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下即便坐在被子裡,也會傳來的刺痛感,卻令她有些生氣。
於是語氣也不見得多柔和:“他呢?我的清泉呢?”
宮人自然知曉,這個“他”指的是陛下於是恭敬答道:“陛下在書房內議事,尋常時要至黃昏,再與列為大臣一道用膳的。”
這話,當然不可能是宮人自作主張與她說的,鬱暖知道肯定是皇帝的意思。
宮人又交代道:“您的婢女已被安排著,回了臨安侯府。”
待梳洗完畢,鬱暖看著銅鏡裡的自己,不由感嘆一下,陛下的品味一如既往的直男。
強迫她塗紅唇和穿袒胸襦裙什麼的,完全超乎想象的可怕品味。
可能烈焰紅唇是所有直男的夢想吧,真是羞恥呢,難道沒人告訴他們,日常出門並沒有哪個女人會把正紅色厚塗麼?
而且她是個平胸啊,穿成這樣這和公開處刑有甚麼區別?
不喜歡平胸去找大胸小姐姐啊,什麼大草原上的小公主什麼江南瘦馬雙胞胎姐妹花清純豐滿小家碧玉什麼的不是很好嘛?生氣叉腰。
沒過多久,外頭便有宮人進來,對她恭敬通報道:“夫人,太後娘娘傳您去慈壽宮用膳。”
沒有陛下的允許,這個人也進不來。
但鬱暖覺得,自己有點難以面對太後。
之前人家老太太待她很是慈和,那大約也是體恤她年紀輕輕,出身高貴,卻被皇帝置在外頭,有些委屈了她。
可正經登堂入室,嫁進皇家,到底不一樣。
鬱暖還是問了一句:“知道了,還有誰在麼?”
Advertisement
那宮人恭敬道:“還有太後娘娘,娘家的姜姑娘。”
鬱暖有點懷疑自己去了,便回不來了。
原著裡姜太後幫著姜姑娘,手撕秦小姐的劇情,雖然她記不清重點了,但也知道手段非常果決,而且毫不留情。
姜太後身為惡婆婆,左臉一個狐狸精,右臉一個小婊砸,渾身充斥著要把秦小姐嬌嫩的面皮生生揭下來的怒火,簡直可怕。
鬱暖覺得自己很慘了,被皇帝壓著欺負完,又要被老母親指著鼻子罵小狐狸精什麼的,實在太糟心了。
所以現在輪到她,替秦小姐受暴擊了嗎?
第59章
鬱暖有些小小忐忑起來,但並不是因為怕太後懲罰她,事實上她並不會為這些而擔心。
旁人再是厭惡她,都對她沒什麼妨礙。
或許有這樣的心理,也隻是因為從前姜太後待她太過和藹了,盡管鬱暖並不曾把她當作自己的親人,但她面對年長的老太太,心口卻總會不自覺軟和起來。
然而當老太太嫌惡起她,瞧著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時,恨不得她立即消失時,那又是另一番滋味。
多少會有些委屈不解。
但思及人老太太隻是在回護親外甥女,也便釋然了。
她算什麼呢?她甚麼都不是啊。
盡管如此,鬱暖還是覺得很羞恥,於是出門前又把口脂給擦了,再薄薄塗上一層抿開,又命宮人給她找來一條十分保守小清新的藕荷色小裙子,重新穿戴上。
那宮人欲言又止,鬱暖隻作沒看到。
她對著銅鏡照了照,其實自己的樣子與從前無甚區別,又仿佛有點不太一樣。
她原本的些許發熱狀況,在被逼著吃了藥,又睡了大半天之後便好轉了,頭也不暈了,身體骨好受太多。
但現下的妨礙便是,她不太能走動路。
走幾步路,便行動滯塞,腰背酸痛,不太好受。
宮門前已有步輦候著,鬱暖分不清規格大小,於是也就這麼坐上去。
不管是什麼規制,橫豎看上去都不是她能坐的,就這樣罷。
這頭慈壽宮裡,太後正在豎窗邊吃著香茶,一邊與娘家外甥女闲聊:“這兩日瞧著,你倒像是清減了不少,也不愛說話。這可不好,你自幼體弱些,勿因年輕便疏忽,不然到了哀家這個年紀,可有苦頭吃。”
姜瞳垂下眼眸,溫和笑道:“並不曾。隻是有些春困了,便時常用不下膳食,這白日裡睡多了,夜裡便睡得不踏實。”
太後若有所思看著她,微微點頭道:“哀家恰巧得了幾塊中嶽茶餅,這仙茶最是安神,陛下偶爾也用著,等會子哀家叫嚴嬤嬤與你帶些歸去,總不能夜夜都這般。”
“哀家也見過另一個小姑娘,比你的身子還弱許多,時不時便要昏倒咳血,恁地叫人擔驚受怕。”
“隻她是天生如此,倒是愛吃愛睡,天性和朗。你比她身子骨強些,這運道總是更佳,可不得糟蹋了去。”
不知從何時起,太後便有了另一個疼愛的小姑娘。
姜瞳溫柔看著太後,語聲感激道:“有您這麼些關照,臣女自當好生將養。”
太後柔緩笑起來,轉眼提起旁的事體:“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有甚中意的人家?若是有,也不要害臊,這好男兒總是越擇越少。”
“哀家會盡早知會陛下,給你爭個聖人賜婚的榮光來,那也算是一樁光耀門楣的大好事兒。還有啊,哀家手頭有幾個皇莊和銀樓鋪子,上好的水田還有幾家霜蜜齋,具拿去給你添妝。”
太後說的誠心誠意,她是真的打心底裡疼惜這姑娘。
倒不是她存心要越過姜家族人,插手姜瞳的婚事。隻是若真叫姜家去辦,姜瞳一個孤女,又能得甚麼好兒?
隻姜瞳是姜太後幺弟的遺腹子,使她如何割舍得下?
姜瞳的面色泛白,卻仍是淺笑著低頭應道:“臣女還想多陪著娘娘幾年呢,若是嫁了人,或許便沒有這麼些時間了,那該有多可惜。”
太後深深看了姜瞳一眼,不等她再說甚麼,便有宮人對她耳語一番。
太後面上忽的柔和起來,頷首道:“把她請進來罷。”
姜太後又帶著笑與姜瞳道:“哀家猜你們大約從前也見過,往後你想來皇宮頑,若哀家不在,便尋她去。”
姜瞳一怔,卻見光影處走來一個小姑娘。
她的面容在陰影下不甚清晰,光線灑在纖瘦的肩胛上,顯出從容舒緩之感。她的裙邊以銀絲掐了荷葉紋,走起路來蓮步輕移,光華流轉間,這姑娘的腳步,卻顯得有些慢吞吞。
視線挑剔挪轉,這個年紀尚小的少婦,臂間挽了條月白掐金的半臂,青絲绾起,梳了簡雅的盤桓髻,白玉流蘇綴在額間,微微發顫,襯得她眼波靈動嫣然。
她走出背光地兒,羸弱的眉目間韻味動人,抬眼時,卻隱約帶了些許婦人才有的媚意。
鬱暖感受到來自姜小姐的目光,對她禮貌性地微笑一下,腦中一片空白,空空蕩蕩神遊天外。
由於行動滯澀,猝不及防腳下軟軟一絆,幸爾身旁的宮人一直扶著她的手臂,才不曾出醜。
鬱暖一下就轉頭看姜太後,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更淺。
她面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她知道姜太後最不喜歡沒規矩的人,原著裡,老太太可沒少因著規矩的問題挑人刺兒。
姜太後隻是含笑道:“得了。快些坐下吧,你來了咱們便用膳了。”
鬱暖微笑道:“都是我晚了,害得您與姜家姐姐久等了。”
按照年齡,姜瞳確實比她要大一點,但按照輩分,鬱暖算是她正經表哥家的。
隻鬱暖都這麼叫了,也無人特意糾正。
姜瞳以前,不是沒見過這位鬱大小姐。
但她父母雙亡,姜家又是這般不爭氣,太後娘娘這麼些年,也不見提點,故而她即便有太後的疼愛,頂多便是能混進頂層的貴女圈罷了。
真論站在中心位置的,那肯定不是她。
不過,鬱大小姐不是沒向她遞過橄欖枝,好歹姜瞳也是太後娘家外甥女,結交了定很有些好處。
隻是姜瞳自己拒絕了。
盡管不了解鬱大小姐,但她也曉得,這姑娘心思絕不單純。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鬱大小姐可不是那些公子哥兒們眼裡高潔的神女。
她那心竅裡頭藏了幾許打算,姜瞳怎麼會不明白?
她是太後的外甥女,可姜家卻普通落魄,人才單薄,鬱大小姐結交她,那定然是想搭上太後,其背後的目的,並不算多麼隱蔽。
於是在姜瞳的有意退避下,她和鬱暖並不多熟悉,反倒對彼此印象皆十分不佳。
後來出了那件事,姜瞳總算松了口氣。
無他,鬱大小姐的才貌出身,盡管不想承認,卻比她可要上層不少。若是忠國公有意,那她早晚會進宮去,再加上曾經的秦氏女,那姜家的姑娘,除了有太後庇護,旁的可甚都比不上人家。
故而,當鬱大小姐和秦氏女一個一個被玷汙墮落下凡塵,姜瞳雖並不幸災樂禍,卻也實打實松了口氣。
不想,卻又在這個地方見到鬱氏。
難道嚴嬤嬤先頭代太後去姜家賜禮時,與她說的那番話,暗指的便是鬱暖?
姜瞳看了一眼鬱暖,卻發覺人家根本沒在看她。
鬱大小姐,像是餓了好些年,雖然用膳仍是雅相的,但不妨她極是專注迅速。
完全吃不下東西的姜瞳:“…………”
十分無法理解嘛,彼此都是病秧子,誰比誰胃口大呢?
這位還是個會吐血的病秧子,生病吐血昏倒的戰績遍布長安,所以難道不該成日哭哭啼啼傷春悲秋感懷人生,再捧著心口端著藥泛了淚花吟時日無多。
之類的嗎?!
太後看鬱暖這般,哪兒有不能夠意會的道理?
先頭進門時,這孩子走路都艱難,左腳磕右腳,還穿這麼逶迤嚴實的襦裙,眉眼間有了許媚色,雖然還是有點不著調的天真在裡頭。
但太後明白,昨兒個約莫她和皇帝是發生了甚麼。
姜太後叫鬱暖來用膳,其實有些旁的不可明說的意味,但鬱暖卻是認認真真來用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