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040
林亭的電話打過來時, 傅清瑜正靠在床上輸液,由於晚上待客時喝了冷酒,她發燒得比前一天更加厲害, 醫生又為她開下連續三天的輸液藥方。
她接起電話, 克制著語調的虛弱, 盡量表現得一切如常, “林助, 有事?”
林亭嗓音含笑, 溫文有禮, “董事長想跟傅總見一面, 您看在哪裡方便?”
傅清瑜望一眼懸在床柱上的點滴瓶。
她這種情況,不適合去任何公共場合聚餐。
於是, 她輕聲說了自家莊園地址。
一小時後,莊園門口靜靜停下一輛黑色勞斯萊斯。
保安亭電話打過來, 告知黑色勞斯萊斯的車牌號,詢問是否放車進門。
傅清瑜抬眸望一眼還剩半瓶的點滴,她輕聲:“放車子進來,裡面是我的客人。”
頂著這樣一副尊容, 顯然很難待客, 她打內線電話給管家, 讓她帶徐之洲來她的臥室。
徐之洲是沒有權限到傅清瑜臥室的,一整個上午,他都待在客房裡百無聊賴玩手機。
聽到管家召喚, 他以為是傅清瑜終於想通要臨幸他。
他站在鏡子前細心打扮一番, 並珍而重之噴上那瓶很好聞的香水。
一推門進去, 他便半跪在床前雪白的長絨地毯上,嗓音柔得含蜜, “你這個樣子,真的讓我很心疼。”
傅清瑜嗅到濃烈而刺鼻的香氣,來自眼前這個男人。
Advertisement
她還沒有望他的臉,就已經產生厭煩。
窗外刮起寒風,樹葉搖晃,簌簌作響。
室內是靜寂而沉靜的,似乎隻能聽見點滴落入輸液管的聲音。
香爐中染著奇楠香,空氣本該馥鬱而沉雅,現在還摻雜著其他香氣,如此格格不入。
傅清瑜疑心徐之洲是旁人安插的棋子,故意送到她身邊,處處不讓她順心,達到折磨她的目的。
“怎麼了?”徐之洲見傅清瑜不說話,抬手,試探性觸碰她蒼白而農豔的臉。
傅清瑜偏過臉,避開他的觸碰,無聲改變主意,“去你的房間,無事不要出門。”
她依舊沒有看他,眼神寡靜看著窗外飄落的樹葉,漫不經心道:“如果你違背我的話,我保證,你會在自己的圈子裡過得很艱難。”
她連威脅人的話都說得柔和,隻有沉靜清冷的側臉,證明她所言不虛,說的話都會落在實處。
徐之洲的心冷冷墜落,腦子裡透著一些茫然,佣人拉著他出門時,他還有一些摸不著頭腦。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她怎麼對他這麼冷淡?
明明,以前他的金主都很喜歡他這樣的!
走出臥室,踏在頂樓的長廊上。
別墅八米挑高,頂樓站在欄杆前,可以將一樓客廳的景象一覽無餘。
徐之洲握住欄杆,停在欄杆前,“今天不是有客人過來嗎?我想看看。”
佣人擰眉,冷冷道:“您還是回屋去,不要做讓傅總不高興的事。”
他們推搡的時候,一樓大門洞開,進來一位穿著一身黑,清雋又矜貴的男人,他似乎有所感應,抬起淡漠的眼,筆直而銳利朝頂樓看過來。
徐之洲猝不及防跟他對視,握住欄杆的手指用力,心底驀然發寒。
他軟著腿,聽從管家的話,默默回到客房,一整天沒再出來。
趙孟殊淡淡收回視線,平靜問:“那位先生看著倒眼生,是傅總的新助理嗎?”
管家回答得滴水不漏,“是的,他剛剛上任,對具體的事務還不熟悉,傅總便沒有讓他來招待您。”
趙孟殊勾了勾唇,沒說什麼。
他現在也沒有資格說什麼。
傅清瑜在臥室打點滴,管家便直接帶趙孟殊去頂樓臥室。
趙孟殊側眸看一眼隨從助理。
幾位黑衣助理便頓下腳步。
管家有些不解,趙孟殊倒溫和道:“有勞您好好招待我的助理們。”
言下之意,他的助理不會隨他上樓,希望管家也一並留在樓下招待他的助理們。
管家輕聽懂他的言外之意,抿唇,微笑,“我得問一問傅總。”
趙孟殊笑了笑,“好。”
得到傅清瑜肯定的答復後,管家才留在客廳,目送趙孟殊上樓。
上了樓,已經有佣人在電梯前接應。
整個頂樓,全部是傅清瑜私人活動區域。
臥室在長廊盡頭。
走廊牆壁傾灑金粉,波斯地毯上金線繡著華美雍容的牡丹,金盞吊燈璀璨而明亮。
一切奢靡的布置在臥室前截然而止。
一架淡雅秀質的紫檀蘭花屏風遮擋住門前與床榻的視線,室內香氣清幽,隱隱透著一絲甜意。
趙孟殊望見窗前一盆綠葉纖長的蘭花,不是知名的品種,倒是很好養活。
他站在門前沒有動,靜靜等著房間主人說話。
傅清瑜已經看見他颀長挺拔的身影,偏下臉,有些疑惑他為什麼不進來。
頓了頓,她開口,“Janny,領客人進來。”
自從離婚後,無論是傅清瑜還是趙孟殊,他們很少以各自的身份跟對方交流。
趙孟殊有事便讓林亭傳遞給傅清瑜。
傅清瑜有消息,便讓她的管家、她的助理傳達給趙孟殊。
面對面直接交流的機會少得可憐。
即使有,也被彼此人為的割舍掉。
有她的許可,趙孟殊才正式踏入她的臥室。
她臥在床上,纖細羸弱的手腕還在打點滴,手腕蒼白,青色纖細而明晰。
至於那張精雕玉琢的臉,更是蒼白的沒有血色,隻有眼睛依舊是明亮而瑩潤的,顯得有幾分精神。
趙孟殊坐在離她稍遠一些的軟榻上,目光在她面上稍稍一頓,便有平靜收回,視線落在眼前的一張矮幾上。
傅清瑜輸著液,行動不便,仰頸吩咐佣人,“給客人倒一杯茶,要鳳凰單枞。”
趙孟殊語氣平淡,“不用,我不在這裡久留。”
傅清瑜語調很輕,“好。”
她垂眸,隨意找著話題,“趙董的身體不大好,他已經立下遺囑,財產分得並不公允,您對這一點有什麼看法嗎?”
趙昀和立下遺囑的事情是李敏傳給她的。
她相信趙孟殊已經知道了遺囑內容,他的釘子埋得比她更深,這樣的事情根本瞞不住他。
趙孟殊果然知道,“他在京頤集團的股份全部留給你,不動產留給母親,剩下的投資和股票是傅清姿和阿書平分,這份遺囑很公允。”
傅清瑜抿下唇,剛想開口,趙孟殊猝不及防抬眸看向她,眼神深邃清透,似乎將一切事情都已洞悉。
“傅總不用擔心我會改這份遺囑,我不會貪圖趙昀和的任何東西,你既不用擔心我會跟阿書和傅清姿搶股票,也不用擔心我會跟母親爭不動產,更不用怕我會爭你的股份。”
他話語的重心在最後一句話。
他凝視她,似乎已經認定她剛剛的問話是欲擒故縱,隻是想讓他給她一個不會與她爭奪趙昀和遺產的保證。
傅清瑜察覺到自己的愚蠢,明明是想找個話題聊,結果忘不掉算計本能,說出的話又像是給人挖坑設套。
她抬手輕輕揉了下額角,蒼白幹澀的唇微抿一下,沉默著沒有再說話。
因為生病,似乎腦子都壞掉,神經層蒙了層薄薄的紗,讓她反應開始遲鈍起來。
是向辭熙還是徐之洲對她產生影響,讓她在前夫面前表現得如此笨拙而窘迫。
趙孟殊看了她一會兒,起身倒了杯水,走到她身邊,遞給他。
他的手指白皙而骨節分明,捏住透明的水晶杯,更顯得骨節蒼勁。
袖口處透出淡淡的冷香,明明是跟徐之洲用的一款香水,他身上的香氣卻清雅好聞。
“要喝水嗎?”
“好。”傅清瑜用自己靈活的那隻手端著茶杯,小口小口喝。
“傅總總是喜歡跟我談公事,但我這次過來是要感謝傅總救我一命。”他垂眸望向她,語調平靜跟她解釋,他剛剛並沒有因她的話多思多想。
他們彼此太熟悉,有些話不用出口,一個眼神便知對方在想什麼。
傅清瑜接下這個臺階,真摯說:“是您洪福齊天,跟我沒什麼關系。”
說得假話太多,即使再說真話,也隻像違心的阿諛奉承。
好在趙孟殊沒有探求她是真心還是假意,“至少你沒有盼著我死,這對我便是很重要的事情。”
傅清瑜緩和片刻,唇角彎出柔和的笑,“您能這樣想我很開心。”
趙孟殊輕“嗯”一聲,“我送你的謝禮在平城,你回去之後應該就能看見。”
說完,他起身,似乎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便要離開。
傅清瑜有些不舍,她在生病,心思便有一些脆弱,很想有人陪陪她。
她握住被角,默默看著他背影。
趙孟殊走到門前,蒼白修長的手已經握住把手,頓了下,還是回眸看一眼她。
猝不及防,望見她來不及收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