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顯然看不上她的清水面,直截了當地道:「我家離這麼遠,你好歹把我回家 的路費報銷了呀!」
連夏聞言,果然掏了一百塊出來,還體貼地讓他路上小心點,男孩這才滿意,笑 著和她道別了。
顧西臣向天翻了個白眼。
他一直知道連夏人緣很好,她長相清秀耐看,屬於素顏也有點小漂亮的女孩。
俗稱好嫁風。
她這種妹子一看就是又會奶孩子,又會做家務,不買衣服不花錢的那種,其實是 非常受異性歡迎的。
畢竟看著好騙。
男孩離去後,顧西臣跟在了他身後。
他眼見對方鑽進了路邊一家髒兮兮的網咖,速度開機,開始和對面黃頭髮的女子 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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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我又有錢給你買新皮膚了!」
「老公真棒,哪裡來的錢呀?」
「遇到個傻鳥,她自願給的,哈哈。」
話音未落,頭頂的燈光忽然變成了血紅色,排排燈管一瞬間同時爆裂,男孩大叫 著翻倒在地上,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很明顯,顧西臣的幻術能力又升級了。
在他頭頂上,渾身漆黑的男人不知如何抒發自己心頭的憤懣,正如同龍捲風一樣 在燈管裏瘋狂穿梭!
為什麼要讓這麼單純的女孩遇到這樣一個扒皮吮骨的廢物男人?
人都已經像畜生一樣活著了,還要這樣對她嗎?
他在質問誰,連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沒有神佛,怎樣解釋他的存在?
如果有神佛,又為何對她這樣苛待?
10
轉眼間,七月十四鬼門開。
連夏從昨晚就開始折黃紙,折了滿滿一口袋。
入夜她上了香,又給桌上添了一副碗筷,接著在客廳中央擺了個破火盆,將紙元 寶一個接一個地往裏面丟。
他心裏隱約有些期待。
是燒給他的嗎?
其實,他也有點好消息想傳達給她。
可能是全天磕著煙的緣故,最近,他已經能凝成片刻的實體了。
甚至因此而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比如化成美男,撬走那渣男的牆角,最後再淒美地「死」在連夏面前。
重點是在這期間現身說法,讓她知道什麼叫完美的好男人。
以後眼皮子不要那麼淺。
是夜。
他又一次凝聚實體,站在窗前吐納月光。
卻聽房間裏傳來響動,連夏正揉著眼睛,往他這個方向走來,可能是要起夜。
幾乎是惡意的,他就靜靜站在月光下,看著她揉著眼睛走過來。
如果她看到窗前就立著一個朦朧的人影 她會害怕,還是會尖叫?
她放下了手,她睜大了眼,她長大了嘴,她看起來好傻啊...
然後,她像一個找到了歸宿的倦鳥,猛然投入了他的懷抱!
那沖勁,幾乎將他整個人往後砸去!
「我好想你!」
「因為今天鬼門開,你才來的嗎?」
「你可不可以每天夜裏來看我,哪怕在夢裏?」
「你身上好冷,是在那邊沒被子嗎?」
「為什麼你辛苦了一輩子,到那邊還是要受苦呢?」
說著說著,她哭了起來,像是個等不到愛的孩子。
顧西臣在連小夏一連串帶著濡慕和親近的問候裏感動不已,就在他深沉地咳了 咳,打算來段霸道的自我介紹時,女孩在他懷裏抬起朦朧的淚眼:
「你在那邊還好嗎?」
「爸爸 . . 」
顧西臣:????
她抱著他,眼淚不住聲地流。
「爸爸,要說我最難過的,不是吃穿上面,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 …..」
「沒有人愛我。」
眼前就是她朦朧的淚眼,他突然覺得心臟部位湧起陣陣刺痛。
因為想要一點愛,連鬼都不怕了嗎?
於是他輕咳一聲,模仿他想像中的鬼怪,用顫抖詭異的聲線道:「你~~可以戀 愛啊~~」
連小夏聞言,羞澀地打了他一下:「爸爸,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是我在流水線上 認識的...
我是怎麼知道的?
你爹我親眼看到的!
顧西臣語重心長地勸誡道:「爸爸不反對你戀愛,但是你要看重對方人品,不能 吃虧知道嗎?」
「嗯!」乖寶寶連夏點點頭,又小心翼翼地問道:「爸爸,好久不見了,我可以
看看你嗎?」 他敢拒絕嗎?
或許是貪念她有溫度的擁抱,他努力回憶著那男人的容貌,變幻成對方的模樣, 孰料她捧著他的臉哭得更大聲了:「爸爸,你….你的臉是被人砸了嗎?」
顧西臣:...…
他被女孩死死地抱住,心裏一陣陣地湧起怪異的感受。
一個女孩子,幹什麼這麼黏爸爸?
該死,搞得他有點小嫉妒!
「小夏啊,」他深沉地摸摸她漆黑的發頂:「你知道啥叫女大避父嗎?」
兩人擁抱取暖,互相傾訴(雞同鴨講)了大半個晚上,代價就是第二天連夏直接 上吐下瀉,發起了高燒。
顧西臣翻遍了家裏,也隻找到兩顆過期的感冒藥。
眼看她燒得人事不省,他咬了咬牙,撥通了她通訊錄上來往最頻繁的電話。
連夏睡了足足一天一夜,剛睜眼還有點迷糊,被那個圓圓臉的女孩子抓住肩膀搖 晃了半天,才認出對方是她隔壁產線的工友。
這時,另一個女孩也拎著兩個打包盒進來,一見她就驚喜道:「你醒啦!」
「我怎麼在這?」
「你男人說他有急事,讓我們送你來的!」
隨即,連小夏被兩邊飛來的唾沫星子噴了一臉:「你從哪裡找的極品?」
「也太得勁了,那腿,那腰,那身材!」
「他還有弟弟嗎?」
「要不你讓給我吧!?」
連小夏:「???」
她以為是那男孩幫的忙,也沒往深處想,這天出院前,她還特地打電話過去感謝 他。
對方剛和黃頭髮女友分手,態度前所未有的好:「不客氣,這不是應該的嘛!」
掛了電話他還有些竊喜,對方搞錯了人又怎樣?
正愁怎麼和她更進一步,契機就來了!
「晚上我去找你啊?」
「啊?我感冒還沒好....」
「沒事,我正好去照顧你嘛!」
即便是顧西臣曆遍滄桑,也想不到人性之惡是這樣無孔不入,且無縫不鑽。
12
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將連夏的錢包血洗一空,她開始嗦白粥,連速食麵都不吃了。
另一邊,顧西臣又回復了他的面壁生活。
他把自己掛在牆上,檢討自己的不軌行為給對方帶來的惡劣影響。
「叩叩。」
有人急切地敲門。
連夏擱下碗去開門,門外那雙細長的眼睛閃了閃:「我來看看你。」
可能是為了今天有點成果,他特地抓了一個背頭,劣質髮蠟的香味讓人窒息,刺 激得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顧西臣冷眼看著對方一再拖延離去的時間,最後甚至坐到了她的床邊上,目光赤 裸,眼神如惡獸一般在她瘦弱的曲線上下逡巡。
一個男人在夜晚來到女孩的寢所,目的不言而喻。
連夏對他有點好感,但還沒到失去警覺性的程度,她特地將大門敞開著,然後才 跑去廚房給對方下麵。
而在她身後,男孩緊跟了上去,上身前傾,手握成拳...
顧西臣一驚——這是打算用強?!
正在煮面的連夏隻覺身後一陣勁風撲來,接著就是『撲通』一聲,男孩已倒在地 上,咬緊牙關,面如金紙。
「陳錫!陳錫你怎麼了?」
然而對方靜靜地躺在那裏,任他如何搖晃也沒反應。
她一狠心,掰開了對方的唇拼命往裏面吹氣。
13
此時的顧西臣隻覺得自己被裹入了一個滾燙、濕潤的縫隙裏,那縫隙還在拼命地 擠壓他,將他脆弱的靈體擠得寸寸破裂、粉碎,最後揉成一攤冰涼的液體流向四 肢百骸。
等他再睜開眼,眼前便是女孩一臉嫌棄,還忍著噁心給他做人工呼吸的小表情。
見他醒了,她連忙把手一撒。
頭掉在地上發出悶響的顧西臣: ..
你倒是再吹幾口啊,再吹幾口,我就真活了!
可惜他剛要開口,就被自己頭上的濃香燻得差點吐出來,不得已改變話頭:「不 好意思,可以借你衛生間用一下嗎?」
連夏一臉懵比,看著躺在地上的大男孩一邊作嘔,一邊連滾帶爬地逃進了衛生間
一個小時後,連夏發現了三遍澡的陳錫(?)清清爽爽地坐到了外間,那雙唯一 出彩的細長眼睛裏,是前所未有的沉靜與清澈。
如果她能看到對方的內心,就會發現一公斤沉重的問號。
我是誰?我在哪?剛才發生了什麼?
剛才對方撲的急,他隻來得及凝固實體,如一堵堅實的盾牆擋在她身前,接著就 感覺自己被瘋狂擠壓,再睜眼就成這樣了。
也不能說不好吧…
隻能說老天爺我果然還是你的私生子啊!
顧西臣隨便找了個藉口,暫時離開了連夏家。
他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將自己身上所有現金和證件倒在路燈下查看。
幸好,為了上網,他隨身帶著身份證件,就著這些東西,他簡單得到了這具身體 的一點資訊。
陳錫,男,23歲,全身上下現金156元,暫住址在10公裡外的上海郊區。
他乘地鐵跨過小半個城市,敲響了那個貼滿了開鎖小廣告的門。
開門的老太太一看見他,立即要關門,被他一手推住,用可憐的聲音說:「我就
住一晚,不是來要您錢的。」
似乎覺得自己還不夠可憐,又補了一句:「外面太難了,奶奶。」
那滿頭銀髮的老太婆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心軟了,隻冷冷地讓他在狹窄的客廳 沙發上蜷縮一晚上。
顧西臣以為這老人是原主的奶奶,其實是外婆。
陳錫這男人很窮,屬於啃老一族,單身母親改嫁後,他越發不學無術,將老人的 棺材本都騙走氪遊戲,最終讓她寒透了心,被掃地出門。
當然,以上這些都不是顧西臣最關注的。 衛生間裏,他他有點嫌棄地盯著自己身下 ——不是,這玩意用過沒有?
會不會有啥汙糟病?
他當年也交過女朋友,但都走馬觀花一樣草草了之,幾乎都因為工作太忙而無疾 而終。
在個人品性上也很有自信。
即便在他最有錢的時候,也最多逢場應酬,從來都是潔身自好,愛惜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