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隻在跟傅清瑜結婚後,情緒才稍稍外露一點,離婚之後,他又恢復原來的模樣。
黃昏的光打在他臉上,沒有為他稜角分明的五官增添柔和。
半響,林亭以為趙孟殊不會回復時,他突然開口問,嗓音沉冷,“她下榻哪裡?”
林亭早就調查妥當,“貝弗利山莊,在那裡,您也是有房子的。”
“那就住進去。”
傅清瑜心情不錯,在向辭熙做晚餐的時候,她打電話讓餐廳送來兩瓶好酒,當然還有一些佐酒的菜品。
向辭熙端著飯菜出來,望見倒好的兩杯酒,“不是不喜歡借酒消愁嗎?”
“今天有好事發生,我要喝酒慶祝。”
向辭熙沒敢喝太多,隻微微抿一些,他擔心傅清瑜喝醉,沒人照顧她。
沒想到,她的酒量很好,一瓶酒下肚,也沒有半絲醉意,除了臉頰微紅,眼尾微湿,一點異樣都沒有。
但她身上的酒氣卻那麼濃。
向辭熙想攙扶她,被她伸手拂開。
她仰眸,眼眸和唇都是湿潤的,微笑著,“今天很開心,我要走了。”
她轉過身,肩背纖薄,伸手去衣架拿那一件褪下的衝鋒衣。
向辭熙眼眸暗了暗,伸手握住她皙白手腕,另一手輕輕將那件白色衝鋒衣拿下來。
他呼吸很靜,沉靜等著她對他命運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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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輕輕抽開手,漫不經心道:“你越界了。”
向辭熙閉了閉眼睛,不那麼甘心接受既定的命運,他沒有道歉,反而靜靜問:“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隻在醫院梅林見過趙孟殊一面,後來又在網上查了資料。
中文互聯網查不出太多關於趙孟殊這個名字的信息,隻知道他的家世深不可測,沒有人知曉他長什麼模樣是什麼性格,恰巧向辭熙見過他一面,知道他樣貌極好,其餘的,一概不知。
如果是平日的傅清瑜,根本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但現在,她心情很好,樂於分享平日從不露於人前的心底話。
“他一點也不好,除了相貌和氣質,他身上沒有哪一點特質是可以討女人歡心的。”傅清瑜語調溫和,漫不經心說:“他既不溫柔體貼,也不夠紳士有禮,更沒有給過我特別的浪漫,而且佔有欲很強,特別多疑,心眼很小……”頓了頓,她說:“若說他的缺點,我可以說三天三夜不停止,說他的優點,一句話就可以說清。”
向辭熙望見她不由自主露出的笑意,表情微微黯然,“但你喜歡他。”
“並沒有很喜歡,一點而已。”傅清瑜並不否認她對前夫有殘存的好感。
她輕緩道:“我身邊有很多溫柔體貼、可以給我浪漫,也足夠紳士有理的男人,但那些我都不怎麼喜歡,這樣的品質,對我來說算不上優點。”她微笑道:“我可以僱佣幾百個溫柔體貼紳士有禮變著法子制造浪漫的助理。”
“我需要的隻是一種感覺,一種讓我心甘情願為他付出的感覺,讓我不排斥他的觸摸和親密的感覺,其他的喜歡我都不需要。”
向辭熙很會抓重點,“你排斥我嗎?”
傅清瑜抬眸望他,頓了頓,還是點下頭。
這是有些傷人心的,向辭熙扯下唇,勾出一個蒼白的笑,“還沒有試過,就知道排斥我?”
他有一雙窄薄的鳳眼,眼眸漆黑清透,斂眸望向她時,像浸潤在夜色中的月光般清冷。
很像一個人。
傅清瑜因他的眼睛動搖片刻,但還是搖頭,她不多說什麼,神情中的笑意漸漸消去,變為沉靜的冷淡,恢復以往從容疏遠的模樣。
“對不起,我破壞了你的好心情。”
傅清瑜再次搖頭,她輕輕說:“不用送了,司機在下面等著了,你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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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深更半夜回家,然後在臥室吹了半夜露臺上的冷風,第二天,成功把自己弄病了。
管家著急忙慌找私人醫生上門,傅清瑜邊靠在床上掛水,邊跟郎思文聊心事,她將自己的困惑跟自己的心腹大將細細說了,心腹大將斟酌半響,全心全意道:“您是因為他長得三分有董事長神韻才對他上心,但肯定不隻是想把他當替身,他身上肯定是有董事長沒有的特質,他更年輕,心底更幹淨,地位弱於您,這些都是董事長不具有的,我覺得您不是想找一個替身,隻是動心了。”
纖細指節扣住額頭,傅清瑜垂眸道:“我是空窗期太久了,激素紊亂。”
郎思文道:“幫您找一個合適的伴侶?”
毫不客氣的講,自家大老板如果想找男伴,自薦枕席的男人可以從平城排隊到貝弗利山莊。
傅清瑜:“我提個要求吧。”
郎思文沒想到她真想找,立刻認真起來,打開備忘錄記錄,“您說。”
“我想找個嘴巴很嚴,很會侍奉人,特別有技巧的男人。”
郎思文速度很快,傅清瑜沒回國,她就已經找到符合傅清瑜要求的男人,第二天早上她給傅清瑜打電話,“他已經登上飛機啦,晚上就能到,我幫您調教過了,他廚藝很好,很會侍奉人,幹幹淨淨的,很賢惠的一人兒,溫溫柔柔的。”
郎思文盡職盡責把簡歷發給傅清瑜,傅清瑜瞥一眼,發現這位賢惠人畢業於劍橋大學,已經從業五年,獲得各年齡層顧客的一致好評。
這個社會已經這麼卷了嗎?
劍橋大學畢業也得出來賣身?
下午,傅清瑜打完點滴,管家阿姨拿了兩瓶紅酒從外面回來,她說是隔壁鄰居送的,也是剛剛搬進來,想處好鄰裡關系。
住在貝弗利山莊的鄰居是最好的社會人脈資源,傅清瑜寫了張邀請函,遞給管家,“請鄰居有空過來吃頓便飯,近三天我都在這裡。”
管家送完邀請函回來,道:“今晚他們就有空。”
傅清瑜點頭應了聲,讓大廚先備菜。
她又問管家鄰居家人多不多,需不需要準備寶寶椅,如果實在人多,就直接到草坪上吃燒烤。
管家想了下,搖頭,“人不多,夫妻兩個。”
傅清瑜支起下颌,吩咐,“一會兒你去機場接徐先生,路上記得教導他餐桌禮儀。”
徐之洲趕在晚餐前回來,長相幹淨斯文,一來就系好圍裙到廚房幫忙,符合郎思文對他的評價。
看著確實挺賢惠。
傅清瑜並沒有在他身上多費心神,一邊等客人過來,一邊看紐約分公司財報。
徐之洲驚訝傅清瑜完全忽視他,意識到她跟以前那些要陪的富婆不大一樣。
前菜準備差不多,傅清瑜瞥一眼徐之洲的打扮,“二樓客房床上放著一身幹淨西裝,一會兒去換上,香水也換成我給你準備的那一種。”
徐之洲扯唇,沒想到她控制欲挺強。
換好衣服,在鏡子前照了照,出乎意料的好看,打上領帶,戴上腕表,看著鏡子裡那個充滿貴氣的人,他有些認不出自己。
香水在鏡子前噴灑,帶一絲冷冽的雪松香,沁人心脾,沒有牌子,應該是私人訂制。
徐之洲喜歡這個味道,多噴了很多,從頭到腳都香噴噴。
終於到了晚餐時間,隔壁別墅的人還沒過來,傅清瑜遞給徐之洲一張寫滿密密麻麻英語單詞的A4紙,全是專有名詞。
她瞥他一眼,不緊不慢布置任務,“記下來,一會兒你負責跟男主人交談,就說這些。”
徐之洲癟嘴,“……記不住。”
傅清瑜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燻得頭疼,耐著性子說:“你不是劍橋大學畢業的嗎?記這些不是輕而易舉?”
徐之洲簡直想冷笑了,薄唇抿著,透出幾分冷酷,“傅小姐,如果我真的想動腦子,那為什麼還要幹這一行?”
學了一路餐桌禮儀已經夠他煩躁,現在還有充實金融知識,他是個合格的手藝人,奔著出力才接手這份工作,沒想到僱主卻讓他動腦子!
傅清瑜按了按額心,“……我以為你是懷才不遇。”
徐之洲堅定不移,“不,我隻是純懶。”
徐之洲靠不住,還是要傅清瑜親自出馬,他隻當一個合格的花瓶。
管家教導他的餐桌禮儀他記在狗腦子裡,當著兩位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的面,堂而皇之用筷子夾意面。
並且,嗦面條聲音大到像豬進食。
站在一旁侍奉的管家一臉麻木,生不如死,已經做好離職準備。
傅清瑜倒很平靜,並沒有制止他的行為,見他吃不夠,讓佣人重新給他盛了一大碗意面。
等客人走了之後,徐之洲直挺著身子坐在沙發上,一臉正氣等待傅清瑜對他的審判。
他覺得自己表現得足夠特殊,金主一定會對他另眼相待。
傅清瑜沒說什麼,裹著米白色披帛,靠在沙發上喝溫水。
她風寒沒好全,嗓子發痛,水喝得很慢。
喝完水,她將透明水杯擱在黃銅茶幾上,心底油然而生倦怠感,她指尖勾了勾,徐之洲眼睛一亮,立刻過來,跪在她膝前的地毯上,面頰在她曲起的指節輕蹭。
他輕抬眸,眼眸深邃,嘴唇紅潤。
傅清瑜唇角抽動,他竟然還描眼線。
怪不得眼神顯得那麼深邃。
她抽出一張面巾紙,在他唇上擦了擦。
果然,梅子紅的唇彩印在雪白的面巾紙上。
很好,還塗了口紅。
徐之洲在她臉上看出生動的表情,他輕輕執起她纖細白皙的手腕,微微低臉,濡湿的吻印在她微冷的手背上。
傅清瑜呼吸顫了顫,低眸看他。
徐之洲抬起眸,跟她四目相對,手臂抬起,落在她纖薄的背脊上。
傅清瑜嗅到他身上濃重的香水味。
下一刻,她輕輕推開他,“香氣太濃了,我不喜歡。”
她很美,即使冷臉拒絕人時也透著刻骨的殊麗。
徐之洲很想繼續下去,跪著侍奉這樣一位位高權重又風華絕代的女人,他心甘情願。
但她卻推開他,冷淡的口吻透著不容拒絕,“就此停下,回你的房間休息。”
傅清瑜當然不會跟徐之洲共處一室,他的房間安排在二樓客臥,見徐之洲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傅清瑜再也忍受不住,掌心按住心口,在洗手池幹嘔起來。
等到鋪天蓋地的惡心感褪去,她捧起水洗把臉,望著鏡子裡蒼白的女人,眉心很深蹙起。
第二天,為傅清瑜治療風寒的醫生如期上門,與此同時,隨行的還有一位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