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冕微微眯眸,並不認識眼前這個清貴的年輕男人,但也意識到他身份不一般,“您是?”
這麼年輕的男人,他可不信是那位夫人的哥哥,兒子還差不多。
趙孟殊並不搭理傅冕,直接抬步進門。
剛剛對傅冕千撓萬阻的門對他卻大方敞開。
趙孟殊走到孫婉面前,長身玉立,垂眸含笑,“母親。”
傅冕已經猜到他是誰,心神一緊。
他是趙孟殊,趙家那個手腕強硬的新任當家人。
那位趙夫人倒很有手段,勾的趙先生能喚這個瘋女人一句“母親”。
他且驚且嘆,站在原處,沒有動,直勾勾盯著眼前一幕,思索著跟趙孟殊拉進關系的方法。
孫婉朝趙孟殊身後看了看,沒有望到傅清瑜的身影,鼓了鼓臉頰,失望道:“熙熙呢?”
“熙熙一會兒過來。”他回過頭,無聲看向傅冕,淡淡道:“傅董來這裡有事?”
傅冕立刻從容道:“我跟您太太約了時間聊並購的事情,她沒有跟您一起過來嗎?”
趙孟殊淡聲道:“太太不喜歡下班的時候聊公務,更不喜歡別人到這裡來,傅董可能會錯意。”
烏金西沉,他漫不經心道:“天晚了,您趕緊回去吧,傅夫人還在洞仙府等著您吃飯。”
傅冕渾身一冷,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動。
宋筱竹可不住在洞仙府,住在洞仙府的是他藏得嚴嚴實實的情婦和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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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會到趙孟殊平靜語調下的警告之意。
他立刻告辭,轉身匆匆離開。
傅冕走了,傅清瑜才悠悠從樹林裡走出來。
在林子裡呆的久,身上沾染著草木清香,還有些許湿潤的露珠。
趙孟殊輕蹙眉替她擦拭,“該是他懼怕見你,你躲什麼?”
傅清瑜:“見了他就惡心,索性不見。”
見到傅清瑜,孫婉高興得不行,拉著她要一起睡覺,“熙熙,今晚留下睡覺嗎?我保證不踹你!”
傅清瑜:“好啊,踹我也沒關系,床很大,我栽不下去的。”
傅清瑜伺候完孫婉洗澡睡覺,還沒到九點,孫婉一向睡得早,天剛黑就吵著困了。
院子裡,趙孟殊還沒走,坐在躺椅上,就著稀疏的月光看書,姿態優雅散漫。
傅清瑜手撐在椅背上,俯身看著他,“這樣多傷眼啊,回家去看,這本書借你了。”
他看得是本童話故事書,傅清瑜特意買來給孫婉將睡前故事的,每一頁都配著彩色圖畫,他翻得是小美人魚的故事。
趙孟殊抬眸,跟她對視,“帶回去有什麼意思呢?太太留在這裡,不會回去陪我睡覺,更不會給我講故事。”
傅清瑜彎腰看著他眼睛,“那你留下來吧,睡在客臥裡,我給你講故事哄你睡覺。”
趙孟殊笑了笑,伸手撫摸她的臉,“怎麼這麼容易妥協?”
傅清瑜:“又不是什麼難事。”
不是什麼難事嗎?
趙孟殊合上書,淡淡想,可有人從沒有滿足過他這麼簡單的要求。
他不是不知道他的太太對他感情並非全然真心,但她的虛情假意,也比某些人的真心來得動人和真摯。
孫婉的隔壁是一間居住面積不次於主臥的客臥,傅清瑜的洗漱用品都放在客臥裡,擔心吵醒孫婉,她通常都是在客臥洗漱。
趙孟殊還是用傅清瑜的洗漱用品洗漱。
換洗衣物都提前備在車裡,趙孟殊剛想出門去拿,傅清瑜輕輕牽住他的手,纖白的手拉開衣帽櫃,“我都幫你準備了。”
衣帽櫃裡,不算多麼寬敞的地方,羅列著整齊的男士襯衫西褲和女士衣裙,衣衫之間挨得很近,相依相偎。
趙孟殊徵然片刻,許久,才緩聲說:“太太,真是好貼心。”
傅清瑜不覺得有什麼,輕笑,“舉手之勞而已。”
趙孟殊微微垂下眼睛,遮住眼底情緒。
這麼多年,每一次去陳敏靜的居所,沒有一次她是為他準備衣物,他以為多麼困難,原來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傅清瑜察覺到趙孟殊情緒變化,沒有理會,對於她這種從小連生存都覺得困難的人,自然覺得趙孟殊的感傷有些矯情。
她道:“我去隔壁洗澡,你在這裡。”
趙孟殊輕柔握住她纖瘦細腕,“一起洗。”
傅清瑜覺得,他是有些恩將仇報的天賦的。
結束後,傅清瑜便懶懶窩在床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她用最後一點力氣定好鬧鍾,準備提前偷渡到孫婉房間裡。
趙孟殊將她攬在懷裡,親了親她耳廓,聲線透著餍足的暗啞,“還要跟我講故事嗎?”
傅清瑜輕輕揉了揉眼睛,撐起精神,“當然,我從不食言。”
於是,她講了一個受人嘲笑的醜小鴨變成白天鵝最終被端在餐桌上吃掉的故事。
趙孟殊:“……好慘的一隻鴨子。”他慢慢撫摸她柔軟纖瘦背脊,順著她纖長脖頸向下吻,低聲:“你也是給母親講這個的故事的?她不會傷心嗎?”
“當然不是。”傅清瑜柔軟身體難耐蹭了蹭,沉著呼吸道:“我給母親講故事是要告訴她真善美,給你講故事當然要讓知道世態險惡,告訴一點……嗯……成人哲學。”
她蹙起眉,忍住怒氣,“我累了!”
趙孟殊低頭親下去,“不需要你使力氣。”
第二天,鈴聲持續震動。
趙孟殊抬手按掉,微擰眉,瞥一眼。
號碼來自倫敦,他輕輕抽出被傅清瑜壓在身下的胳膊,撥開她睡得亂糟糟蒙住臉的長發,在她唇上吻了吻。
而後起身,推開門,走到外間接電話。
來自倫敦莊園的管家。
“少爺,是桑小姐找來了,她要見您,要讓她進去嗎?”
時隔多日,桑榆終於找到所謂的趙孟殊在倫敦的下榻點,她抱膝坐在門口大理石臺階上,身體小小縮成一團。
趙孟殊嗓音清寒,“如果是趙公館的管家,就不會問我這個問題。”
桑榆回國之後,也多次造訪趙公館,但每一次,都被拒之門外,甚至管家都不須問詢趙孟殊,直接就請桑榆離開。
管家渾身一凜,看向桑榆的目光有些不忍,“少爺,桑小姐已經在外面坐了三個小時了,鐵人也受不了,還是讓她進來吧。”
趙孟殊言簡意赅,“換Alex接電話。”
ALex是副管家。
寒意慢慢湧上心頭,管家小心將手機遞給Alex,聽筒傳來趙孟殊涼薄冷淡的聲音,“Alex,以後你便是莊園管家。”
桑榆眼巴巴望著管家,淚水盈盈,“安叔,怎麼樣,孟殊哥哥要見我嗎?”
管家忍住被辭退的傷感,小心將手機遞給桑榆,“少爺跟你通電話。”
桑榆眼睛一亮,用最好聽的聲音甜甜道:“孟殊哥哥——”隻說出口,她心底的委屈便忍不住,帶上哭腔,“你為什麼結婚了呀,你不愛我了嗎?”
趙孟殊漫不經心道:“桑小姐,我們分手的時候,你是不是說過見到我就惡心,永遠不想聽到我的聲音,要跟我死生不復相見,然後祝我餘生幸福,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兒孫滿堂,對不對?現在,我也隻是按你的要求去做。”
桑榆心底一顫,癟嘴,像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我不是真心的孟殊哥哥!我說完就後悔了!我不想你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我隻想你跟我在一起!你可以原諒我嗎?嗚嗚……”她哭得一塌糊塗,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可憐兮兮,“孟殊哥哥,我好愛你的,我一直一直喜歡你,從十四歲的時候就喜歡你了!嗚嗚……”
趙孟殊語氣平靜沒有波瀾,道:“不管你後不後悔,但我已經當真,我會願意永遠消失在你的生活裡,所以你也信守承諾,永遠不要在我的眼前出現,好嗎?”
桑榆癟著嘴,委屈點頭,“孟殊哥哥,我很乖的,我會做到的!”她伏在膝蓋上,嚎啕大哭。
孟殊哥哥,你太看得起我了,阿榆做不到的……
趙孟殊面無表情掛掉電話,轉過身,望見一道纖瘦窈窕的身影。
心髒突兀跳動,他疾步走過去,伸手掌住她的肩,腕心微顫,輕柔問:“睡醒了?”
“沒有,我擔心媽媽起來找不到我,回她的房間睡。”傅清瑜語調輕柔和緩,似乎根本沒把剛剛的通話放在心上。
趙孟殊該欣賞她的善解人意,寬容大方,但眼底深沉起來,手掌微微用力,按住她的肩,沉聲,“太太,你不問我什麼嗎?”
傅清瑜斂眸,霎時明了該怎麼演下去。
她長睫輕垂,有些傷感的模樣,嗓音輕柔,“老公,我擔心聽到自己不喜歡的真相,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喜歡的——”是桑榆。
話沒說完,就被人捏住下颌吻住,喘息間,她聽到他清冽微啞的聲音,“太太,你的演技太拙劣。”
不過,她願意演下去,就很好。
第25章 chapter025
趙南浔的葬禮依舊在老宅舉行。
因為死者為大, 趙昀和並沒有戳穿趙南浔真實身份,他的名字依舊安安穩穩留在趙家族譜上,以趙昀和長子的名義下葬。
剛剛出院, 趙昀和身體恢復得並不好, 臉色裡的蒼白根本遮不住。
陳敏靜有些擔心, 她優雅挪步走過去, 輕聲詢問, “這段時間到底出什麼事了?孟殊什麼也不告訴我。”
趙昀和掩唇輕咳, 柔和望她, “沒有什麼事, 你不要為這些操心。”
離正式的喪禮舉行時間還有一段時間,陳敏靜沒有到門前迎客, 有一搭沒一搭跟趙昀和聊天,雖然她跟趙昀和已經離婚, 但感情聯系一直不少。
謝有儀趙家夫人的位置是陳敏靜主動讓給她的,這是為了彌補她,但感情卻是讓不了的。
即使她不在他身邊,她在趙昀和心中的地位也不是謝有儀可以比擬的。
趙昀和顯然對陳敏靜很有耐心, 語調溫潤, 溫柔的姿態、對眼前女人的呵護, 顯露得很明顯。
傅清瑜眺望幾眼,望著那一對明顯恩愛和諧的中年離婚夫妻,腦子裡有那麼一瞬混亂。
不過這些事也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招待客眼前的客人才是她的職責。
直到她在禮單上望見傅冕夫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