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寫得更加俏皮溫馨一點的嘛,這種寫法完全就是肅淡,而事不關己。
公主看了會沉默,太後看了想流淚,阿暖抄完想睡覺。
而鬱暖目光下移。
隻是最後一句。
“朕求索經年,終得覓刃鞘,實乃一喜。”
她表示看不懂。
聯系上下文,還是沒理解。
算了,不理解了,腦殼疼。
其實,通篇下來,也並不是很長,一共才三頁半。
他寫時的用辭皆已精煉至臻,就是那種,叫她這種對文言文一知半解的現代人,看個三遍才能完全看懂他想表達什麼的感覺。
看懂了之後,她才發覺,很有可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約都是太後和公主要燒給地下的大皇子的。
鬱暖也已然有些疲憊。
主要還是,覺得腦子轉不動,隱隱難過到不想思考,又集中精神這麼些時候,生怕抄錯,便有些耗費精神。
小屋中侍候的皆是極老練的婢女,知曉她抄好了,又伏在案邊,便曉得夫人是累了。
於是,她們便把準備好的點心,悄無聲息地給她端上,還有熱騰騰的茶水,一整套置於案邊。
務必叫她歇息夠了,才去那邊交誊稿。
Advertisement
其實鬱暖隻想快點離開,她不太想在這頭多呆了。
隻是聽見動靜,反倒稍稍清醒了些。
於是忽然想起,自己拖了很多日經書都沒抄。
鬱暖便又耷拉下眼皮,喪喪沉默三秒,才振作起來,淡聲喚道:“勞煩姑娘,再拿些澄紙來,我尚有些經書不曾抄完。”
侍候她的婢女有兩個,一個叫蘭溪,一個叫碧澗,其實鬱暖一開始,根本不熟悉她們,後頭日子久了才知道,她們一直守在小屋這頭,專門侍候小屋裡的客人。
看鬱暖面色略為蒼白的樣子,她們互視一眼,還是默默把該拿的東西拿來了。
畢竟並非每個人皆是清泉,敢同自家小姑奶奶頂著槓,嘮嘮叨叨滑不溜秋。
鬱暖剛來時,覺得她還蠻正經的,怎麼現下便成這幅樣子?不過,也不是說清泉現在不正經,就是有些叫人無言以對。
她們出去拿澄紙的時候,鬱暖垂眸,啜了口茶,有些帶著柑橘的藥香味,與這間小屋子的燻香很相近。
她的心情,於是放松下來,又隨手拿了塊糕點,小小咬一口。
便嘗出有股濃濃的紅豆味兒。
於是,蘭溪兩個端著筆墨進來時,恰巧便見鬱暖輕輕捂著口,像是在幹嘔。
杏眼眼角都泛了紅,看著像是被折騰得不輕,小巧的鼻尖都泛了紅。
兩位丫鬟又對視一眼,皆有些意外,看著鬱暖的神情,也帶了些喜意。
不成想,夫人這般單薄蒼白,竟能懷得這樣快。
雖說也未必是有孕,但反胃成這樣,又恰巧將將成婚的話,還是極有可能的,畢竟這屋裡盡是溫潤安神之物,除了她自個兒的緣由,如何還能莫名幹嘔起來?
鬱暖看了她們一眼,低頭開始認真抄寫。
橫豎大家都懷疑她懷孕了,可是事實上來說,她還是個切切實實的姑娘家。
她夫君甚至非常冷淡地把她推開,告訴她,下次再說吧。
那日她醉酒了,雖然保留了神智,但隔天醒來,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了,但記得最清楚的,便是他穩穩拉開她的手,禁錮住,讓她不能動彈,告訴她不可以。
鬱暖不曉得,是哪裡出了錯。
她覺得,戚寒時即便不喜歡她,但如她所感,好感應當還是有的,不然有些地方根本說不通。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都不願意接受自己。
走劇情真的很難啊,她又有什麼錯?
鬱暖想著,抄寫的手腕,開始轉緩。
抄完一整卷,她便慢慢起身,對兩個婢女道:“帶我去太後娘娘那頭罷。”又拿起端整卷好的诔文。
出了小屋,便能看見外面的拱橋。
鬱暖很早便有這樣的疑惑,即便是中心地帶,也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
而她來了那麼多次,從來沒見有人從拱橋上經過,一般去對面的小樓,都是要繞路走的。
蘭溪見她看那座拱橋,便笑道:“夫人不若從拱橋走,便近些。”
鬱暖道:“我從沒見人從拱橋走過。”
蘭溪道:“無礙的,夫人。”
畢竟這是主上垂釣之處,雖隻是偶爾來,但也沒人敢從這裡走。
然而,夫人不一樣啊。
這小夫人便是要把橋拆了,說不定主上隻會微微一笑,贊一個好呢。
更何況面前的小少婦,還極有可能懷了陛下的孩子,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和功勞。
鬱暖壓根不知道她的想法,若是知道,可能也沒想法,畢竟這年頭愛腦補的人實在太多了。
她也很奇怪,夫人這個稱謂。
不是說不正常,但一般若有人見她,知根知底的情況下一定會稱呼一聲周三奶奶,或是三少奶奶之類的,這是禮節,以示尊重。
可能是她過於敏感了。
上了樓上,她這趟,卻很順利地見到了姜太後。
姜氏又在織布,動作輕緩,發出木條碰撞的響聲,鬱暖看的出,姜氏織的布匹,花色有些亮眼,挺喜慶的,一般是有喜事的年輕人,或是孩童,才會用的顏色。
鬱暖坐在一邊,啜著茶,靜靜等候著。
太後拿到那篇誊抄的诔文,隻是翻看幾眼,便點頭微笑道:“你的字兒,越發有長進了,比初來時仿佛多了幾分勁道。”
無論是手腕上的,還是意態上。
接著,太後便沒有再看了,隻是把诔文擱在一邊,仿佛心很累。
隻她看見旁邊的另一卷佛經,心裡也感嘆,兒子把小姑娘寵得……實在很單純可愛了。
竟然跟趕工一般,認認真真,端端正正的也要把東西寫出來。
其實,這小姑娘也不可能沒感覺,她現下,並沒有特別把佛經放在心上這個事實。
她再也沒提起,那就是不在意了,可以放一放了。
這事兒早就可以揭過了。
即便她喜歡,要盡心意,也不必趕著寫,何時空闲寫了也是一樣的。
但是,面前的小家伙,可能就是覺得,答應了就要認真做。
累成這樣,還握著筆杆子,一定要寫完。
當功課完成就好啦。
太後笑了笑,又開始與她闲聊。
老太太看著她嬌弱單薄的身子,柔聲問道:“阿暖啊,你同你夫君,日常處得還成罷?”
鬱暖覺得,太後很認真的關心,她也不能全都說假話吧?
但也不能和盤突出,於是糾結一下,便道:“尚可罷……”
太後見她這個神情,便有些明白了。
自己的兒子,她真是再了解不過了。
母後夠親了罷?
那他也是那副模樣,不鹹不淡不見笑意。
對著個年紀小小的姑娘,即便心裡寵得緊,可能更成了鋸嘴葫蘆,一個字兒都不說,也是有的。
更遑論,這小女孩嘛,總是性子鮮活些,不比懂事成熟的女人好應付。
他這幅冷淡的性子,估計也不欲與小姑娘磨合。
極有可能,照著皇帝的想法,她隻需要受著便是,何須解釋了。
可這怎麼行?
這不是折騰人家小囡嗎?
太後努力思索一下,其實,她也不怎麼了解兒子啊。
但是,可能比小姑娘要了解一些罷?
於是老太太便語重心長,微笑著和緩道:“對付……譬如說那種,較為寡言,眼睛長在頭頂,成天冷著一張臉的男人,你啊,且聽哀家說來……”
鬱暖睜大眼睛。
若不是人設不能崩,她都要加一句:啊,您說的就是那種啊!我知道的呀。
就是那種,還非常愛親小姑娘的手手腳腳,再香香臉,結果撩完就翻臉,冷漠陰鬱的偏執狂強迫症潔癖變態之類,的男人嘛?:)
可惜不能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