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歲闌餘光偷偷看了時景肆一眼,他似乎是在處理工作,修長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動,眉心偶爾會輕輕蹙起,然後又很快舒展。
這是江歲闌第二次看到時景肆戴眼鏡,有些斯文,卻也更添上位者的壓迫感。
尤其是他蹙眉的時候,好似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堅不可摧的寒冰,讓人心生怯意,不敢靠近。
就像那天在雲下山莊見到的他一般。
此刻疏離淡漠的人似乎才是真實的他。
但是,昨晚那個溫柔耐心和白天那個健談和煦的人似乎也不是裝出來的。
江歲闌一時有些判斷不出時景肆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她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拿出手機刷著金融圈的消息消磨時間。
在江家的這些年,她雖然被迫做了很多她不願意做的事,但是季萱有一點說的沒錯。
她學的那些,不會成為她的拖累。
基於這些,她還是感謝江家的,若非有他們,很多東西或許她根本接觸不到。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溜走,等江歲闌放下手機的時候車子已經進入了御廚的地下停車場。
她下意識的看向穩如泰山的時景肆,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時總,您和朋友莫非也約在了御廚?”她試探著開口。
時景肆似笑非笑的抬眸看她,抬手將眼鏡摘了下來,露出那雙清冷的下三白。
許是盯了太久平板的原因,他的眼尾有些泛紅,紅得有些勾人……還有些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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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歲闌莫名生出些許冷意。
“是。”他給了她肯定的答案便在趙秘書開門後彎腰下車。
江歲闌甚至等不及趙秘書過來給她打開車門便著急的跟了下去。
她站在車子的另一邊,忐忑的確認:“所以,肆就是您?”
時景肆,肆,明明有一個字是相同的又都是從B市到Z市,為什麼自己沒有把他們聯想起來。
不,不是沒有。
而是這個想法冒出的瞬間便被自己否認了。
畢竟,她怎麼都沒有辦法相信時景肆就是那個沒有和她見過面,便大方的要借三千萬給她的傻白甜!
但現在看來,或許對方就不是沒有防備。
而是,壓根不擔心她會卷款逃跑。
江歲闌覺得思緒有些亂,她問:“您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江小姐確定要在這站著談?”時景肆沒有立刻回答江歲闌的疑問,而是提醒她現在的環境。
御廚雖然是私廚,但是來往的都是Z市的上層名流。
其中,不缺認識她的人。
想到這,江歲闌立刻低頭走向電梯走。
時景肆勾著唇,懶散的抬腳跟上。
趙秘書此刻還處在聽到兩人對話的震驚中。
所以說,江小姐和老板早就認識?
不不不,應該說是自家老板早就認識江小姐?
所以,他昨天應當是猜到了江小姐就是霜總女兒的朋友,這才願意幫忙讓人暫住。
不但幫忙,還細心的給江小姐準備了換洗的衣物。
甚至連照顧江小姐的保姆也是在Z市找的,就是為了讓江小姐住在莊園的這幾天能吃到合口味的菜!
趙秘書覺得自己真相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老板這勾著唇笑的樣子,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江小姐,危矣!!
等到了包廂,趙秘書立刻識趣的守在門口將房門輕輕關上。
然後他大大的舒了一口氣,眼不見為淨,接下來的一切都和他沒關系了。
包間內,江歲闌和時景肆對坐在餐桌兩側。
江歲闌眼神復雜的看著時景肆,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為什麼肆就是時景肆?
他一個大佬和人交網友就算了,還裝什麼輕信於人的傻白甜!!
“別用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盯著我,歲馀。”時景肆故意將她的網名咬得極重,帶著幾分逗趣。
注:(歲馀yu,第二聲,指冬季。歲闌,一年將盡的時候,也指冬季。)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你讓人查我了?”
以時景肆的本事,想順著網線撈她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沒查。”時景肆給氣鼓鼓的人倒了杯溫水,見她沒有氣到將水打翻,這才慢條斯理的給她解釋。
“我是昨晚認出你的。”
“在雲下的大廳,我給歲馀回復消息的時候你的手機響了。一共三次,都對得上。”
居然是這樣。
昨晚江歲闌一會清醒一會迷糊的,倒是將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那還真是巧。”她嘀咕道,眼睛耷拉著也不看他,也不知道對他給的解釋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時景肆隨意的往後一靠,挑眉好笑的看著她不斷摩挲著杯底的手。
“所以江歲闌,你不會知道我是鼎世的老大就不敢向我借錢了吧?”
第14章 你也可以跟我姓
他笑著揶揄:“莫非你真準備騙我錢?”
“別用激將法。”江歲闌瞪了他一眼,知道時景肆就是肆,她中午對他生出的那點警惕又蕩然無存了。
低頭將卡號發給時景肆,江歲闌叮囑:“錢最好明天就能到賬,我急用。”
“我知道,一會就到。”時景肆將她的賬戶轉發給趙秘書,讓他聯系銀行將三千萬從自己的私賬上給江歲闌轉過去。
“你怎麼又知道了?”江歲闌眼皮跳了跳,有一種被時景肆扒光褲子的荒謬感覺。
然而對方卻半點心虛都沒有。
坦坦蕩蕩的看著她的眼睛回:“昨晚那麼多人找你,我將你帶回自己家,總得好好查查你是不是什麼違法犯罪的歹徒吧?”
這借口,找的讓人無法反駁。
江歲闌也擺爛了,她託著下巴反問:“所以,時總查到什麼了?”
江歲闌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總喜歡用指腹在自己的臉頰上一點一點的。
時景肆眸光暗了幾分,嗓音卻依舊散漫不羈,隱約還帶著幾分不屑:
“一家沒腦子的蠢貨和一個沒眼光的瞎子,弄丟了隻聰明伶俐的小狐狸。嘖……以後可有的他們哭咯。”
說完,他扼腕嘆息的搖頭。
江歲闌盯著他眼中變化的神色,最後定格在那滿滿的嫌棄,有些慌亂的移開視線。
他不是在安慰她,而是真的覺得弄丟了她,是江家和遲淮的損失。
“時景肆。”江歲闌聲音有些悶:“謝謝你。”
她一向不喜歡在旁人面前露出脆弱的姿態。
可現在卻有些忍不住。
她狼狽的低下頭,眼淚落在桌面濺開,無聲勝有聲。
時景肆卻好像沒察覺到她的失態,他拿著手機走到窗邊,時不時傳出拇指敲擊屏幕的聲音。
江歲闌緊咬著唇,他在給她發泄情緒的空間。
她知道。
江歲闌真的不想哭的,隻是真的忍不住了。
她是真的把他們當家人的,所以才會那麼努力的想要得到他們的認可,才會做一切能讓他們開心的事。
可是他們將她踹開的時候,真的沒有半點猶豫。
那一瞬間,真的好痛。
他們讓她覺得她這麼多年的努力和受的委屈都是一個笑話,讓她覺得她是一個沒有半點價值的垃圾。
聽著身後壓抑的啜泣,時景肆拇指在漆黑的屏幕上點動,沒有任何規律,但是他握著手機的手卻越來越緊,掌心發紅,青筋暴起。
總歸是要發泄出來的。
他雖然不想她連哭都要忍著,但也不會幹涉她的選擇。
她不想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他便背對著她給她足夠的空間。
有時候哭並不是需要旁人的安慰,隻是壓抑的情緒破土了而已。
“時景肆,我哭好了。”她幹啞的聲音傳來,鼻音重得厲害。
江歲闌其實已經用很快的時間整理了自己的情緒,但是還是哭得有些缺氧,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時景肆一回頭就看見她紅腫的眼睛和漲紅的臉,他有些無奈,更多的是心疼。
讓人送了冰塊過來,又用紙巾包著給她敷眼睛。
“江歲闌,這樣哭你也不怕把自己憋死過去。”
“丟臉。”她毫無形象的擤著鼻涕,將桌上堆滿了紙巾,意識到這樣不妥又自覺的往垃圾桶裡扔。
然後強調:“以後我不姓江了,別叫我江歲闌。”
“哦。”時景肆摁住她眼睛上的冰塊,聲音溫柔了許多:“不丟臉。”
二十歲的小丫頭,哭有什麼丟人的?
“你也可以跟我姓。”他忽然又說,算是回應江歲闌說不姓江的那句話。
本來他隻是提個建議,哪知道江歲闌直接將他摁著冰塊的手扒拉開,用紅腫的兔子眼瞪他。
“你想當我爹?!”
“腦子不用就捐了。”時景肆‘啪’的一下又把冰塊懟她眼睛上,江歲闌不滿的抱怨。
“輕點。”
其實不疼,就是覺得時景肆有些粗暴。
“怎麼跟爹說話呢?忍著。”
江歲闌:“……”
她吐槽:“時景肆,你比網上還毒舌!”
兩人在網上認識的這兩年,沒少互相攻擊。
反正兩人現實又不認識,在網上都是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對對方的觀念不滿的時候也能敲上他幾百字反駁。
但是大多時候,兩人的觀念和眼光還是出奇的相似,否則也不會買了那麼多相同的股票。
隻是現在看來,時景肆當初說的小投資都是放屁,估計這人早就成為了他們看重的那些企業的大股東。
江歲闌忽然有些嫉妒。
她吸吸鼻子,仰著腦袋乖巧的等著眼睛的酸脹緩解。
此時的江歲闌根本不知道她這模樣有多乖。
連圓潤小巧的鼻尖都泛著淡淡的紅,不自覺抿著的唇像是果凍一樣誘人。
時景肆嗓子忽然有些痒。
那雙冷情的眼睛裡,不再克制的欲望像是脫韁的野馬在他眼底奔騰,隻差一點,隻差一點便會逃出圈禁之地,將眼前人徹底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