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照, 發到朋友圈。
幾乎是她發出去的同時,就有人點贊。
點進去查看,還是個意想不到的人。
孟鶴鳴?
他不要工作的?
而且, 他居然會看朋友圈?!
短暫的驚疑被接下來鋪天蓋地的其他點贊淹沒, 央儀百年發一回,一發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躺列的人全被炸了出來。
有人問在哪?看著不像杭城,去哪旅遊了?
有人說寶貝好久沒見了, 有空出來逛街。
還有人說前幾天看到央老師了, 央老師還是那麼年輕, 我這邊有個活動,如果央老師願意參加……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一大半歸結於她有央宗揚這樣偉大的父親。
央儀看得意興闌珊。
退回到聊天框, 剛才隻給她點了一個贊的人有未讀消息。
孟鶴鳴:【晚上打不到車讓徐叔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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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鶴鳴:【你有他的電話。】
央儀出來前隻說天氣放晴, 要放風。
彼時孟鶴鳴也剛剛穿戴整齊, 將近兩天沒出現在公司, 這放在從前,是亙古未有的。
隻要人在榕城,他一日未休過。
底下的人不太習慣, 在交通恢復的當天下午,就拿著一堆方案等他裁決。
有些事情不便線上解決, 共同待在酒店的這段時間該說的也說清了,孟鶴鳴不再拖沓,系上領帶整裝待發。
央儀瞥見, 是黑金色的那條。
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她撇撇嘴:“晚上我出去吃飯, 我要放風。”
即便她不說,孟鶴鳴也沒捆住她共進晚餐的打算。
兩天一夜的相處,他怕把人逼得太急。
於是道:“那讓老徐送你。”
央儀瞄他一眼,欲蓋擬彰地說:“你該不會又讓徐叔偷偷記我的行程吧?”
“……”
男人戴袖扣的手就頓在半空,金屬泛著冷硬的光,他的表情卻不是:“或者你自己開車?”
“車賣了。”央儀言簡意赅。
他點了下頭:“再買。”
央儀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委婉地提醒:“孟先生,正常人第一反應是打車。”
“……”
不知為何,被她生疏地叫孟先生,感覺不壞。
好像又回到了無限遞進的那段日子。
從孟先生,到偶爾的孟總,再到“你你你你你”。
孟鶴鳴很識趣地沒再多說,即便他隱隱知曉,今晚出去放風,極有可能是和他那位愚蠢的弟弟。
他說過,要尊重她的正常社交。
如果弟弟越線了,自然可以交由他這位大哥來處置,但央儀是自由的,他不應為此拘著她。
回公司的路上,孟鶴鳴點開朋友圈。
即便他知道這個時候還沒見上面,更不可能出現挑釁他的動態,他還是滑動屏幕無意識地刷著。
一條又一條。
直到最近的那條跳出,是央儀的。
她好像說過她喜歡日落。
男人望向窗外,從矗立的鋼鐵森林間看到一抹血紅殘陽。他承認很美,但他欣賞不了。
或許這要成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遺憾,因為他永遠沒辦法陪她欣賞圓日墜入海平線的那一刻。
高樓將最後一絲縫隙填滿,孟鶴鳴收回視線。
恰好看到助理欲言又止的畫面。
“怎麼了?”他問。
助理說:“酒店打來電話,說會客廳的那面玻璃已經維修好了,如果央小姐不放心,可以換別的房間。”
男人淡聲道:“不用了,她明天回杭城。”
他的手指在西褲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了敲,突然問:“昨天送電怎麼用了那麼久?”
助理察言觀色,覺得這句話不像是責怪。
她大著膽子:“其實五分鍾就來電了。”
孟鶴鳴眯了下眼:“嗯?”
“我覺得……可能晚點來會比較好。所以自作主張延遲了一會……”
何止一會。
從他說那句追她開始,她就下意識地躲他。臥室橫亙著一張Kingsize大床,除此之外能坐的也就床尾凳,窗邊的貴妃榻,還有一張斜方書桌。
坐床上過於曖昧,坐貴妃榻離窗太近,最後她千挑萬選,坐在書桌前,隔著玻璃案幾對他對視。
“……你說,你追我?”
“不然我重新說一次?”
“等等。”央儀伸手做了個下按的姿勢,“等等,我緩緩。”
緩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緩了一分鍾,五分鍾,十分鍾。
黑暗是她此刻最好的保護色,不至於將過於精彩的表情示人。但同時,黑暗也能放大一些感官。
央儀捂了捂心口,生怕動靜太大被人聽去。
好不容易緩下來,她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破產了?”
“……”
啼笑皆非的還在後頭。
她深思熟慮了一番,而後篤定:“上次我提的分手,所以你還在不爽,等追我到手狠狠甩一次,對是不對?”
孟鶴鳴無聲嘆氣,想來在她那裡他就是這樣糟糕的形象。
他走近,隔著一張玻璃臺幾俯身。
雙手撐在桌案兩旁,這是個很習慣性的動作,她卻驀地往後一縮。
“央儀。”
黑暗中,她很小聲地吞咽了一下。
“我從來沒愛過誰,所以之前的確做得很糟糕。你有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但我最近想透徹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她問。
想通的是什麼呢?
是喜歡她,需要她,非她不可。
或者說那已經是愛了。
孟鶴鳴尚未理解透徹,於是抿住薄唇。
他不想在自己還沒找到答案之前輕率地說出口。
他認為這也是一種尊重。
於是淡淡地說:“沒什麼。”
什麼啊……
被釣了半天的胃口一下落回虛空。
央儀覺得自己整個人透了風,不上不下,不著不落的。
她有點賭氣,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索性離他再遠點,坐到了窗口那張榻上。
頂層泳池在風雨交加的夜晚成了一潭黑水,在她身後無聲流動。她將雙腿蜷在塌上,裙擺蓋過腳趾,眼前黑影翕動,他似乎坐回到了床尾凳上。
就那麼一左一右,隔著五六米的距離。
兩人都不再說話,安靜等待電力恢復。
央儀在無聲的等待中不小心眯了過去,頭歪在榻椅上。腦袋重重撞向邊角之前,有雙屬於男人的手墊了過去,手掌貼著她的臉蛋,任細膩擦過掌心。
再後來醒來已經是晨光微熹了。
窗外狼藉,刮倒了好幾棵植在頂樓的袖珍椰子,還有從中折斷的花園燈。至於臥室,她安然睡在大床上,蠶絲被搭至腰間,頭頂一盞暖黃的燈輕柔灑下。
央儀第一反應是,來電了。
第二反應,孟鶴鳴走了。
兩種情緒在胸中交織。
直到推開門,看到他靠在吧臺邊,百無聊賴地轉著一隻咖啡杯。
砰得一聲,杯子墜地。
男人不動聲色拾起,又隨手抽過早間看過的晨報,將碎片包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撫過褶皺:“醒了?”
央儀低低地說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還折磨她的情緒倏然不見了。
對她來說,昨晚不賴。
對孟鶴鳴,並非簡單的幾個字可以概括。
如今在車裡,助理誠惶誠恐地看著他。
為了那份自作主張。
孟鶴鳴寬慰說:“不算自作主張。”
助理眼睛都亮了,那就是說明老板不怪她?
剛想再說點什麼表表忠心,老板驀地皺了下眉,似乎想到了什麼,很快抬起右手制止:“下次不必。”
助理:“……哦。”
此時央儀已經到了吃飯的地方,正和方尖兒吐槽難得一見的臺風天。
“太誇張了,停電的那一刻我小腦都要萎縮了,住那麼多次酒店,第一次碰到停電。還是總統套房!你知道花了多久才來電的嗎?等的我都睡過去了。”
方尖兒想當年可是在東京留過學的人,見怪不怪地說:“臺風天氣人人平等。沒把屋頂掀了都給你面子了。”
“等等。”方尖兒突然回過神來,“你住在總統套房?孟總的那一套???”
“……”
光顧著吐槽,不記得隱藏重要的點了。
央儀尷尬地扯了下嘴角:“樓下房間都滿了。”
“那這兩天——”方尖兒拖長語調,“孟總——”
“在在在,他在。行了吧!”
話音剛落,有人推門進來。
男生摘了頭上的鴨舌帽,蓬松的黑發沒了束縛一下鑽了出來,柔軟地翹起幾個縷。他望過來,眼睛黑沉沉的。
“我遲到了。”他說著入座,熟稔地給自己倒上一杯飲料,仰頭飲盡,隨後用那副無害的表情眼巴巴地望著央儀:“姐姐這兩天又和我哥在一起啊。”
想必剛才的對話是聽得清清楚楚。
央儀點頭。
換來方尖兒一個驚爆的吸氣。
男生笑眯眯地問:“你倆和好了?”
“還沒。”
方尖兒點評:“這個‘還’字很靈性。”
也不知道路周那小子想什麼,跟著點了下頭:“是很有說法。”
央儀有些無語地看著兩人:“能不能搞搞清楚,這頓飯的主題是拷問我嗎?”
“當然不是了我的寶貝。”方尖兒用嘴努努對面,“你之前說什麼?你要去澳洲了?”
“是啊。”男生幽幽點頭。
要不是昨晚孟鶴鳴說過他是自願的,央儀此刻就要信他臉上的沮喪了。
她抿抿嘴,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