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
邵愁歇定了試鏡,叫沈千盞到現場一起面試。
試鏡的地點在北京郊區的一處攝影棚,沈千盞捎上了蘇暫,一同前往。
沈千盞這段時間大動靜不斷, 先是《時間》備案公示,後有試鏡招選演員,整個組已從當初隻有零星幾位主創人員逐漸擴大, 聘用了攝像、劇務、場記和美工。
她到時,攝影棚外已經停了不少商務車。車流如織,人群往來,場面看著頗為熱鬧。
沈千盞隔著車窗觀察了會,等到與邵愁歇約好的時間相近,這才和蘇暫一起入內。
攝影棚內拉了白布當幕板,用展板隔出一個封閉的房間用來試鏡。展板外排了一條長隊,全是今天來試鏡的演員。
沈千盞進屋的剎那,隊末的女孩紛紛側目看來,有面露好奇的,也有心裡疑惑猜測她是哪家公司的。她目不斜視,領著蘇暫一路進了面試的房間。
邵愁歇坐在臨時搭的桌案後,正一張張翻看簡歷。
他的助理半趴在桌上,看見眼熟的就給他科普講解:“這家是藝海經紀的,和我們合作過。演員個個半路出身,眼高於頂,不好伺候。”
“這位演員,陳總給我們打過招呼……”話未說完,他抬眼看見沈千盞進屋,忙起身招呼:“沈制片來了。”
沈千盞客氣地笑了笑,微低了低下頷算打過招呼。
她與蘇暫在案後的空座上坐下,很快有人端上茶水。她隨手翻了翻手邊的那沓簡歷,問:“邵導有沒有看好的?”
“有幾個。”邵愁歇從簡歷裡挑出幾張:“這幾個我合作過,今天也叫來試戲了,你等會可以看看。”
沈千盞掃了兩眼,心裡大概有了數。
她做事果決,一趟試戲下來,和邵愁歇將簡歷篩了個七七八八。離開機還有段時間,她不用急著做決定,收工後和邵愁歇約了飯,一並回北京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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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擬邀主演名單時,邵愁歇沒說話,等現下隻有沈千盞和蘇暫二人,這才提道:“我在想演員全部啟用新人是否可能。”
沈千盞猜到他可能有這個想法,主演人選才一直懸而未定,沒和蘇瀾漪商議。
邵愁歇無疑是位優秀的導演,但太有才華的人也特立獨行,尤其喜歡挑戰不可能的事。
她面上沒顯露分毫情緒,給自己盛了碗豆腐湯後,待放下公勺,問:“你有適宜的人選?”
“我說了你可別笑我。”邵愁歇老臉一臊,看她的眼神躲躲閃閃:“我們男主有一半的人設參考了季慶振老先生的經歷,眼下不是有個現成的繼承人在這麼……”他話未說完,沈千盞先噴為敬。
她險些被那口豆腐湯嗆到,咳了好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問:“你說誰?”
“季總季清和啊。”邵愁歇一臉無辜:“我對主演沒具象立體的概念,所以前陣子蘇暫給我看了一張季總的工作照,讓我找找靈感。”
他獻寶似的將那張打印出來的照片遞給她:“你看,季總的氣質多符合,舉手投足的清貴簡直渾然天成。重點是,他本身就做鍾表修復的,都不需要你再花時間培訓。”
沈千盞接過照片。
照片拍攝的地點在北京,時間堂的工作室裡。
季清和坐在桌前,正低頭修著一隻樊梨雕花木鍾。窗外的光正好落在他的鏡框上,淡淡的鎏金弧線將他襯得面若冠玉,他眼睫微垂,目光專注地落在表盤的制動機關上,應該是在笑,眼尾的鋒芒溫和,靜靜搭垂著,像含著溫潤的黑曜玉石,美得驚心動魄。
沈顏狗立刻就不行了,她的視線連一秒都舍不得移開,隻拿腳踢了踢蘇暫:“你上哪拍的照片?”她都沒有,這兔崽子竟然敢私藏!
“季總工作室啊。”蘇暫夾了塊櫻桃鵝肝,喂進嘴裡時滿足到雙目微眯:“除夕夜你不是把我扔給他了,我第二天醒了找到工作室,就悄悄偷拍了一張。”
沈千盞舔了舔唇:“就一張?”
蘇暫呵笑了聲,用湿毛巾掖了掖唇角,沒直接回答,視線越過沈千盞,看向她身旁的邵愁歇,說:“邵導,我勸你別想了。季總沒這個愛好,我們沈制片也不會同意的。”
“我也知道我挺異想天開的。”邵愁歇擰著兩條眉毛,喪喪的:“但我看著季總就特別有創作靈感,還指望沈制片給我使使勁的,怎麼就不會同意了?”
“我本來以為找傅徯已經很大膽了。”沈千盞的目光終於從照片上移開:“結果這裡還有個膽更肥的。”
她把照片扣下,義正言辭:“沒收了。”
——
接下來數日,沈千盞先接洽了宋煙,確認她的檔期。
宋煙和《春江》的合約籤到三月底,前幾日無錫的雪化後,《春江》已重新投入拍攝。為了追趕之前落下的進度,她六點上工,夜深才收工,與沈千盞的聯系也斷斷續續的,幾天才能聊完一件囫囵事。
邵愁歇自那日提了想讓季清和做主演的荒唐念頭後,連著磨了沈千盞好幾天,直到聽蘇暫打小報告,說沈千盞屬意宋煙,正在敲傅徯後,這才死心。
——
沈千盞籤下宋煙和傅徯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先是蔣業呈反對,這老狐狸面善心不善,也不明著來,隻一個勁的針對她,躲在背後攪弄風雲,給她添堵。
艾藝倒沒作妖,給沈千盞推薦過幾次藝人被婉拒後,幹脆不摻和了。
大局將定時,沈千盞給季清和打了個電話,告知正在接觸的主演人選:“宋煙基本能定了,傅徯還在談。你要是沒意見,我就開始死磕了。”
季清和不置可否:“你決定就好。”
“定下主演前,有個插曲。”沈千盞笑了聲,說:“邵導跟我提議讓你當主演,你怎麼看?”
他周身似有人頭攢動,背景音嘈雜混亂,他用手擋了擋手機,避入稍微安靜的角落裡,這才回她:“你舍得看我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沈千盞想了想,說:“這個還好。”察覺到那端氣息變了,她立刻補充:“就是露肩露背露臉沒法接受。”
季清和低聲笑了笑,“我也覺得,你獨自欣賞就好了。”
沈千盞莫名覺得臉熱,順著他的話就問道:“四月開機,你什麼時候回來?”話落,發覺自己的口吻頗有些怨念,欲蓋彌彰地補充了句:“當初籤合同時,又是要求親自審核劇本,要求車接車送的,劇本會開了幾十次了,你一回都沒來過。”
要不是季清和是免費勞力,她早殺上門要違約賠償了。
季清和轉身,看了眼顯示屏上的日期——三月二十。
他為了不終歲鍾表的新品,被困在總部近兩月,期間回過北京兩次,次次忙到腳不沾地,連約她吃飯的時間也沒有,頗有些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滄桑無奈感。
季清和捏了捏眉心,摘下眼鏡。
落地窗前,是半座城市的燈火,他踩在這星羅棋布之上,想念的情緒在瞬間鋪天蓋地,淹沒而下。
“開機宴一定到。”
第59章 第五十九幕
開機宴定在四月底。
月初時, 沈千盞奔赴無錫,與影視基地籤下租用拍攝場地的協議。
幾日後, 她組建美工組,由喬昕監督,布置搭景。
四月中旬,劇本前三十集定稿, 江倦山與林翹從北京飛至無錫, 一是參加開機宴,二是跟組創作劇本。
沈千盞派了A組的司機去機場接機,臨晚核算完賬單明細, 和喬昕一道在酒店大堂等著給兩位編劇接風洗塵。
劇本啟動後, 沈千盞為了趕進度,給江倦山留的時間除了吃飯睡覺, 就是碼劇本。
剝削之嚴重,連蘇暫這蘇扒皮都看不下去,不止一次在她耳邊叨叨:“沈千盞你趕緊做個人吧,你看看林翹的黑眼圈,都快垂穿地心了。江老師這麼風姿卓越的男人,雙目猩紅,臉色蒼白,連個人樣都沒了。”
沈千盞聞言, 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我不這樣,江老師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交三十集劇本?”
她原計劃五月中旬開機,自然逼江倦山逼得緊些。不料, 江倦山與林翹的組合太讓人驚喜,配合之默契,進度之高效,生生給她提前了小半個月。
以至於沈千盞每每忙到夜半時分,都忍不住感慨自己撿到寶了。
先不提這對神仙組合的高效默契,光劇本質量就令沈千盞驚豔不已。即使沒有時間限制,尋常也難得有這樣高質量的劇本故事。
江倦山為什麼能年少成名?
實力天賦缺一不可!
——
商務車抵達酒店時,沈千盞正在打電話。
喬昕出門接了人,先領著去辦入住:“盞姐在接工作電話,我們先辦入住,等把行李歸置一下,我們一起去吃個夜宵。酒店附近有家夜宵攤子,燒烤清粥什麼都有。”
林翹順著喬昕指的方向看了眼,問:“盞姐最近挺忙的吧。”
“可不是。”喬昕嘆氣:“她最近實在辛苦,每一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見不完的人,跑不完的場地。晚上回酒店後不是這開會就是那開會的,天天忙到凌晨三點。”
按沈千盞自己的話來說,她最近天天忙成狗,忙到性·欲減退,天也不想日地也不想日,隻想兩腳一蹬,合會眼睛。
喬昕幫著江倦山和林翹辦完入住,特意要求兩人的房間與沈千盞相鄰,方便開會。
隔了幾步遠的林翹,在聽見“開會”這兩個字時,小臉一垮,喪出地表。
辦完入住,喬昕領兩位去房間放行李。
這趟住下,歸期不定。什麼時候寫完最後十集劇本,沈千盞才什麼時候放人走。
林翹生怕要在這住上一整月,足足拎了兩個行李箱,從日常家當到被褥床單,整整齊齊帶了個囫囵。
喬昕看她歸置東西看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等到沈千盞的電話,立刻叫上江倦山一並去吃夜宵。
夜宵攤子離酒店不遠,拐個彎就到。
沈千盞輕車熟路地點了一盅艇仔粥,數十串烤串,一盤黃金糕,又拎了幾瓶酒這才回來坐下:“你們過來辛苦了,路上還順利吧?”
“順利的。”林翹羨慕地左右打量了她好幾眼:“你都瘦了!昕昕說你每天凌晨三點睡,你怎麼做到天天熬夜還把自己養得這麼滋潤好看的?”
沈千盞將酒瓶往桌角一磕,利落地開了酒:“小馬屁精,你討好我也沒有假放,劇本該寫還是要寫。”
她將啤酒推過去:“喝點今晚好睡覺。”
林翹認床,每回跟組,都會找沈千盞喝點小酒。有條件就吃著夜宵喝啤酒,沒條件就開瓶紅酒聊聊圈裡新貴的年下奶狼狗,這麼多年下來,都快從習慣變成儀式了。
林翹跟她碰了碰杯,問:“季總呢,還沒來?”
“開機宴才會來。”酒過辛辣,沈千盞緩了口氣,才問:“有事找他?”
林翹搖搖頭:“也不要緊。”
前期籌備時,林翹跟江倦山一同去時間堂的工作室參觀過。大多時候,遇到難以下筆的地方,也是與孟忘舟討教較多。本以為到了劇組,能夠省了這些麻煩,不料,還是不見季總人影。
說話間,烤串端了上來。
沈千盞叼著一口肉串,說:“你應該說要緊,這樣我才有理由催他早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