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瑜知道他會找她的麻煩,她不給他這個機會。
一整個晚上,傅清瑜都在跟其他人交際,目光都沒有落在尹錚身上。
散席之後,傅清瑜頷首匆匆離開,卻還是被尹錚抓住。
保鏢來不及制止,他已經三步並兩步攥住傅清瑜的手腕,眼眶因憤怒而發紅。
“是你對不對?你害了我!”他手臂緊緊貼著身體,手心攥成拳頭,憤怒得顫抖。
傅清瑜當然不會承認,清風徐來,吹散她鬢邊烏潤長發,她生的很美,眼神卻薄涼。
她平靜說:“真正害你的人是你自己,尹先生,不要再胡亂攀扯。”
她眼神示意保鏢上前制止他。
尹錚依舊緊緊貼著她,呼吸熾熱,發瘋一般控訴,“要不是你,趙孟殊怎麼會給我設局?你這個紅顏禍水!你害了你的哥哥你的父親,倒現在還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
他似乎隻是單純發泄,並沒有想得到什麼答案。
傅清瑜擰起眉,示意保鏢動手。
下一刻,寒光乍現,一柄薄刃的匕首顯現在傅清瑜眼前。
尹錚眼神一冷,緊握住匕首,狠狠朝傅清瑜捅去。
傅清瑜比他動作更快,側身一躲,避開匕首,攥住他手腕,劈手將匕首奪過來。
她剛要收回匕首,尹錚卻朝匕首撞過來。
傅清瑜眼神顫抖,踉跄著後退,尹錚已經軟軟倒在地上,匕首插入的地方,鮮紅血液流淌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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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心底發寒,腳底生軟。
她似乎知道趙昀和拿捏她的手段是什麼了。
她先把人送到醫院,而後去華府會經理那裡要會所監控。
巧合的是,那片區域的攝像頭恰好壞了。
傅清瑜的心重重沉到無底深淵。
在等待尹錚被急救的時間,是傅清瑜一年來最忙碌的那一夜,她先讓人封鎖掉所有消息,而後大規模曝光尹錚的黑料,從他偷稅漏稅再到賭癮成性,最大程度消磨掉公眾對他的同情心。
最後,她控制住尹錚唯一的親人。
——他在療養院養病的母親。
趙昀和的電話在意料之中打過來,“清瑜,聽說你遇到了麻煩,故意殺人這個罪名,即使你有滔天的權柄,似乎也是逃脫不掉。”
“你那麼聰明,應該很清楚尹錚是我的人,我有辦法讓你清清白白,我並沒有什麼想威脅你的,隻是想你安心做我的人。”
趙孟殊過來的時候,傅清瑜正坐在急救室前處理文件,纖細漂亮的手指依舊在鍵盤上有序敲擊,隻是屏幕熒光襯得她面色蒼白,顯出她並沒有面上表現得那麼平靜。
燈光下,趙孟殊靜靜凝視她。
她仰起眼,他便收回過度專注的視線,目光變得隨意而散漫。
傅清瑜停止敲擊鍵盤,語調還是很平靜,“是我太愚蠢,趙董怎麼可能是任我拿捏的人呢?”
她以為兢兢業業為趙昀和演戲就能拿到股份,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趙昀和早早給她下了套,他要她的把柄,他要控制住她,他要她成為她的狗,這樣,他才會安心把股份給她。
趙孟殊坐下來,聲音淡淡道:“華府會車庫的監控被拆了,你很難證明自己的清白,這是趙昀和針對你設下的局,尹錚心甘情願付出一條命。”
傅清瑜垂眸,唇瓣微抿,側臉線條清冷,“現在,我隻能祈禱尹錚不會死。”
趙孟殊道:“趙昀和用把柄威脅你,你便按照他的意圖去做,他沒有太長時間,能拖一時是一時。”
傅清瑜側臉清冷,淡漠道:“我沒有興趣做別人的狗。”
她收起筆記本,起身。
“要去找趙昀和?”趙孟殊似乎很清楚她的意圖,“你要拿住他的把柄,才能反向拿捏住他。”
傅清瑜垂眸,腳底是華美的靜雅棕大理石地磚,有光暈在腳底流動。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寂的走廊回蕩,“我當然有他的把柄。”她凝目看他,“但我需要您的幫忙。”
第41章 chapter041
已經是深夜, 趙昀和卻沒有睡覺。
他精神很好瀏覽著網頁。
令他失望的是,網上沒有傳出一丁點傅清瑜失手殺人的消息。
他瞥一眼李敏,語氣算不上好, “你做事不得力。”
隻有把傅清瑜逼到懸崖邊上, 她才會軟下脊梁, 現在沒有輿論的助力, 他要的效果無疑會大打折扣。
李敏小心翼翼答, “應該是董事長出手封鎖了消息, 到底是前夫妻, 還是顧著情分的。”
趙昀和冷哼一聲, 徹底沒了看網頁的興趣。
喝了幾口茶,心緒稍稍平靜, 他問起,“尹錚的傷怎麼樣?死了嗎?”
李敏搖搖頭, “從出事那一刻,傅總就把醫院封鎖起來了,一點消息都透不出來。”
趙昀和徹底動了氣,手一拂, 一盞晶瑩剔透的琉璃杯應聲落地, 碎成瓷片。
在地上閃著清冷的光。
他冷冷道:“要你有什麼用!”
從前, 趙昀和也是很會裝作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收買人心的,極少對下屬冷言冷語,更不要說是這般不顧人情面的話。
但今時不同往日, 他的身體每況愈下, 越發力不從心, 而又拿出手下最後的底牌去對付棋子,結果效果卻不盡人意, 無疑,他動了真怒。
傅清瑜跟趙孟殊走進來的時候,正好遇見灰頭土臉從病房出來的李敏,李敏微不可查朝傅清瑜搖搖頭,傅清瑜不動聲色微微頷首。
這一點些微不同,落入趙孟殊漆黑又冷清的眸中。
傅清瑜走到玄關處,回眸望一眼趙孟殊,“董事長,今晚讓您費心了,現在請您在外面休息一會兒。”
趙孟殊雙眼沉靜,明白她的意思,如她所願,優雅在走廊長椅上落座。
傅清瑜抬步進門,頓了下,還是將門關嚴。
李敏從長廊盡頭走過來,輕輕開門,絲滑無聲,為剛剛緊關的門留了一絲縫隙。
他恭敬而靜默站在趙孟殊身側,同樣耐心聽著門後傳來的聲音。
趙昀和沒想到傅清瑜回過來,在他設想中,傅清瑜這個時候該焦頭爛額等在醫院裡,祈求上蒼留下尹錚的命。
他撫摸著新換的茶盞,抬目定定瞧著傅清瑜。
不得不說,傅清瑜的養氣功夫是極好的,這個時候還是一副平靜如水的模樣。
聰明人之間是不需多講話的,趙昀和自然察覺出傅清瑜與往日不同的清冷淡漠,他以為她在矯情,於是笑道:“清瑜,你好好為我辦事,這件小事,我自然會為你平掉。”
傅清瑜穿著一襲煙灰色長裙,臉上的妝很淡,眉眼間有些許病後的蒼白孱弱,但依舊是明豔照人。
“您讓我做什麼呢?”她的聲音很輕,依稀像午夜的風聲。
趙昀和道:“我並不要求你非做什麼。”他抬起眼,深深看她,“你很聰明,而我需要你聽話,有這個把柄在,你應該會聽話不少。”
傅清瑜笑了,她隨意拎了把椅子坐下,脊背纖瘦挺直。
她唇角彎起,眼底依舊是冷冷靜靜的模樣,她的聲音涼如玉,“趙董,我也有您的把柄,您看,您能不能也聽話一些?”
趙昀和一怔,顯然沒想到傅清瑜會反擊。
他神色不變,依舊面含微笑望著傅清瑜,隻是唇角的笑意若隱若現,已經接近消弭。
傅清瑜語調平靜而溫和,淡然得像談論午後天氣,“趙董,是的,您把華府會的監控拆了,但您跟尹錚密談是在醫院裡,您猜,我有沒有你們密談的錄音?”
她微微抬起眼,雙眸清透,眼底很靜,讓人看不出真假。
趙昀和垂眸,依舊溫和,“清瑜啊,你拿這個威脅我不夠有用,我的房間裡有沒有錄音我自己還是很清楚的。”
身居高位多年,他不是馬虎到隨意密謀都要被人監視的程度。
“是嗎?”傅清瑜漫不經心道:“您既然如此清楚,不知是否知道,您的書房裡裝著監控?就在黃賓虹書畫的後面。”
趙昀和瞳孔一縮,臉上的微笑徹底消失,他微微眯眸,“你沒有那個本事在我書房裡安監控。”
傅清瑜沒有,但有一個人有。
趙昀和心底沉寂劃過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孽子。
端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攥緊,指骨泛白。
他抿起唇,用喝水的動作掩蓋心慌,這時候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亮,匿名人給他發了一則短信,恰好是一段音頻,正是他在書房跟屬下談事情的錄像。
這段錄像並沒有什麼珍貴的,那時候他跟屬下也沒有談什麼要緊事情,但趙昀和心底止不住發寒。
這恰恰說明,剛剛傅清瑜的話是正確的,確實有人在他書房安了錄像。
他臉色微微蒼白,語氣平板,“看來我當初中毒,也少不了你的手筆。”
“我對您一片真心,從沒有害過您。”傅清瑜從來都是滴水不漏,永遠不會把心底的惡意傾瀉。
趙昀和抿住唇,沒說話。
傅清瑜看出趙昀和態度上隱隱的妥協,便順坡下驢,開始含情脈脈演戲,“趙董,半年前,您在在先鋒廣場遇刺,我萬裡迢迢趕赴美國為您報仇,離婚之後,盡管我們不再是公媳,但我一直在董事會與您站在一起,做您最堅實的擁護者。”
她緩了口氣,似乎很是不解,“您讓我赴得宴我赴了,讓我做得事我也做了,我不懂,您為什麼要做出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難道我還不夠聽話嗎?”
趙昀和側過臉,“你跟趙孟殊曾經是夫妻,我怎麼知道在真正危機時刻你會站在誰那一邊?”
傅清瑜即刻起身,溫柔倒一杯溫水,遞給他。
她似承諾又似蠱惑,“趙董,在我心裡,你比趙孟殊重要的多。”
趙昀和接過水,抬起眼審視她,眼底的懷疑很明顯,“隻是因為他把你當替身,你們這三年的情分便一筆勾銷?”
傅清瑜漂亮的眼睛裡顯出薄薄的慍怒,“他一直試圖控制我,讓我按照他的意願辦事,我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條狗,他每一次逼我,我便恨他一分,直到最後,我忍受不了,才提出離婚。”
趙昀和恍然,“所以,你也不喜歡我用把柄逼你,對嗎?”
傅清瑜點頭,屈膝仰眸,眼中完全是對待長輩的孺慕與恭敬,她輕輕說:“請您不要再試探我,我對您完全是真心實意。”
她微微俯首,嗓音輕顫,“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好嗎?我會替您抹去一切痕跡,然後為您拔出潛伏在您身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