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隨著夜風緩緩消散,燕祁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神色冰冷,他垂下眸子,面無表情道,“她是我的。”
那黑影臨消散前,深深地看了燕祁妄一眼,那雙異色的瞳孔以及截然不同的眉眼,這一刻,方才令人能看出這具肉身裡兩個靈魂的存在。
他們眼中有著不同的情緒。
那黑色的眸子似寒潭一般,帶著不甘與一絲勢在必得。
赤色的眸子裡卻是掩飾不住的興奮,與他看不清的復雜神色。
燕祁妄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他能察覺到,自己現在心緒並不平靜,他能感覺到,自己心底的暴虐情緒,看著這已經被摧毀的一片地區,他長袖一揮,隻見那湖泊與山林又變回了以前的模樣。
燕祁妄轉身,眨眼之間,便出現在了千裡之外。
…………
燕祁妄回到大無妄寺之後,一眼便看到梵天吟那頭耀眼的綠毛,此刻他正坐在顧言音那間房的房頂之上,百無聊賴地磕著瓜子。
“對面是誰?”見燕祁妄回來了,梵天吟瓜子也不磕了,他將手中的瓜子殼扔到了屋後的草叢裡,從屋頂跳了下來,方才那陣仗,他在寺廟內都察覺到了,現在這修仙界中能讓燕祁妄出手的人,兩隻手幾乎都能數的過來。
燕祁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冥火。”
梵天吟聞言面色微變,燕祁妄口中的冥火,便是那黑炎的名字。
梵天吟面色變了又變,他的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當真?”當初那黑炎的恐怖之處,他可是親眼所見的,他的弟弟當時便葬身在那黑炎之中,還有那些失去理智的靈獸,以往的慘狀,隻要經歷過的人便無法忘記。
燕祁妄走向房內,卻在半路腳步一頓,他低下頭,便見那衣角不知何時,已經沾上了髒汙,他脫去外衣,扔到了一旁,在半空中,那衣物便無火自燃,化作一縷青煙隨風飄散。
“他借用了傅肆的肉身。”
梵天吟聞言,當即怒罵出聲,“這個蠢貨!”
Advertisement
罵著罵著,他甚至都被氣笑了,“現在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竟與那種邪物做交易!他是不是不知道那玩意的厲害?!”
梵天吟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眸色幽深,據他所知,這類邪物極難修煉出肉身,這冥火當初那般厲害,都隻能以那種形態出現。
現在卻是不知他借用了什麼法子,躲在傅肆的肉身裡。
先前困擾他的謎團似乎都在此刻驟然清晰了起來,再想想先前方晨被吸走的氣運,梵天吟忍不住又咒罵了一聲,“真是好算計!”那冥火和那些修士做交易,令的那些修士替怪物打掩護,掩人耳目,而後再令那些怪物到處吞噬修士的血肉,吸食他們的氣運。
而現在那冥火敢露面,定然已經是萬事俱全。
以那怪物如今的修為來看,這麼多年來,他甚至難以想象,究竟有多少人死於那些怪物的口中……
燕祁妄走回房中,沉默看著熟睡的顧言音與龍崽,他也沒想到,先前顧言音的胡亂猜測,現在竟然成了真。
甚至,比她的猜測更為棘手。
燕祁妄沉默地坐在顧言音的一旁,看著她漂亮的睡臉,聲音低啞。
“你是我的。”
微風吹過,窗子被吹的輕輕晃了晃,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遮住了他的低語。
翌日。
顧言音睡醒之後,便發現房內已空無一人,她坐起身,便察覺到手中有個冰涼而熟悉的東西,她低下頭,卻發現是一片金色的龍鱗,那龍鱗看著光滑,宛若上好的玉石,入手卻是有些磨手。
顧言音有些疑惑地將那龍鱗收入了袖中,她細細地洗漱了一番,方才打開房門,一開門,便見一顆翠綠色的頭正明晃晃地懟在她的門前。
那顆綠色的頭在太陽底下別提多亮眼了。
顧言音看的一個激靈,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疑惑,梵天吟嘆了口氣,主動解釋道,“他今天有點事,讓我來守著你啊……”
“寸步不離的那種。”
“那就多謝了,我今天正好要出去一趟……可以嗎?我不會走遠的!”顧言音搓了搓手,梵天吟聞言挑了挑眉,“你出去幹嘛?”
顧言音摸了摸下巴,表示拒絕回答,“秘密。”
“呵。”
就在顧言音將胖蘿卜和龍崽揣在懷裡,準備同梵天吟一起出門,便見兩個銅人抱著岸餘長老匆匆走進了院子,一看到她,岸餘長老便焦急地問道,“龍君呢?”
顧言音搖了搖頭,“燕祁妄他出去了。”
岸餘長老聞言嘆了口氣,“昨夜又有幾個村莊遭遇襲擊,甚至,其中還有個宗門也被盡數覆滅……”那宗門雖然隻是個小宗門,好歹也有修士坐鎮,結果那個掌門死相最為悽慘,被大卸八塊丟在了門口,腸子散了一地,慘不忍睹。
抱著他的銅人亦是附和道,“那些怪物簡直毫無人性!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而且那些怪物動作極為迅速,甚至絲毫不怕死,昨天倒是有遊歷在外的高階修士察覺到那些村莊的異樣,匆匆趕去幫忙,恰巧讓他給抓到了一隻生著對羊角的怪物,結果還未將那怪物送來,那怪物便像先前的畫皮魘一般,找個機會直接自爆,屍骨無存。
“也不知這什麼時候是個頭。”
顧言音給龍崽喂了果子,又給胖蘿卜尋了些山泉水來,幾個崽子湊在一起,吃的不亦樂乎,看起來頗為無憂無慮。
顧言音又想起了件事,“對了長老,你打算什麼時候換個身體?”
“我已經請師弟前往南海給我尋幾截雪藕來了,可能還需要些日子。”岸餘長老也有些無奈,他坐在顧言音對面,耷拉著張毛茸茸的臉,這具奶狗身子羸弱不堪,做什麼都不方便。
“既然龍君不在,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岸餘長老同顧言音道別之後,便同銅人匆匆離去。
………………
昨夜,那山林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周邊修士的注意。
不多時,便有數個修士御劍而來,然而待他們趕到時,卻見這裡一片平和寂靜,四處唯有潺潺的水流緩緩流淌,方才那恐怖的打鬥似乎並沒有在這裡留下任何痕跡。
其中一位中年男修沉思了片刻,小心翼翼問道,“究竟是誰?能引起這般的陣仗?”
“莫不是哪個老祖宗出世?”
“應該不是,方才那氣息很明顯有兩人。”他嗅了嗅鼻子,便聞到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似乎有人受傷了?好重的血腥味。”一行人在這處檢查了片刻,確定找不到一絲痕跡,這才散去。
那中年男修比別人晚了一步離開,他在周圍轉了轉,希望能找到方才那些人掉落的東西,能鬧出那麼大動靜的人,身上掉落的東西一般都不一般,但凡能撿到點皮毛,都是血賺!
那修士摸黑仔細找了一遭,什麼都沒找到,反倒是今夜,這裡的蚊蟲似乎都格外活躍,他露在外面的胳膊與脖子被不知什麼靈蟲咬了幾口,簡直奇痒難耐。
那中年男修暗道晦氣,這才不甘心地轉身想要離開,一轉頭,隻見一個黑影驟然出現在他的身後,那黑影生著雙異瞳,乍一看,說不出的駭人,那人面色大變,下意識運起靈力便要攻擊,卻見面前的人詭異一笑,一隻修長的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頸,他的眼睛瞬間瞪大,臉色漲的通紅,不過片刻,隻聽“咔嚓”一聲脆響,他的脖子一歪,鮮紅的血自他的嘴角溢出,流在了那蒼白的手背之上。
傅肆看著那血色,嫌棄地皺了皺眉頭,“不要用我的身體做這種惡心的事。”
片刻後,他的臉上卻又露出了個笑意,“不用就是了,仙君別生氣。”
這差異極大的表情變換間,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傅肆甩了甩手,他手上的血跡便已憑空消失,他向前走去,卻察覺指尖微涼,他低下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的胳膊處落下了傷口,滴滴殷紅的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在地,其間參雜著點點的金芒。
傅肆見狀皺了皺眉頭,“受傷了?”
“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冥火的表情停頓了片刻,隨即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小仙君,你莫非真當那條龍這麼多年是白活的?”他險些沒有控制住嘲諷出聲,諷刺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後輩。
傅肆自然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嘲諷,有些不愉,冷聲道,“那你現在來招惹他做什麼?你不怕他趁你還沒渡過天雷直接殺了你?”
“哼……”冥火冷哼了一聲,“探探底罷了。”
傅肆沉默了片刻,半晌,他忽的問道,“那條龍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冥火看向了暗處,他輕笑一聲,幾縷黑炎瞬間將那片草木燒了個幹淨,那裡卻是躲著個面色驚恐的男修,他看著神情詭異的傅肆,面上滿是害怕,他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仙君饒命!不要殺我,我沒什麼都沒看到!求仙君饒小的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傅肆面色冷淡地從那人面前走過,不過片刻,便已出現在了遠處,冥火懶洋洋道,“厲不厲害仙君難道察覺不到嗎?”
“胳膊上的傷不疼了?”
想到燕祁妄,冥火的神情有瞬間的放空,他勾了勾嘴角,隨即又抿了抿薄唇,神色復雜,明明過幾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世間……冥火向叢林深處走去,往日那些快要被忘記的一幕幕逐漸變的清晰了起來。
“那金龍可以說是龍與炎一道的集大成者,當年他巔峰時期,一手詔日焚天炎,抬手間焚山煮海,無人能出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