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景澄的愧疚轉瞬即逝,夏茯從包中掏出拐杖,把其展開放到身邊顯眼的地方,接著解鎖手機,點開班長的頭像。
“對不起班長,我的腿受傷了,走路都疼,今天的線代課不方便發作業本,能找同學幫忙代替下麼?”
不像口無遮攔的“稻草頭”,班長回的很快,語氣裡充滿了關切。
“啊?傷得厲害不?”
“沒事兒,你放著吧,我來就行。我現在還在食堂,馬上過去。”
食堂離教學樓很近,沒一會兒班長就帶著相熟的幾個男生走進教室,手裡還拎了一杯慰問用的甜豆漿。
他們班長是一個高大帥氣的小伙,說話時抄著一口爽利的北方方言,處事大方和誰關系都很好,的確是有點人格魅力在,哪怕當初包志偉天天在江蓉面前轉悠,絞盡腦汁也隻競選到團支書這個位置。
“本來想帶奶茶的,但早上不賣那個。咋昨天還好好,今天就柱上拐了?上次籃球賽買的雲南白藥、活絡油還在小顧那放著,下課我就找人給你送過去。”
“老包也是的,作為團支書,班級同學需要的時候就不在了。”
但班長和誰關系都不錯,就意味著他對誰的了解都不夠深入。和他解釋情況,反倒比同偏心眼的“稻草頭”爭辯輕松不少。
對能幫到自己的人,她很自然地放低了姿態。
“別!”
聽到包志偉的名字,原本好端端的女孩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可憐地縮起身體。她用蒙著水光的眼眸仰視他,懇請說:
“不,不要讓包志偉過來。”
似乎怕極了他過去喊人,她甚至急切地攥緊了他的衣角。
“诶?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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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突變的氣氛,班長雖然困惑不已,但還是無意識放緩了聲音。
“其實,這個傷就是他打的。”
班長就是男生間的小喇叭,跟他解釋相當和所有人解釋,反正隻要說一次就夠了,夏茯不介意仔細揭露包志偉的嘴臉。
“昨晚上英語下課,他突然從女寢前的花園跳出來。”
“他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好像把我當成他的女朋友,一直說我出軌該打什麼,然後就動了手……我的電腦也被摔碎了。”
“好在有人叫來了宿管阿姨,報案後輔導員就帶他去了警察局。鬥毆,晚上偷拍女生,損壞財物,發生了很多可怕的事情,他大概要待上一段時間了。”
她的描述基於事實,沒有添油加醋,完全是真情表達。
這招對方景澄有過效果,不知道其他男生吃不吃這套。
語罷,夏茯抿緊嘴唇,偷偷打量班長的表情。
班上唯一的女平時總是很怕生的樣子,她努力蜷縮身體,避免和別人對視,以此和人拉開距離。在那種氛圍下,自己常常會覺得盯住她是件很沒禮貌的事情,因此刻意保持距離,免得嚇到她,然後誤以為能理所當然坐到她身邊的包志偉和她關系不錯。
但要真要近距離看,夏茯其實有一張清麗秀美的面孔。仿佛驟雨急下的傍晚,快步跑到咖啡店的屋檐下,在隨手擦拭衣服時,無疑撞見了窗戶另一旁的姑娘。
她放下手裡的書本,將白皙纖細的手指搭在床上,一雙清洌洌的眼眸隔著雨幕同他對視。
晶瑩的雨滴慢慢滾落,在玻璃上拖出一道湿痕,將霧蒙蒙的窗柩分為兩半,一如蚌殼緩緩打開,而青年從那條“縫隙”裡隱隱窺到珍珠細膩的光澤——畢竟方景澄也認同過她小家碧玉的長相,她離常規美人之間差的不過是體態。
為什麼能對她做出過分的事呢?
搞不懂,簡直沒法想象。
駭人聽聞的事件讓班長倒吸一口涼氣。
“太嚇人了……不過想想也是,他平時聊天就喜歡發表一些很極端的言論,我開始還以為那是單純的大男子主義,說說而已,就沒放在心上。”
“沒事的,後面我們絕對會攔住他的。”
他很自然地順著夏茯的控訴,從小事中追尋包志偉的犯罪前兆,然後拍拍胸脯跟夏茯保證。
“最近有什麼需要也可以跟我說,比如接送上學,打飯啥的,選幾個有力氣的輪班。”
太好了,他聽進去了。
夏茯牽動嘴角,衝班長露出感激的笑容。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不過不勞你費心了,之前的目擊者答應送我,就是和我們一起打籃球的男生。”
要命,是那個自帶發光特效的超級大帥哥啊 ——
班長心中了然,他撓撓腦袋,倒也沒有多問,扭頭隨手拍上身邊人的肩膀,囑咐說:
“行吧,小顧你去發下本子唄。”
“嗯?”
顧嘉石沒有立刻回話,他跟班長一起進的教室,看到夏茯臉上的紗布整個人明顯緊繃了起來。聽到包志偉動手的細節後,青年更是攥緊了拳頭,結實的手臂上青筋畢現。
等到班長拍上他的肩膀,他才如夢如夢初醒,幾個大步走向講臺。
“好,我這就去。”
有顧嘉石幫忙,夏茯自然樂得輕松。
反正能說的都說了,希望包志偉返校後能享受到同學異樣的目光。被逼急眼後,他當然也會繼續惹麻煩,像季曉薇說的,大家會去校內論壇聲張“正義”?
夏茯不想給室友添麻煩,她答應過書記會等學校處理這件事,不會主動發聲,但不代表別人不能。她打工所在兼職群裡,聚集了來自各個專業的學生,隻要肯花錢應該也能找到傳播學的人做做“校內實踐”。
隻是同是打工仔的自己不能發布“任務”,回頭問問方景澄的意見吧。
如是思索,夏茯緩緩打開線代作業本,上面一如既往滿頁紅勾,給她批作業的人明顯是老師手下的研究生,童心未眠,甚至在末尾畫了一朵幼稚園專用的向日葵大紅花作為鼓勵。
總會有辦法的。
她將筆帽抵上紙面,跟著線條描繪那個可愛的圖案,陰鬱的心情逐漸明朗。
上半節課是回顧之前知識點的習題課,夏茯題目全對,自然沒什麼聽的心思。闲著也是闲著,她索性開始研究方景澄的課表。
她上午隻有兩節線代,但對方滿課。湊巧的是剩下的兩節課正是夏茯幫他寫過作業的那門,當初的參考教材還好端端躺在她包裡。
雖說組隊要靠方景澄的金融背景,但想到他找代寫的行為,夏茯覺得還是做好一人全抗的準備,把他那部分也學了比較好。
等下就去找他一起上課吧。
她學習進度跟他一致,聽課時說不定還能給方景澄弄點課堂分用用。
……
等夏茯找到方景澄所在教室時,他們還沒有下課。她站在階梯教室的窗外,一眼便找到了那顆銀色的腦袋。
他孤零零坐在後排側方的小桌上,離夏茯很近,她能清楚看到青年桌上的布局。教材隨意地攤放在桌上,活頁本上隻有亂七八糟的塗鴉,一罐打開的咖啡靜靜佇在一側。
看來他真的沒睡好覺。
哪怕喝了咖啡,看向講臺的眼神仍十分空洞,英俊的面孔上有一種將知識拒之千裡之外的冷漠,天知道他的腦瓜子究竟飄到了什麼地方。
夏茯忍不住嘆了口氣。
講臺上的老師終於說完最後一句,她拄著拐杖慢慢挪進後門。
方景澄悠闲地打了個哈氣,他將書本隨手推到一邊,給自己騰出一片舒適的空間趴下,然後垂眸盯著手機,慢悠悠地劃拉屏幕。
大概是習慣了自己招惹桃花的外貌,聽到有腳步靠近,青年頭也不抬地出聲道。
“不好意思,這裡有人了哦。”
夏茯褲子裡的手機突然震了下,她疑惑地瞥了一眼方景澄的屏幕,發現他好像在給自己發廢話。
“可是我想坐你旁邊。”
方景澄可不知道夏茯學他陰陽怪氣的事情。她在當女演員的時候,他正依著靠背給親爹秘書打電話。
家裡不允許他拿學業咨詢專業人士,但其他資源卻給的非常大方。
方景澄正好託秘書去風投部門打聽搞量化金融的家伙有什麼好用的筆記本,要輕、性能要好,足夠結實打人很痛。
盡管後面幾個需求聽起來異常抽象,但作為見過市面的職場人,秘書還是在半小時內給方景澄列出一份清單,屆時第一節課才過去沒多久。
列表中無論哪臺電腦都在專業論壇建議貼的前排,性能全部沒話說,是除了貴沒有其他缺點的五邊形戰士。方景澄鼓勵夏茯選擇最貴的那臺,或者看看自己喜歡的外觀。
敲定型號後,就叫秘書把那些可以公開但是不好收集的資料也一並拷了進去。
如今聽見熟悉的呼聲,青年立刻豎起了耳朵。
“夏茯?”
他用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望著她,表情稱得上驚喜。
“好巧,我還想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麼過呢。怎麼了?是來討論電腦的事麼?想換個型號?”
夏茯搖了搖腦袋,將書包遞到方景澄手上,“我那邊已經結束了,剛好和你一起上課”然後她用手推推青年的肩膀,說:“你往裡面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