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岑今拿出一條牽狗的繩子綁在怨童的手腕,說道:“人類社會裡的規矩,看護幼崽得綁著。”
怨童嫌棄他們人類社會規矩太多,但是沒有扯開繩子。
一大一小準備出門,丁燳青撐著把大黑傘在門口等。
三人沉默地出現在街頭十字路口,因為紅燈,身邊聚集很多人,不時朝三人瞥來好奇的目光。
怨童朝岑今的身邊挪過去,它平時囂張得很,小屋裡經常懟天懟地,時不時跑去老樓也是‘我老大,爾等來參拜’的氣勢,但從未去過人這麼多的地方。
顯然它有點虛了。
一邊虛,一邊好奇,汽車、高樓大廈、甜品店和路邊攤等等都那麼神奇,是兩千年前沒有的新奇物品,也是被困在四海窟兩千多年沒見過的奇妙,直到它看見一個白裙子女孩牽著條狗,狗繩跟它手腕上的繩子一樣。
“……”接受怨童充滿怨念的死亡光波,岑今淡定地說:“狗繩便宜。”
綠燈亮了,三人到對面的公交站,等來一輛去市婦幼醫院的巴士,便都上車。
黃姜和於文得知先知在鄰市一個縣裡出沒,就過去追查。
岑今的選擇是市婦幼醫院,原因在於四海窟神道柱裡的幼童,地下暗河鎮墓獸裡的孕婦,以及銅棺鎮墓者,讓他覺得這先知偏好孕婦和小孩。
這很好理解,變態喜歡欺負弱小。
按照田雨康的說法,先知最開始選擇下手的對象都是成年男人,而這些成年男人家有妻小,有些還父母尚在但也年老體弱,符合‘弱小’的標準。
先傳染體力和武力最高的成年男人,放任成年男人回家禍禍家人,本質目的還是‘弱小’。
隻是不知四百多人齊聚鬼蠱族大門口是先知所為,還是民眾自發行為。
如果是後者,隻能說誤打誤撞,病人集中處理好過被他們跑出去繼續傳染其他人,並且在官方不知道的情況下進化,那傷亡情況和處理難度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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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前者,目的呢?
趁族老和烏藍都不在,故意將鬼蠱族也變成病人?
為了鏟除有可能成為阻礙的鬼蠱族,還是報復?或者一箭雙雕?
前者的話,說明先知及其背後的西王母的目標是黔川。
後者的話,鬼蠱族跟先知、西王母都有仇,證明他們曾經有過很深一段淵源。
話說回來,寄生在人喉嚨裡的‘青蛙卵’有點像蠱蟲。
不過要是蠱蟲的話,黃姜應該早有反應才對。
“前方市婦幼醫院和X市人民醫院到了,請乘客下車。”
公交車廣播提醒到站,岑今帶著怨童下車,人群突然湧下來,路邊車輛又多,左右分別是婦幼保健和人民醫院,更是人山人海。
怨童在擁擠的人群裡頗感煩躁,直接影響到精神汙染的控制,處於即將爆炸的階段,滿心都是對嘈雜人群的厭惡,殺戮頓起,想著殺光了就能恢復安靜。
但是下一刻,它的手被塞進一隻大手裡,聽到黃毛喪批說:“等人潮散了就好,回頭給你買杯檸檬水。”暴戾的氣息忽然熄滅。
“……還要奶茶。”
貪婪大概是詭異改不了的品性,好在無傷大雅,以岑今的能力還能滿足。
岑今答應怨童的要求,向四周張望,忽然看到右前方一棵大樹下的丁燳青,他撐著大黑傘,一身異於普通人的裝扮讓他即便處於人潮中也尤為亮眼。
更重要是顯得格格不入。
丁燳青的表情和目光都很冷漠,疏離感極重,即便外形亮眼,也沒人敢靠近,自動遠離,導致他身邊空出一圈隔離帶。
岑今帶著怨童走過去,打破丁燳青身上的疏離感:“走了。”
這時醫院門口沒剛才那麼擁擠,岑今他們順著人潮進去婦幼保健醫院。一樓門診掛號收費和各種基礎檢查的科室,二樓兒科,三樓住院處,六樓手術室,四五樓則是其他五花八門的科室。
他們去二樓,電梯門一開,孩童幼兒的啼哭如海浪般撲面而來,嚇得岑今和怨童齊齊哆嗦了一下。
過了一會,岑今才探頭去兒科巡視一圈。
因為兒科基本是最忙、最嘈雜的一層,所以醫護人員根本沒空管這三貨,任他們走遍這一整層。
岑今:“有沒有感覺到奇怪的氣息?”
怨童:“沒有。”
岑今:“會不會你忘了?當初是個人,現在可能不是人了,畢竟活兩千年。而且說句不好聽的,這是我的猜測,有可能不是當初害死你的先知。”
怨童沉默片刻,說:“那些先知的味道一樣臭氣燻天,隻要出來一個,我就能發現。”
“去三樓。”岑今頓了頓,說:“我不太希望三樓中招。”
三樓全是待產孕婦或剛生下孩子的媽媽,住院最少三四天,人員比較固定,容易下手。二樓小孩子發燒拉肚子,基本不會過夜,人員流動頻繁,不太容易下手,所以如果先知真將目標定在醫院,那麼三樓的孕婦才危險。
他們到了三樓。
電梯出來是一條門廊,兩邊擺了幾張病床,前面的位置坐了幾個人在玩牌,應該是陪護。靠窗的病床拉上床簾,地上是一雙鞋,裡面應該有人在睡。
怨童朝那張拉上床簾的病床走去,岑今以為它發現什麼,心髒不由提到嗓子眼,頗為緊張地想該不會這麼快就發現先知?
如果一拉床簾,直接正面剛?
可是周圍來往人員那麼多,電梯也隨時有人下來,在這裡幹架絕對傷及無辜……巴拉巴拉擔憂半天,結果怨童走到靠近病床兩米遠的位置就嫌惡地扭頭離開。
岑今聞到一股獨特的鹹魚味從病床裡散發出來,再看眼地上的鞋,也有些無語的走開。
門廊的正前方是前臺,辦公桌後面的護士看見黃毛就問身份,病人還是家屬等等各種問題很詳細,岑今淡定地說了個病房床和床號,又說他是病人的弟弟,帶著小孩來探望。
護士查看病歷單,見這號病人是準備剖腹產的孕婦,二胎,前兩天提及她有個弟弟南下趕來探望,這人口音有點不像黔川,倒是對上號。
她揮手示意人過去,忽然想起什麼說道:“欸,你們幫忙帶句話,讓孕婦隔壁床的病人管管家屬,知道他們關心孕婦,但是總得顧好自己吧。回去洗個澡,不然病房裡也有獨立衛生間,衣服鞋子都洗洗,家屬也別把髒東西扔在病床上,樓道裡全是一股餿味,打掃衛生的阿姨今早投訴了知道不?”
她指的是門廊靠窗的那張病床,想必那股味道惹醫院不滿了。
岑今點頭:“行。”
三人朝前面走,來到岑今說的那個病房,盡頭左側倒數第三間,裡面三個孕婦。
兩個待產,一個昨天剛生下來,正在恢復,屋裡都是家屬來照顧,看見門口三人在觀望都有些詫異,又有點不舒服,畢竟裡面孕婦,門外兩個大男人。
便有家屬來關門,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攔住。
那家屬著急:“你們幹嘛?”
岑今詫異地看著丁燳青,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丁燳青推門進去,摘下帽子,但是戴著黑色墨鏡跨步進去,來到靠門的病床前,對著床上挺著一個大肚子的孕婦說:“我來探望你。”
那孕婦不知所措,臉上一抹驚慌閃過,但是很快鎮定下來:“我不認識你,你是誰?”
丁燳青:“你家裡的小孩認識我,我估計她快找過來了。”
孕婦瞳孔緊縮,失神地說:“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我是頭胎,你快點走,不然我叫醫護了。”
丁燳青:“別害怕,我跟她是好朋友。我希望你幫我帶句話給她。”
孕婦咬牙,竭力忍住極端恐懼的爆發:“滾!我要報警,你給我滾!”她緊緊護住肚子,神色又變得慌張:“你走開,我不會允許你們傷害我的孩子,絕不!”
旁邊有人看不過眼,就要過來阻止,被岑今攔住。
“他跟孕婦是舊識,不會害她。”
丁燳青隻淡淡掃了眼她高聳的腹部:“雙胞胎,一個好字。”
孕婦愣住:“真的?”
丁燳青:“你想保護孩子,卻把孩子親手推進火坑裡。”
孕婦:“你什麼意思?”
丁燳青:“這些天照顧你的男人,他是你家裡那個小孩的人。”頓了頓,他無視孕婦驚懼到極點的表情說:“他說他能保護你,阻止那個小孩吃掉你肚子裡的小孩吧。可是那個小孩就是他送給你的。”
孕婦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到極點,臉上瞬間汗水如雨下,抱著肚子疼得不行。
岑今眼尖,瞥見蓋住她下半身的被子濡湿,趕緊按下床頭的急救鈴通知護士這床上病人要生了。
護士和醫生很快趕來,想將她送去樓上的手術室,而孕婦卻猛然伸手,試圖抓住丁燳青,被丁燳青輕描淡寫地避開,不是什麼人類能夠觸碰神明的。
“求你……求你救、救救我們,求你……”
丁燳青看著那孕婦痛苦的模樣,無動於衷,完全是一個高高在上,永遠不會與人類共情的,絕對冷漠的神明。
岑今有些心冷,盡管他早知道神明的冷酷,但是丁燳青向來縱容他,雖然目的不純,而今又在他面前露出這種傲慢的姿態,讓人忍不住想打碎。
黃毛面無表情,拳頭有點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