,緊皺眉頭,好不容易等他停下來,趕緊問他彈的曲子叫什麼。
岑今昂首挺胸:“我們華夏經典樂曲,《送別》。”
帕特一臉茫然。
丁燳青沒能控制住嫌棄的表情和目光,岑今瞧見就不樂意地說:“你什麼意思?”
丁燳青:“曲子是他國作曲,詞才是華夏的。”
“是嗎?”岑今有點驚訝,那麼經典的一首歌呢,不過對他來說這首歌的歌詞最重要,便對帕特說起歌詞的意思:“我小學必學經典曲目,每個學期末告別以前的老師和同學都會唱這首歌。對我們華夏人來說,歌曲要講究詞和曲,哪個都不能或缺,詞還要講究信雅達,情感既要含蓄,又要濃烈得回味無窮。”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帕特一開始不怎麼認真,仔細聽下去卻發現岑今說得有條有理,便同他討論起來,偶爾能插進一兩句話,最後跟著一字一個音地學歌詞。
丁燳青接過岑今說到興起時遞過來的吉他,先撥弄幾個音,有點不適合抒情的曲子,但也隻能將就,便彈起《送別》的曲子。
帕特一聽曲子就知道原曲,大概百年前創作出來的曲子,在歐美音樂圈也是經典,配上岑今的講解和悵然豁達的歌詞,倒有了別樣的新感受。
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學歌中度過,帕特的語言天賦絕佳,很快掌握歌詞,唱得有模有樣。
與此同時,岑今察覺異樣:“那個萊妮去了洗手間還沒回來?”
丁燳青舒出一口氣說道:“我剛才就想說了,我們一直在這片峽谷徘徊。車廂裡有一些乘客的行為、語言像制定好的程序,每隔一段時間就重復。在列車開過某一節軌道時,有些人呈現恐怖的死相。”
岑今想到什麼,“艹,不會吧。”
丁燳青:“恭喜,我們中招了,先登錄論壇打卡,找找有沒有離開的方法。”
岑今拿起手機試了兩下,瞄了眼丁燳青:“沒信號了。”
丁燳青一時無言。
帕特小心翼翼瞄兩人:“出事了?”
岑今深呼吸:“出了點小事。”當即跳起,踩在座椅上小心觀望列車其他人:“別擔心,我們會解決,你別亂跑就行。”
丁燳青抽出隨身攜帶的唐刀,岑今攤開手掌:“我行李裡有一盒子,裡面有把拆開的斬馬刀,幫我拿出來——快,你在外邊比較方便。”
黃毛支使人太理所當然,丁燳青懶得跟他計較這些,便從上面拿行李,翻找出一個半人高的古樸木盒子遞給他。
岑今背在身上,而行李裡還有他的配槍和合法持槍證,兩樣都是他用慣了武器,上回沒帶進幽靈船主要是排查太嚴,連把切水果的刀都不準帶上船,反觀列車安檢沒那麼嚴格,讓他蒙混著帶進來,剛好派上用場。
“先找個對幽靈列車熟悉的人問清情況,再對症下藥。”
“找誰?”岑今問。
“金發萊妮。”
無聊的黃毛望著他們找到準備摸進最後一節車廂的金發萊妮,在裡面發現裝滿殘肢的瓶瓶罐罐和一家四口,輕而易舉知道他們是詭的身份。
從他們口中知道幽靈列車的辛秘,得知列車全體幽靈生前死後都受屠宰之家迫害,兩人便決定擒賊先擒王,準備弄死屠宰之家。
屠宰之家躲在列車幽靈和活人群體裡,被丁燳青詐出來,慌亂之下溜進列車駕駛室內,竟不受列車時間循環的束縛,岑今猜測也許殺了他們就能解決列車的時間循環,便不依不饒地追殺,握著斬馬刀差點沒把車頭劈成兩半。
屠宰之家此前遇到不少超凡者,沒一個像黃毛這麼刺頭,死追不放,偏還真能威脅到他們,慌不擇路四下逃蹿,奔出疾馳的列車,跳到山谷下方,朝著水面粼粼的萊茵河奔去,岑今在後面抓起斬馬刀便劈下去。
像一隻鶴,揚起的白色一腳是鶴的雙翅,翅尖掠過白雲,於半空劃過一道優雅的弧形,雙手握住黑色的刀柄,與銀白色泛著光澤的刀身形成極為鮮明的色差。
而後一刀下去,若長虹貫日,山斷河裂,萊茵河水炸起三丈高,像下了一場太陽雨,伴有美麗的彩虹。
扛著斬馬刀的岑今從彩虹中走來,丁燳青立在奔馳的列車車廂頂望著他,看不清神色如何,便也看不到那目光有多專注。
在丁燳青的下方,車窗打開,帕特用純粹欣賞的目光凝望岑今斬殺屠宰之家的全過程,撥弄琴弦,彈著古老的歌頌英雄的曲子。
悠揚的樂聲隨風揚至平原,飄蕩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上,飄過城邦、白雲和海洋,仿佛飄過時空,親吻二十多年後重新踏上這輛幽靈列車的故人。
岑今躍回列車車廂頂,同丁燳青肩並肩,看向被劈開的墳包,裡面露出列車的殘骸,人類的遺體、靈魂和冰冷的鋼鐵已然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無法分割。
“作惡者已死,接下來應該解決列車全體幽靈。”岑今語氣冰冷。
丁燳青:“你的意願是處死他們嗎?”
岑今沉默片刻,垮下肩膀,轉身把額頭靠在丁燳青的肩膀上,悶聲說:“不是。”
丁燳青:“為什麼?”
岑今:“我發現詭異好像沒那麼壞,他們生前也是人,沒畸變之前也是人,當然我知道喪屍題材裡的喪屍沒異變之前也是人,但是,假如,這些喪屍還有人類的思想、自控力和族群歸屬認知的話,還能下狠心殺死他們嗎?”
顯然不能。
喪屍等同於詭異,他沒辦法殘酷滅殺對人類保有好感的詭異。
丁燳青任他靠了許久才說起名為‘歐洲幽靈’的詭異的特殊之處,或許是信仰不同的緣故,他們和人類共存,多數是地縛靈,且對人類沒有惡意,少數對人類具有強烈惡意,騷擾、傷害和附身人類,最終借機殺死人類,奪取肉身。
遇到後者,教廷才會出面處理。
歐洲將幽靈列車放進試煉名單,一方面是暫時沒有解決方法,另一方面則是列車幽靈目前對人類沒有惡意,偶爾被屠宰之家刺激,處於應激狀態,表現出強烈的攻擊性。
岑今:“可以和平解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