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想了想,歪頭看他:“要不我們再等等,榕城治安這麼好,應該……”
“聽過我和大哥的事嗎?”孟鶴鳴打斷。
路周不懂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那位大哥。
他和孟鶴群素未謀面,這時候提他做什麼?
“哪件?”他摸不著頭腦。
孟鶴鳴冷眼瞥過,用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說:“大哥找人綁-架我的那件。”
“……”
空氣有了幾秒詭異的靜默。
路周抬眼:“綁……什麼?”
不怪他這麼驚訝,普通人這輩子都不會接觸這兩個字。可他才十幾歲的時候,就經歷過了。
路周是小時不小心走失的。
但孟鶴群,是真的想要他消失。
他還記得當時在海邊木屋被找到時的場景。
餓了幾天,經歷了惡心,胃痙攣,輕度脫水,在他覺得自己真的要交代在這的時候,這間廢棄木屋終於被人注意到。幾個小孩跑來玩捉迷藏,一推開門,落日餘暉肆意揮灑在他已經難受到佝偻的身上,溫柔得讓人以為見到了走馬燈。
而後那幾個小孩的尖叫又把他的走馬燈給打斷了。
太陽沉沉墜入海平面,年少時的他從敞開的門縫裡看到半邊靛藍和半邊紅,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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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時無心欣賞。
因為他差點死在這樣的美好裡。
後來在醫院吊營養液的時候,大哥曾來探望。孟鶴鳴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終於在他回身的瞬間,看到他臉上露出疑似失望的表情。
他當然記得,出現在木屋是因為那天離開學校,司機請他稍等,因為孟鶴群有急事需要用一趟車。而後他就在等待的過程中中了重重一擊悶棍。
醒來便是在海邊廢棄的木屋,手腕粗的麻繩將他捆在木樁上,頭上的血跡早就幹涸了。
沒有人,沒有手機,沒有食物,沒有水,有的隻是漫長又永不停息的海浪聲。
他在無盡的等待裡想過很多次究竟是誰,連孟澤平的對手都想了一遍。
可是這樣做的好處呢?
後來他才知道,他消失的那幾天無人來勒索,無人談條件。既然如此,綁他做什麼?
好像隻是在借用這個契機,讓他慢慢消失。
僅此而已。
他細想,一天天地想,在穿插的每個細節,都見到了孟鶴群的身影。
畢竟還不到老謀深算的年紀。
其實整件事漏洞很多。
但孟澤平卻沒有追究,對內隻叫他好好養好身體,以後別貪玩,跑到家裡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對外。
孟鶴鳴冷笑,對外好像什麼消息都沒。
路周沒聽說過很正常,但孟鶴鳴知道,這個家裡的每個人,包括旁支,都是瘋子。
保不齊他過於雷霆的手段讓人心生不滿。
恰好助理進來匯報。
“今晚除了孟楊孟董,都沒什麼異常。”
結合剛才提到的話題,路周終於真正重視起來:“你懷疑是人為的?”
孟鶴鳴朝他伸手:“你電話呢?”
路周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將手機放在桌面上:“在這。”
兩人視線交匯,他在他哥臉上看到了某種篤定又暗沉的神色。直覺叫他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他強勢,古板,不近人情,道貌岸然,但——
路周想,這個時候他還是可靠的。
“等著。”孟鶴鳴冷森森道,“說不定會有人找你談合作。”
第78章 迷霧
與孟鶴鳴預料的一樣。
陌生電話進來的那瞬間, 路周頭皮都發麻了。
他第一時間去看他哥。
他哥輕點下颌,示意他接聽。
路周深吸一口氣:“哪位?”
那邊很客氣,先自我介紹了一番。
路周耐心聽完, 用往常的語氣回敬:“是阿叔,我認識你。”
“有些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阿叔合作。”
“我?”路周表現出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 “我能合作什麼?”
對方似乎料到他會這麼說, 反倒有闲情雅致問他:“你先告訴阿叔,你想不想坐那張位置?”
路周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氣。
視線抬高幾分,與他哥對上。
男人沒什麼表情, 目光卻銳利地將他擊穿。
路周一時不知自己的心虛是因為這份目光, 還是因為電話裡說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阿叔,今天時間晚了……”
“別急。我知道這事對你來說非同小可, 不過我聽說你馬上要去澳洲了。那地方有什麼好的, 在那發展不出什麼。阿叔有個機會, 可以讓你在榕城好好立足。”那頭慢悠悠地說, “你別忙著拒絕,前段時間你母親也同我聊過,她是認可這個方案的。”
一步步循序漸進, 將他縹緲的野心勾了起來。
而那句母親認可,讓路周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幾下。
他問:“什麼方案?”
那頭說:“風水輪流轉, 大家都姓孟,你哥的位置你當然也坐得。”
他的沉默似乎給了對面很大的鼓舞。
對方問他:“怎麼,不敢?”
路周握住自己顫動的手腕:“這樣做阿叔有什麼好處?”
那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們這些老東西, 現在不受重用啊。空有一身能力隻能在家養老,覺得愧對你父親。”
看似什麼都沒說, 卻什麼都說了。
路周啞然,看到遞過來的白紙上寫著剛勁有力的三個字:繼續問。
他慢慢吸氣:“阿叔想讓我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對方笑著說。
“……”
一定不止這些。
對方好像特意給了他喘息的機會,片刻後,才慢悠悠地提起:“當然,如果你很有誠意的話,不如將我停在港口的車開過來,地址是……”
電話掛斷。
路周下意識抬眼望他哥。
對方給的是個公園的位置,看不出什麼異常。
“他什麼意思?”路周問。
孟鶴鳴隨手將紙揉成團,扔到一邊:“照他說的做。”
“……”
他實在不懂這是什麼局。
既然弄不懂,隻能執行。
“那我現在去。”
“取車的時候記得戴上手套,還有——”孟鶴鳴抬了抬手,將他招到身邊,又說了幾句。
因為最後幾句話,路周心緒不寧,照著地址找到港口。
果然有輛黑色別克停在那。
在開去公園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這件事從頭到尾到底算怎麼回事。他得到信息太少了,甚至不知道,央儀是不是真的被阿叔帶走了。
老東西狡猾得很,在他這裡透露的太少。
他哥也是,明明心裡盤算很多,卻不明說。
而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孟鶴鳴也得到了特意放給他的信息。
孟楊對他不像對路周那樣連哄帶騙。
他知道他的弱點,於是直接“請”央儀給他打電話,告訴他來會所接人。
會所自然是指孟鶴鳴常和朋友聚會的那處。
離那個發給路周的地址不遠。
那裡環湖,環境清幽,道路平直,夜半時常有飛車黨出沒。
一個完整的陰謀在孟鶴鳴腦海中展現。
他起身,跟助理說:“一會你提前下車,從後門進,把央小姐安全帶出來。”
“您呢?”助理問。
男人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我是餌。”
幾個小時前。
央儀還在散步消氣,卻被黎敏文的車攔在路邊。
司機她沒見過,但車子認識,對方說黎敏文找她有事,她覺得奇怪,不過想著或許是孟鶴鳴還沒跟家裡透露過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實,不管找她有什麼事,當面說清楚也是好的。
她上了車。
車沒往孟宅去,反倒去往另一個她熟悉的地方。
孟鶴鳴曾帶她去和他的朋友打過牌。
黎敏文出現在那也情有可原,央儀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等了許久,黎敏文卻始終沒出現。
央儀起身要走,被保鏢攔在了裡邊。
她皺眉:“什麼意思?”
她是色厲內荏的紙老虎,表面在兇,手心卻早就汗湿了。今晚的奇怪之處在心裡一點點鋪陳開來。
那些五大三粗的保鏢抱胸站在門外,任她怎麼說,翻來覆去隻是三個字:“您稍等。”
他們對她用的是“您”。
察覺到他們的態度,她虛軟的腿慢慢回過勁來,開始在房間裡漫無目的地走。
從九點等到十一點,再好的耐心都被磨沒了。
更何況從她察覺到不對開始,手機便被人關機扔到了窗外。對方是誰她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她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自己在這間豪華的會所裡暫時失去了人身自由。
她坐回沙發細細地想,直覺把她帶來的人十有八九和孟鶴鳴有關。在榕城這個地界上,敢這麼做的人多半也姓孟,但到底是哪個呢?
他們不衝著她,那就是衝著孟鶴鳴。
他們想要孟鶴鳴的什麼呢?
錢?
這裡是三樓,窗戶正對竹林。
竹林後便是會所的人工湖,湖邊柏油大道筆直延伸,慢慢插入茂密樹林。
沒有了手機,房間裡也沒有任何可以計時的工具,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央儀對著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不知看了多久,忽得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腳步聲很穩,帶著某種躊躇滿志。
她回頭,看到孟家某位族叔。
他們在宴會上見過幾面,因此一眼便認出。
她一言不發,看到中年人揮開保鏢進門,隨後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茶幾上有侍應生送來的水果和甜點。
他拿起一塊瓜,咀嚼了幾口,客氣地朝她攤開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央小姐怎麼不吃?”
央儀不答。
他又說:“沒有毒,這是法治社會。”
央儀冷冷出聲:“法治社會你還綁架我?”
中年男人笑著擺了擺手:“央小姐可別給我扣大帽子,好吃好喝請你來聊天,跟綁架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