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孟欣報道過《春江》劇組鬥毆一事,後來公司公關,她出來給蕭盛道過歉。
除這條消息外,是蘇暫從網上截圖的有關蔣孟欣的精彩履歷。
作為娛樂報的記者,蔣孟欣因大膽犀利的爆料風格,被網友戲稱為娛樂圈內的道德標杆。為博人眼球,蔣孟欣多次虛假報道,被人起訴。但因背後有資本力量支持,“蔣孟欣”這個名字甚至成為了一個量級IP號,擁有自己的公關團隊。
沈千盞垂眸,一目三行的瀏覽完畢,再看向蔣孟欣時眼神微變,漸漸凝重。
但顧忌著她的錄音筆,她並未輕舉妄動,問出一些不時宜且會留下把柄的問題。
眼下不宜再與對方交鋒,得盡快脫身才好。
正思忖間,走廊裡腳步聲匆匆,一場務推門而入。他面色急切,額間帶汗,顯然是遇到了要緊的急事。
就在他不管不顧要開口時,沈千盞面色一凝,輕喝道:“沒看見我這裡有客人,冒冒失失的。”她斥完,見場務將到嘴的話咽回去,一雙眼急得赤紅時,姿態優雅的起身,對著蔣孟欣笑了笑:“我這邊有點急事要處理,蔣女士你暫歇,我去去就來。”
話落,她看了眼喬昕,遞去一個示警的眼神:“你先替我陪著蔣女士。”
蔣孟欣自然不幹,她雙眸迸出興奮之色,正要跟上去時,走在前面的沈千盞忽然回頭,眼神凌厲地望了她一眼。
這一眼的威嚴,猶如實質,瞬間將她鎮在當場。
——
待走出會客廳,沈千盞繃著的背脊微松,低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場務終於被解禁,匆匆忙忙道:“酒店來了一伙自稱是老陳家屬的人,全都帶著棍棒,酒店的保安攔都攔不住。他們進來就直奔放置古鍾的房間,我們聽見敲門聲沒想到會是來鬧事的,開門後迎頭就挨了打。”
沈千盞臉色一白,腳下步伐猶如生風:“人沒出事吧?”
“除了挨了一棍子的兄弟,其他人有防備後倒沒傷到。但對方人多,大概來了七八個,個個兇神惡煞的,上來就打架。我們不敢還手,就被動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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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盞問:“報警了沒有?”
“報了。”
她聲音冷得如墜冰窟:“陳嫂呢,去請了嗎?”
“還沒。”
“古鍾呢?”她咬牙切齒。
“暫時沒事,大家都知道古鍾貴重,誓死保護著。”
沈千盞倒抽一口氣,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用手用力地按了按眉心,趁著電梯下落的功夫,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去叫人,把攝影組還留在酒店的幾位師傅全叫來。”
她算著警車預計到達的時間,穩了穩心緒,先給蘇暫打電話。
等待電話接通的時間內,她餘光掃見電梯鏡中的自己後,似不敢確信那頹喪的人就是她,下意識抬眼,重新看向電梯鏡中。
鏡子裡,她面色蒼白,整個人猶如被抽走了精氣神般,微微佝偻著。耳邊陣陣忙音裡,她聽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時如雪花降落的嗡嗡聲,似蜂鳴,一圈圈滌蕩開來。
她用力抿了抿發抖的唇,用指甲掐了掐掌心,挺直背脊。
她不能怕。
還要冷靜。
更不能露怯。
她是劇組的牌面,是指揮官,她的一言一行代表了劇組,也代表了千燈。
她垮了,劇組的意志也就散了。
她必須跟沒事人一樣,強硬、鎮靜、堅定,什麼都能解決。
沈千盞在給自己做心理暗示的同時,電話接通,蘇暫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急躁與不易察覺的不安,輕聲響起。
背景音裡是機場到達區機械的航班抵達播報。
嘈雜的聲音一下淹沒了她的思維,沈千盞大腦空白了一瞬,險些忘記自己為什麼要給蘇暫打電話。
她抬眼,看了眼即將到達的電梯,語速飛快地問道:“你接到人了沒有?”
“沒有。”蘇暫對沈千盞的情緒變動很敏感,幾乎是立刻發覺她的不對勁,遲疑著問道:“怎麼了?”
“酒店來了一批自稱是老陳家屬的人鬧事,你趕緊確認下。”
蘇暫正束手站在咨詢臺邊,聞言,猶如挨了一記悶棍,“草”了一聲:“這幫孫子。”
他仰頭看了眼早已到達的航班號,心口躁得猶如有把火在燒,燒得他理智全無:“我現在就回來。”
他這句話無疑證實了酒店正在鬧事的這幫人的確是老陳的家屬沒錯。
沈千盞心一涼,感覺血液都被抽走了一半。
她閉了閉眼,交代:“行,路上小心,我這邊能穩得住。”
蘇暫嗯了聲,正要說“季總剛才半道就回去了”,話還沒開口,伴隨著沈千盞那端電梯到達的聲音,她把電話掛得幹脆利落,半點沒給他留說話的機會。
他空瞪著手機半晌,鬱悶收線。
——
同一時間,沈千盞和場務兵分兩路。
遠遠的,她便聽見走廊上喧哗吵鬧的爭吵聲,隱約還伴著女人的哭喊,尖利嘶啞,難聽得像是鳥聲亂鬥時的嘶叫,一片混亂。
她眉心不自覺的抽動了下,眼皮直跳。
快步走近後,沈千盞逐漸可以聽清女人在哭喊什麼。
“我們家可憐的三弟啊,你死了還遭罪啊。這群吸血的鬼,不能還你公道也就算了,還扣著你的遺體不給啊……”
“你們什麼居心啊,是不是就怕我們家屬去屍檢,戳穿你們的謊言!”
“沒良心的吸血鬼啊,要不是我們來了,你媳婦都要被他們給騙了!”
“這個什麼古鍾,要了你的命啊,索走了我的三弟啊。”
“殺人償命,快讓你們的老板出來!”
沈千盞的腳步一頓,一陣徹骨寒意從腳底直竄向頭頂。
她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房間內糾纏成一團的人群,以及紛亂不堪根本分不清哪方的現場,齒冷得一股邪火蹿上心頭。
她轉身四顧。
目光觸及樓道安全消防位的滅火器時,動了下歪心思。很快,在考慮到非法使用的後果時,她很幹脆的放棄,轉而將視線投向擱在角落的一桶水和拖把上。
應該是清潔工準備打掃拖地,結果遇到兩撥人發生糾紛衝突,放下工具便走跑了。
她拎起水桶,步子邁得又穩又快,幾步靠近糾打在一起的人群後,她咬牙提起水桶,徑直潑過去。
這波無差別攻擊可謂是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呆立當場。
沈千盞看了眼對方手中的長棍,確認沒有利刃後,心裡穩了穩。
顯然,這伙人是借機鬧事來索取賠償,並非真的要你死我亡報復劇組。確認這點後,沈千盞松了口氣。
她將手中的水桶往空地上一擲,發出一聲悶響。
這記聲音像是警鍾般,將雙方震醒。
似乎誰也沒想到,有人會橫空殺出來,以這種方式居中調停。
沈千盞站在門口,不怒自威。
她的眼神犀利,凝視人時自有一股長期掌握權勢的上位者才有的威壓。
人群不自覺的向兩側分開,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沈千盞路過坐在門口哭天搶地跟死了老公一樣矯情做作的女人,又看了眼拿著棍棒兇神惡煞的所謂的老陳家屬。
最後,她看向蜷在角落裡被打傷後去保護古鍾的場務。
要說剛才是為了這未知的武力威脅感到恐懼和無措,眼下真的站在了暴力衝突的現場,她反而生出無限的勇氣與怒火。
她轉身,眼神冷冽地望向明顯是帶頭者的那位中年人:“你是帶頭的?”
她氣場太強,暴怒時像有與生俱來讓人臣服的能力,壓得人抬不起頭來。
中年人結巴了下,才道:“是我,你們老板呢,叫你們老板出來。”
沈千盞冷哼一聲,問:“你哪位?”
“我是老陳的大哥,陳巖。你們劇組害死了我弟,還想打發走他媳婦,想得美,讓你老板出來。”
許是發覺沈千盞並沒有威懾力,陳巖在短暫的警惕後,復又兇相畢露。
沈千盞環視了眼他身後安靜不語的五六個小混混,徑直越過陳巖,確認道:“你們是當地的?”
陳巖說話帶口音,和陳嫂一樣,一口塑普,連方言的味道都如出一轍。
但他身後的這些人,沈千盞不確定是當地人還是陳巖從老家帶來的同鄉,隻能先出言試探。
不料,結果有些壞。
開口的年輕人普通話雖比陳巖標準,可那咬字低仄的口音像陳家批發出來的一樣:“不是。”
陳巖似怪他擅自開口回答,轉頭瞪了他一眼,捏了捏手中的短棒,敲向牆壁上的電視機櫃,威脅道:“你少廢話,我就為我弟弟討個公道,你讓你們老板出來,你做不了主。”
“誰說我做不了主?”沈千盞冷眼看去,與他對視數秒後,微微移開視線,下巴微抬指了指他身後那幫年輕人:“想談事,我們和和氣氣談。你和你的這些朋友,把短棍放下,我們換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
“你這樣威脅恐嚇,除了浪費時間,沒有一點用。”沈千盞不欲激化矛盾,再次引起衝突,她看了眼落在人群之後被她用水潑了個湿透的幾個人,緩了緩語氣,說:“讓他們也換身衣服,我們去酒店的餐廳坐下來邊吃邊聊,你覺得怎麼樣?”
陳巖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在確認沈千盞是否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能夠做主。
沈千盞看透了他的想法,適當提出:“我雖然不是老板,但我是他們的領導。老陳在劇組工作,你應該聽過制片人這個職位。”她抿了抿唇,說:“我就是這裡管事的。”
陳巖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那雙渾濁的雙眼將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雖沒同意換個地方,但手中的棍子倒是垂了下來,不再是一副隨時要攻擊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