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不對了。
蘇挺暗自想,要是自己的太太和李勤予之間有矛盾,他不會像孟鶴鳴做得這麼果斷。
或許是職業習慣,他樂於當中間人調解矛盾。
太太受了委屈安撫一下,李勤予那邊再給點利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才是皆大歡喜。
而不是像孟鶴鳴一樣。
他做得太絕了。
這些天李家鬧得很難看。
正想著要不要再勸一勸,忽然來了通電話。
或許是因為相熟,男人在誤觸到免提後沒怎麼在意,徑直將手機丟在茶幾上。
是一通來自大洋彼岸的電話。
那邊講著英語,美式發音,語速快的時候會有囫囵之感。
幾句後,蘇挺聽懂了。
他驚愕地望向一貫從容的好友。
最近隻是聽說孟家小少爺跟著一起去了美國,但沒見回來,沒人知道是被他這位好大哥給軟禁在了那。
對方隻言片語說得很清楚,用了“買通護工”“潛逃”這樣的詞。
他詫異於這樁豪門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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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小少爺到底犯了什麼事,值得用上和對孟澤平一樣的手段——專人看護,了卻餘生。
坐在沙發裡那位好友卻沒什麼波瀾,眉心很淺地皺著,冷沉沉地問對面:“現在人呢?”
遣送回國了。
那邊回。
第62章 黑名單
和路周相處的時間不長。
但孟鶴鳴似乎知道那位弟弟的想法, 那麼執著地想要回國,他不覺得是對故土的思念勝過一切,而是對從未得到的、也不該他得到的東西仍有覬覦的想法。
他很倔強, 骨子裡有很強的勝負欲。
被他這樣的哥哥壓著,恐怕會無限激發他這股來勢洶洶的競爭欲望。
在這種時候,孟鶴鳴的理性仍然佔據腦海。
這使他更不明白為什麼多日前自己會失控。
在不該問愛不愛的時候問了愛。
很沒有品。
默默握緊拳心, 他起身。
蘇挺一臉緊張地問他做什麼去?
他回望一眼:“不做什麼, 去雲州。”
為什麼是雲州?
幾乎在得知消息的同時,孟鶴鳴便知道了他那位弟弟會在的位置。
如果他降落榕城,瞞不過孟家。
偌大的版圖, 他熟悉的地方不過就是兩個, 除卻榕城便是雲州。
至於另一個原因。
前些天蘇挺的同事回來時偶然說到, 央小姐去了雲州旅遊。那天之後再沒去福利院。
他本能地覺得,小混蛋會去她在的地方。
從申請航線再到抵達雲州機場, 隻花了三個小時。助理安排好一切, 詢問是否立即進山。
助理不明白為什麼忽然要到那麼一個既交通不便又沒有開發價值的地方去, 隻是單純地執行指令。
但這道指令在下機後改變了。
男人閉眼靠在邁巴赫後座, 告訴他去酒店。
助理得令,又問:“明天需要進山嗎?”
“不用了。”男人冷靜地說。
在萬裡高空上,他突然想通一件事。
從始至終都是以他的意志在延續那段關系, 他那麼突兀地出現在雲州,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或許會誤解。
誤解自己仍然不肯放過,私底下收集她所有的行蹤,像密不透風的大網將她籠罩。
可事實上他隻是偶然得到她的消息。
月光穿透雲層, 也穿透了他的心。
孟鶴鳴深刻地意識到一切早就脫離了掌控。
他遠沒有想象中那麼遊刃有餘。
卑微和讓步,這些在她說分手的那一刻起至今, 仍在不斷穿透他。
他偶爾也會想,到底是從未被如此拒絕過的經歷激發了他的爭強好勝,還是他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半山的月,溫吞的風。
如果當時是他厭煩了提的分手,還會這麼耿耿於懷嗎?
孟鶴鳴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她沒來之前,榕城是榕城。
她離開之後,榕城就不是榕城了。
與此同時,在榕城的方尖兒也意識到一件事。
誇贊閨蜜的那條朋友圈至今為止沒人點贊,非常不符合常理。她重新點開,研究了許久,終於發現一個令人驚愕的現實——部分可見和不給誰看這兩個標籤真的該死啊。
也就是說,那條寫閨蜜在雲州的朋友圈原本是想不給路周看,結果選成了隻展示給了路周一個人看。
真該死。
這不是什麼大的失誤。
或許人家壓根沒看見呢。方尖兒無語地想。
她打算跟央儀說一下,但想到雲州山裡的破信號,又熄了火。
路周知道閨蜜在哪又怎麼樣。
前男友的弟弟,早沒關系啦!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早就沒關系”的兩人幾小時前還坐在一起。男生滿屋子找水,從熱水壺裡倒出來一些。熱水呼呼冒著白煙,他用兩個瓷碗來回倒騰,好不容易晾涼一點,愧疚地遞過去,換來嗚嚕嗚嚕含在嗓子眼的罵。
等口腔裡的辣下去了,央儀也出了一頭的汗。
她明明沒說什麼,眼睛裡全是窘迫和埋怨。
路周忽然覺得醫生的提議值得考慮,他心理真的好像有問題。
被她罵都滿心愉悅。
他聽到自己胸腔裡回蕩的熱烈心跳,彎唇:“有那麼辣嗎,這才隻是——”
說著他自己嘗了一筷子,臉色瞬間變得古怪。
硬著頭皮咀嚼,再咀嚼,下咽。
終於忍不住一聲:“——靠。好辣。”
想都沒想,他撈過桌子上的瓷碗仰頭噸噸噸飲盡,狗似的吐了吐舌頭,又呼呼幾聲。
等放下碗,看到自己嘴唇剛碰過的地方,又想起剛才她也用過同一個碗,心跳忽然失控,又重又猛地撞擊起來。
耳朵瞬間紅了。
他張嘴:“那個……我……”
央儀顯然沒意識到,很不給面子地眯了下眼:“你是在整我吧?”
“真不是,我不知道這麼辣,我記得我隻放了一根。”
等等。
他中途出廚房的時候,養母正好進來。
問他在做什麼,他說舂幹巴。
不會那個時候……
養母已經貼心地放好佐料了吧?
所以後來他再進去,其實是放了雙份的???
想到此,男生無語地抹了下臉。
他說:“……要不,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話有一語雙關的意思。
央儀跳過:“這你自己做的啊?”
“……是。”
她為難地搖搖頭,說得他道心破碎。
“手藝好差。”
這個年紀的男孩正是不服輸的時候,第二天他又來了,連石臼都帶來了,坐在奶奶家院裡。
非要給她們倆試試身手。
奶奶聽說昨天的故事,連連搖頭:“我就不參加了。”
央儀也搖頭:“我也不是很想。”
“昨天是失誤,這次為了不被第三個人影響,我從頭到尾不會離開半步 。”他一臉認真小狗的表情,“奶奶你知道的,我從小自己做飯,不可能會難吃。”
奶奶鼓勵他:“把自己喂這麼大,不會太難吃。”
他的眼睛亮了亮,轉頭就被央儀撲滅了。
她說:“奶奶那你別急著回屋啊,我看到你在挪腳尖了。”
老太太爽朗地笑兩聲:“我還有文獻沒看完,廚藝大賽等著方塊三下次來跟你們玩。”
“奶奶,你太不給面子了!”路周滿臉幽怨。
院子裡很快又剩下他們倆。
這次央儀沒打擊他,隨他在那篤篤篤發出舂搗的聲音,她就坐在一旁,一會看看雲一會看看山。極少時候,視線會落在他幹活的手上。很漂亮修長的手指,膚色健康,肌理流暢,她記得最初在便利店時,也是一下被這雙手吸引了。他動作很利落,確實是幹慣了活的樣子。
再繼續看山,雲州很漂亮,天要入秋了還是滿目蒼翠。山林葳蕤隨風而動,小溪潺潺流淌,世外桃源似的。要不是這裡蚊蟲多,她還真想一直待在這。
愜意地眯著眼,正想著,風從頭頂吹過,樹葉沙沙。
她眼前忽得一晃,疑似看到什麼從頭頂落了下來。
低頭,鞋尖上赫然躺著一條蟲。
啊的一聲,央儀彈開。
但是蟲是落在鞋尖上的,肥白滾圓一條,不會因為她的跳動滾落在地。它像看準了這塊領地似的,身體象徵性扭了兩下,又平靜下來。
央儀頭發發麻,原地又蹦又跳。
看到路周不解地望過來,一個勁地:“蟲蟲蟲蟲蟲!!!”
這人怕蟲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路周反應過來,抬腳過來幫忙,長腿逼仄在臺下,猛得撞上桌角,鍋碗瓢盆頓時乒鈴乓啷起來。
安靜的小院變得雞飛狗跳。
奶奶從窗戶裡探出頭:“怎麼啦?”
“有蟲啊!奶奶!”央儀崩潰大喊。
奶奶淡定地哦,把窗關了。過不到幾秒,又頂開:“小路子,捉蟲。”
那條肥白的肉蟲扭了幾下,就跑到了男生掌心,原本還在掙扎,掙了幾下或許覺得這個地方還不錯,有青草香,扭停了,軟趴趴躺下。
央儀縮著腿:“離我遠點。”
被嫌棄的蟲和人後退一步,人很無辜地說:“可它不咬人啊。”
“不咬人也不行。”央儀堅定道。
他拎著那條蟲,在空中晃:“你知道這什麼嗎?”
央儀是多一眼都不想看,撇開頭,冷酷地回:“蟲。”
“竹蟲,很好吃的。”他說,“過油炸兩遍,嘎嘣脆。一到秋天我們這裡——”
央儀隨手抄了個什麼扔過去:“閉嘴吧你。”
那邊悶笑幾聲,轉身時肩線都在抖。他尋了個角落,半蹲,把蟲子扔到草堆裡放生了。
央儀再度無語:“你好歹扔到院子外面吧?”
他直起身,若有所思:“要不我給你做個防護網,把你罩起來。”
玩笑性質很明顯的一句話,央儀蹙著眉頭,居然在認真思考可行性。她是真不能和這些奇奇怪怪、肥肥嫩嫩的蟲子生活在一個空間,帶甲殼的多足昆蟲要稍微好一點,柔軟的,滑膩膩的那種是真要命。
見她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