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眼,將綢被展開細致裹住她的肩頸腰腹,他溫聲回答,“後天。”
他說:“我把灣流留給你,下次你回平城,便坐公務機回去。”
臨近離別,傅清瑜有些不舍,微微垂著眼睛,纖細白皙指尖輕輕揪住男人的雪白襯衫。
趙孟殊看透她的心思。
傅小姐總是這樣的,平常不著調的甜言蜜語很喜歡說,但一到該說真心話的時候,她又變得含蓄內斂起來。
他笑一笑,輕輕撫摸她發頂,溫和說:“鑑於我回平城之後一定會想念你,所以你要每天都發消息給我,打視頻給我,好嗎?”
這正是傅清瑜想說又說不出口的。
她輕輕抿唇,真心實意說:“好。”
趙孟殊結束公務要離開時,傅清瑜去機場送機,她一貫不喜歡送人離開,這次為趙孟殊破了例。
飛機起飛後,她微微仰眸,望著空中那逐漸遙遠模糊的影子,冷靜克制的心似乎空了一塊。
愛是盔甲,亦是依靠。
不過,她隻允許自己軟弱一瞬。
下一刻,她又是刀槍不入的傅清瑜。
第54章
趙孟殊回到平城後的一周, 趙昀和的死亡訊息才緩緩透露出來,又過一個月,便是趙昀和正式的葬禮。
他的葬禮舉行在萬物勃發的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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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天, 分散在各地的趙家人都紛紛趕來。
傅清瑜也搭乘灣流從深城趕回。
抵達平城機場,趙孟殊已經在車內等待她。
車廂裡內彌漫清冽香氣, 其中夾雜淡淡的酒氣,他姿態松散坐在車內, 向來清冷淡漠的眼眸此刻輕輕闔住,似乎疲倦極了。
傅清瑜沒有出聲,沉靜坐在車內, 連梳理裙擺的動作都顯得小心翼翼。
她沒想到趙孟殊回親自來接他。
這段時間他很忙,不僅要處理公務,還要親自操辦趙昀和葬禮, 應酬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
林亭發給她的行程表裡, 並沒有它來接機這件事。
“怎麼不說話?”他睜開眼,眼眸深沉望向她,語調無端顯得溫潤柔和。
傅清瑜輕輕倚在他肩上, 握住他指骨修長的手把玩, “我以為你要休息。”
她語氣柔和體貼, 趙孟殊卻聽出若有似無的抱怨,他長指溫柔撫摸她長發, 輕輕哄道:“確實有一點累, 但陪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傅清瑜笑起來,“我沒有生氣。”
她笑起來眉目農豔昳麗, 璀璨生輝。
趙孟殊便伸手抬起她下颌, 溫和凝視她。
傅清瑜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望向他的目光變得專注而認真。
兩人四目相對, 呼吸相融。
一月未見的思念在此刻的對視中濃烈起來。
隔板緩緩上升,悠然隔開一切雜音,車廂陡然變得靜謐,隻聽到輕微助眠的白噪音。
車外的景象飛快變化著,從寬闊的大道直直開向幽深小道,景色越發幽密繁茂。
“傅小姐有沒有想我?”他指腹輕輕摩挲她精致下颌,說話時語氣顯得漫不經心,眼神卻一瞬不瞬膠著在她臉上。
傅清瑜雪白面頰微微發燙,抬眸凝視他的眼神依舊保持著從容淡定,“你說呢?”
她是時時刻刻不肯落與下風的。
趙孟殊笑了下,俯身在她唇上輕吻。
他的語調很輕,絲絲縷縷鑽到耳朵裡,“應該有想我,因為我很想你。”
傅清瑜抬手勾住他修長白皙的脖頸,抬起的眼眸堅韌而明亮,“你猜對了,我很想你。”
是的,她很想念他,分開時並不覺得,一遇見才知道,原來團聚的感覺如此美妙,獨身一人的孤寒變得一分一毫都不能忍受。
趙孟殊抬臂抱起她,讓她坐在他懷裡,而後深深將她擁抱在懷裡。
這樣的擁抱使他滿心充實。
“所以,搬到沉園住好不好?”他一下一下輕撫她脊背,“我沒有幫你訂酒店,就在沉園湊合湊合,可以嗎?”
沉園還是當初她離開時的模樣,外觀並沒有太大改變,隻是她曾經精心培育的花園已經枯敗,玫瑰園裡是幹幹淨淨一片泥地,其中有繚亂的雜草,卻沒了當初生氣勃勃的玫瑰。
還有佣人——
佣人少了一大半,主樓沒有一絲活人氣,除了那隻白色的薩摩耶在汪汪亂叫,傅清瑜聽不見一絲生動的聲音。
趙孟殊似乎並未意識到有什麼不妥,他拉著傅清瑜的行李箱停在主臥門前,明知故問,“熙熙,要睡主臥嗎?”
傅清瑜不回答這個問題,直接掠過他推開主臥門,她脫掉外衣,將風衣輕輕掛在衣架上,隻穿一件薄薄的月白色緞面長裙。
趙孟殊看著她向他盈盈走過來。
傅清瑜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拽住他暗色領帶,仰眸凝視他,似笑非笑,“趙先生,是不是裝過頭了?”
什麼空蕩蕩的花園,什麼缺少的佣人,都是他刻意獲取她憐惜的手段罷了。
他堂堂趙家家主 ,京頤集團董事長,難道會缺幾個園丁,僱不起幾個佣人嗎?
假,太假了。
趙孟殊並沒有被戳穿的羞惱,而是輕輕垂眸看著她眼睛,溫和含笑問:“所以,熙熙有沒有心疼我?”
“嗯。”
誰讓她喜歡他呢?
隻要你喜歡一個人,再拙劣的手段都會甘之如飴的接受。
趙孟殊倒是微微一怔,沒想到傅清瑜會幹脆承認,下一刻,他又變得溫和平靜,若無其事說:“要不要睡一會兒,一會兒我叫你起床吃飯。”
她提前趕回平城,還沒到葬禮時刻,還能好好休息兩天。
“你把我丟在這裡,一個人休息嗎?”傅清瑜仰眸凝視他,步步緊逼。
趙孟殊眸色微暗,修長手指掌住她纖細不盈一握的腰肢,面上的表情依舊是風輕雲淡的,“你想讓我陪著你?”
傅清瑜踮起腳,目光灼灼。
他們靠得那麼近,垂眸便能望見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他克制著自己,收斂住過度貪婪的目光,使自己變得溫潤沉靜,霽月清風。
他會吸取從前的教訓,把這段感情的主動權盡數交付在她手裡。
隻是不斷收緊的手掌還是暴露他的內心。
隻是心湖並不是充盈而平靜,它早已因欲念與貪婪生起波浪,而後水分漸漸蒸發幹涸,生起痛感。
趙孟殊輕抿薄唇,不去看她盈盈的目光。
傅清瑜捧住他的臉,有些疑惑問他,“董事長,你在害羞嗎?”
趙孟殊斂眸 ,沒有回答。
傅清瑜忽然笑道:“以前是我喜歡對你演戲,現在倒顛倒過來了,你開始對我演戲。”
她直直看著他,眼神審視冷靜。
趙孟殊眸光一頓,而後淡淡說:“熙熙,你更喜歡演戲的我,不是嗎?”
傅清瑜也不說什麼,徑自拿著換洗衣服到浴室洗澡,趙孟殊徵然片刻,而後坐在床側,靜靜等著她沐浴出來,順便吩咐老宅管家抽調佣人來沉園。
她還是第一次洗澡那麼快,水聲不到半小時便停歇住,趙孟殊放下翻了一半的書,側眸溫和朝浴室出來的娉婷人影望去。
她裹著浴巾,浴巾斜斜在腋下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身上水珠還沒有擦幹淨,順著潔白細膩的脖頸滑落,落入深邃的曲線中。
趙孟殊沒有多看,視線很快便轉移到書頁上,長指按著書封,垂下眼睛的模樣顯得很君子。
傅清瑜徑自走過來,直接拿掉他手裡的書。
趙孟殊靜靜看著她將書拿走,眼底波動不變,微微抬眸,“要我幫你擦頭發?”
他真的好善解人意。
但傅清瑜莫名生氣。
明明他這麼溫柔這麼百依百順,為什麼還要生氣呢?
她抿起唇,將湿漉漉的頭發散開,直接窩在床上睡覺,並不在乎湿法將真絲枕套浸湿。
趙孟殊想要撫摸她,被她偏頭躲開。
收回伸到一半的手,他輕輕說:“那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叫你吃飯。”
說完,他抬手挑高空調溫度,輕柔為她掖了掖被角,轉身走出臥室。
房門閉合,空留一室寂靜。
傅清瑜輕輕睜開眼,覺得心底又酸又澀。
這不像她,竟然會無緣無故覺得難過。
.
樓下,趙孟殊一邊處理公務,一邊不時看一眼腕表。
他靜不下心,終究放掉處理一半的文件,抬步上樓。
剛剛的事情清晰浮現在眼前。
他當然知道傅清瑜為什麼生氣。
因為她在經歷他之前的心路。
當初,他也為了她的偽裝演戲而憤懑不已。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發現自己妻子無時無刻不對自己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