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嵐低聲道:“是陳家小姐給傅家遞得邀請函, 因為傅家大公子的關系。陳小姐跟傅家大公子是校友, 想跟他成秦晉之好, 這是特意給傅家送人情。”
傅清瑜掃一眼禮單,“一會兒我就不親自招待傅家人了, 讓陳書去,正好方便她賣人情。”
陳家大小姐閨名就是陳書。
”好。”
陳書收到傅清瑜遞過來的消息,眼眸微動,輕輕朝夏嵐道了謝,便緩步往門廳走,還沒接到傅家人,先望見桑榆。
她頓住腳步,好整以暇望著桑榆。
桑榆眼睛紅紅的,穿著繁復的粉色蛋糕裙,她身量嬌小,很是撐不起這個大裙子,裙擺掃在地上。
她的妝容很濃,白皙幹淨的小臉紅的紫的抹成一片,打扮成這樣,不像是參加葬禮,倒像是參加萬聖節cosplay party。
“阿榆。”陳書彎下唇,主動打招呼給她。
桑榆張了張唇,鹿眸澄澈,懵懵懂懂,“大姐姐……,孟殊哥哥結婚了,哥哥也走了……”一開口,她又哭起來。
眼妝本來就花,現在更是花的不成樣子。
陳書俯身輕輕抱了抱她,柔聲安慰,“你還有母親疼愛你,姑父和姑媽也很寵你,別哭了,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桑榆咬著唇,期期艾艾,“大姐姐,我想見見孟殊哥哥,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這還真不知道。
她側過身,含笑,“你等下,我打個電話問一問。”
她打得當然是傅清瑜的電話,整個趙宅,或許隻有傅清瑜知道趙孟殊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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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站在觀景臺上,下面的景象盡收眼底,自然也看見陳書跟桑榆。
她接通電話,溫和道:“阿書,怎麼了?”
“嫂子,我哥在哪裡呀?我一直沒看見他,想問他一些投資問題。”
傅清瑜道:“應該在後山,宗族的長輩都在後山院子裡議事。”垂眸,她提醒,“但那裡不是可以隨便進的,後山重地,門鎖著,無關人不能進。”
“我不是要自己進,隻是給小朋友帶路罷了。”
掛斷電話後,陳書彎唇道:“表哥應該在後山。”瞥一眼桑榆身上的粉色蛋糕裙,紅鑽耳釘,她溫聲提醒,“阿榆,還是換一身衣服吧,葬禮上,還是穿素色調為好。”
桑榆倔強搖頭,“不!大哥最喜歡我這樣穿!我不換!”
她眼睛亮亮看著陳書,“孟殊哥哥在後山對嗎?我還沒去過呢,大姐姐領著我去?”
陳書猶豫片刻,“後山議事堂一般不讓人隨便去,要不,等一等?”
“不!”桑榆執著道:“大姐姐,我跟孟殊哥哥已經四年沒見了!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陳書無奈道:“好吧,但我隻把你送到後山外,至於怎麼進去,看你的了。”
薄薄霧氣朦朧,後山便掩映在綠樹葳蕤中,空氣中彌漫著清冽的草木清香。
前面,議事堂裡大門緊閉。
陳書顯然沒有帶桑榆進門的意思,她垂眸看一眼腕表,嘆氣道:“阿榆,我幫你就幫到這裡了,我先回去,你安安靜靜在這裡等著,一會兒表哥就出來了。”
桑榆沒應,她的目光看向高高的圍牆上。
陳書蹙眉,“阿榆,你不能爬樹的,會把自己摔傷的。”
“不!”桑榆斬釘截鐵,“我很勇敢的!”
陳書聳了聳肩,“那你注意安全,我就先走了。”
話落,她不再說什麼,腳步悠緩離開,消瘦身影消失在薄霧冥冥中。
桑榆鼓起勇氣,很勇敢爬上樹,從樹上慢慢磨下來跨坐在牆頭上。
心髒都要跳出來,眼眶湧進洶湧的淚。
她好怕!
一邊鼓勵著自己,一邊試圖往下跳,牆不高,但她嚇得臉色蒼白,呼吸急促。
蛋糕裙已經被樹枝勾爛掉,她一張臉哭得慘兮兮,坐在牆頭上,雙腿軟得打顫,一動不敢動,隱忍又小聲哭起來,嗚嗚咽咽的。
議事堂內門終於打開。
有序走出一道道穿著深色衣衫的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叔公,他頭發花白,眼睛也不如以前好用,在看到牆頭那道粉色身影時,怔愣片刻。
他含笑,“上面是有個人?”
趙孟殊並不關心牆上是不是有個人,他微微頷首,沉靜道:“三叔公,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話落,趙孟殊抬步走出門,他身後的保鏢緊隨他身後。
眨眼的功夫,心心念念的人便直接離開,餘光都沒看她一眼。
他還不知道,她為了見他,吃了多少苦。
淚水模糊了桑榆的眼睛,她隻望見他挺拔又淡漠的背影。
她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孟殊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說著,她便抬腿往下跳,眾人反應不及,她便直直摔到在地上,保鏢隻攥住她一截粉色蛋糕裙裙紗。
小腿骨是鑽心的疼,桑榆臉色蒼白,哭得有氣無力,妝容徹底花掉,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花貓,“我好疼啊啊啊啊啊啊”
“孟殊哥哥,你來救我啊——”
.
客人到齊之後,在正廳短暫休憩,便要隨棺椁上山,將逝去之人的骨灰葬入趙家墓園。
傅家人是沒有資格到正廳的,隻坐在外間的花廳裡,陳書找到他們,笑著在旁邊坐下。
她親熱跟宋筱竹說著話。
傅清姿眼神亮亮看著她,“姐姐,我能叫你嫂嫂嗎?”
陳書莞爾道:“還不行,得經你哥哥同意才好。”
傅冕開口問:“怎麼沒見少夫人,聽說她很是平易近人,會親自招待每個來訪的賓客,不論身份高低。”
陳書含笑:“表嫂覺得你們是我的客人,讓我親自招待更合禮數,我剛剛送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去後山,耽誤招待你們,真是抱歉了。”
傅冕的心並沒有放下來,他疑心是自己到療養院的事情惹了這位少夫人不開心。
他起身,“我去逛一逛。”
陳書道:“我找人幫您帶路。”
他走了,宋筱竹便趁機問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聽說少夫人的母親一直在療養院,精神不大好?”
陳書嘆氣道:“那位阿姨是遇到負心人,把她硬生生關到精神病院逼瘋的,是個可憐人。”
宋筱竹心底一緊,她想到一位故人。
抿起泛白的唇,她笑笑,“趙家這樣的大家族倒沒有門第之見,少夫人這樣平平無奇的出身,也能做趙公子的原配正妻。”
陳書笑,“這也是有緣由的。”她慢條斯理道:“表嫂之所以能做表哥的太太,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生了一副好容貌,花容月貌不說,還很像表哥的初戀,他最疼愛的一個小姑娘,有這樣一張臉,便事倍功半了。”
話落,她若有所思望一眼傅清姿,“傅小姐長得也很好,不僅形似,神更似。”
傅清姿不明其意。
宋筱竹的心卻劇烈跳起來。
陳書柔和道:“若是宋夫人有這個意向,我倒不是不能為清姿妹妹牽線搭橋。”
宋筱竹慢慢冷靜下來,“趙公子再好,也已經有所婚配,清姿還小,慢慢挑著就好,不著急結婚。”
陳書意味深長瞥一眼傅清姿,沒再說什麼,側臉道:“清姿妹妹,願不願意跟我出去玩一玩?”
傅清姿很喜歡她,高高舉起手,“願意!”
陳書引領著傅清姿在花園逛著散心,冷不丁撞上腳步匆匆的陳敏靜。
陳敏靜定住腳步,望見陳書,一貫的溫和變為十足的冷淡,冷聲:“是你把阿榆領到後山去的?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自作主張,她現在骨折躺在床上!”
陳書柔緩道:“姑母,是阿榆執意要去後山的,不關我的事。”
陳敏靜心底一刺,冷冷瞥她,“我建議你不要使什麼歪心思,大哥看不出你的心機,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陳書挑眉笑,慢悠悠道:“姑母已經嫁人多年,即使現在是個離婚棄婦,但也沒有資格管我家的事情了,希望您管好自己就好,不要對我家的事情指手畫腳。”
陳敏靜凝望著她,陳書勾了勾唇轉身,手腕忽然被攥住,臉頰一痛。
“啪!”的耳光聲在花園裡格外明顯。
陳敏靜顫抖著收回手,抿起唇,“陳書,沒有我,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我說這樣的話,不要說你,就是書雪瓊,也不敢這麼對我說話!”
陳書呼吸一緊,手指緊緊攥起。
她還有臉提她母親!
要不是因為她,一直挑撥她的父母關系,她母親怎麼會跳樓自殺!
“又在鬧什麼!”趙昀和望見這一幕,踱步走過來,他垂眸溫和對陳敏靜道:“誰又惹你了?這麼大的人了,還鬧脾氣。”
傅清姿抿唇,“是這個婆婆先打人!也是這個婆婆先攔住姐姐不讓我們走的!”
趙昀和掃一眼傅清姿,望見她的臉,目光微頓,他看向陳書,“阿書,是這樣嗎?”
陳書根本不指望趙昀和能主持公道,要不是他縱容,陳敏靜也不會跋扈成這個樣子,她淡淡道:“不用您主持官司了,全算我倒霉。”
說完,她拉著傅清姿走,傅清姿回過頭,望了一眼趙昀和。
那個叔叔,剛剛摸了下她的手,他在輕薄她,但她不討厭。
陳書注意到傅清姿的異常,她一直臉紅的看著她手背,頓下腳步,她回想剛剛的一幕幕,許多細節湧入腦中。
剛剛,趙昀和是不是多看了傅清姿一眼?
其實也難怪,喜歡桑榆那個模式女人的根本不是趙孟殊,而是趙昀和。
他就是喜歡寵著缺心眼的女人,從陳敏靜到謝有儀,都是這樣的。
隻不過,後來謝有儀學聰明了,他就不喜歡了,又重回陳敏靜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