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銀霜嘆息:“也怪藍姨嘛?藍姨跟你道歉,好不好。”
“沒有。”
“…望舒啊,她不是有意騙你的,都是藍姨不好,沒有在第一天就及時跟你說她的身份,是藍姨不好。”
他搖搖頭,翻過報紙看其他消息,“都過去了。”
藍銀霜看他那淡漠的臉色,輕輕嘆氣:“可藍姨看你,還是不舒服的。我知道,不該要求你原諒的,事情是望舒不好的,但是……但是這孩子,確實無心要一直騙你,她不止一次跟我提過,她不應該跟你走太近,也不止一次說過想跟你坦白,她是無心的。”
“現在,她已經出國了,藍姨知道,你怨不怨她也不會去傷害她,但是……藍姨還是想厚著臉皮,希望你不要記恨她,望舒往後大概率不會回來了,國內沒什麼地方可去,她惦念的無非我這個保姆,但她回不來,她現如今無家可歸,這孩子說到底,有點可憐,你不要記恨她,我從她出生第一天開始把她拉扯大,她不是壞人,她心不壞。”
蕭津渡來回翻著報紙,“過去了,我沒想過那些事,您不用多想,藍姨。”
她惆悵嘆氣,點點頭:“那就好。”
“事情已經解決了,回來也不過是進不了集團而已,甘家她至少還有個母親在吧,她自己有房子,有地方和家人見面就行了。”他狀似隨意地道了句。
“母親……”藍銀霜無奈道,“她母親是對她最疏離的人,如果有母親疼她,她不至於不顧一切把公司,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蕭津渡捏著報紙,雙目凝神,一眼不眨。
“是嘛。那她家裡,就沒什麼……”
“她二哥疼她,她有個同父異母的二哥,定居在美國,除了二哥疼她,甘家沒人關心她,母親覺得,她拖累了自己,本來可以在西南生活的;父親關系也普普通通,更多的是聽老夫人的,老夫人一心想把公司交給自己看著長大的孫子,對於她這個十二歲才來北市認祖歸宗的孫女兒,老夫人素來排斥。”
她心疼道:“在公司那兩年,望舒她壓力大。現在走了也好,在美國,就算沒工作,她二哥也會養著她的。”
蕭津渡沉寂了足足快一分鍾,才問了句:“她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藍銀霜搖搖頭:“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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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依然選擇去見她。
蕭津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 要打聽,隻知道話趕話到了這兒,不問好像會後悔, 改日也許還會來。
那他為什麼還會來呢?難道還想著那個一走了之沒心沒肺的家伙嗎?
她就真的和他不再往來了,他不找她,她也真的心安理得把過去一年他對她的好都吞了, 不打算回報一點什麼,說不能補償, 就真的問心無愧般地溜之大吉杳無音信了。
北市進入九月後氣溫不是那麼滾燙了, 但是蕭津渡也無心在這享受, 等外婆身子康復了,不再需要探望,他安排了私人飛機一下就出門度假去了。
紐約的九月普遍在二十幾度,氣溫合宜不冷不熱。
阿姆斯特丹大道公寓和中央公園大廈距有五六公裡, 要碰到人不容易,蕭津渡白天和夜晚輪番開車路過那邊好幾回,甚至知道她住在幾層樓但是就無法真的見到她。
第四次去那會兒, 也不知道是碰了什麼運氣了, 見到她開了一輛沒見過的賓利從地庫出來, 等在紅燈口。
蕭津渡簡直像中了獎似的, 透過車窗幾番確認是她後,就鬼鬼祟祟跟在了身後, 完全沒想過這個跟蹤的舉動是有什麼不對勁的。
她大下午一個人去影院看電影, 蕭津渡帶了個棒球帽下車跟著, 等她進去了, 他就走到了前臺買票,買了臨近開場的片子。
周末下午的放映廳幾乎人滿為患, 離開場隻有十分鍾的時候隻剩下幾個邊緣位置沒人買了,好在有個最末排的位置蕭津渡很喜歡。
進去時電影已經開場,燈光暗下來了,蕭津渡落座後就直接找人。
人多,都是背影,蕭津渡一排排認,到中間那一排才發現是她。其他人基本是勾肩搭背的情侶,就她自己形單影隻。
蕭津渡想起上次二人看電影,他也是靠著她睡的。
今天的電影也不好看,掛羊頭賣狗肉,嘈嘈雜雜的不知道想要表達的什麼,開場半小時她那一排已經有一對情侶出去了。
她睡著了,腦袋垂下,好久沒動。
蕭津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會有那麼好的耐心的,在這樣一部爛片裡坐了兩個小時十分鍾,看了她兩個小時,那十分鍾貢獻給了大熒幕,也算是白瞎了還不如貢獻給她。
電影終於結束,她還不知道,是路過的人撞到她,她才醒神。
蕭津渡忙低頭看手機。
餘光裡,小姑娘扶著座椅站起來,似乎是腳坐麻了。蕭津渡餘光看著,想起她那腿不知道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後遺症什麼的。
她揉揉胳膊和肩頭,慢吞吞地從中間走到過道,期間有往後看來的動作但是蕭津渡前一秒拉低了棒球帽,並且低頭在看手機,她隻是掃了半秒就回頭往樓梯走。
蕭津渡等到她拐彎出去了,才起身。
因為這拉長的一點距離就差點把她跟丟了,好在她開車速度不快,在出地庫時勉強看到前面有一輛白色賓利的尾燈。
蕭津渡丟下帽子在副駕駛,聽著歌,懶洋洋看著那輛賓利何去何從。
外面夕陽如綢,軟乎乎落滿長街,遠到地平線盡頭都是一個色調的。
在車水馬龍中追著那賓利走走停停,直到車子回到中央公園大廈,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蕭津渡隨意找了個路邊停車位停下車,把煙抽完,又續上一根,抽到遠方由朱紅變為橘粉,變為灰紫,變為漆黑,繁星一顆顆爬上雲岸,紐約萬家燈火將他摈棄在無人問津的路邊。
八點整,他被煙嗆到了,咳嗽了一會兒,才啟動車子回家。
家裡阿姨做好了飯,給他盛湯時問他打算在美國待多久,明天想吃什麼。
蕭津渡說明天就走,吃完就回房洗漱,早早躺下。
半夜醒來又睡不著,他換了衣服又開車到中央公園大廈附近,兜著風轉了幾圈,天亮了,注意到一輛貌似甘銜清的車子疑似從實驗室加班回家,他就合理地退場了。
飛機回到國內,生活又有條不紊了起來。
樓靳給他提過幾個打算買房子的人,除了幾個和娛樂產業掛鉤的被第一時間剔除,餘下的兩個人也不是很合他心意,一位是北市名嘉國際的一個高管,蕭津渡依稀記得鍾承敏在他面前說過甘氏女總的壞話,那會兒不當回事,現在……也不知怎麼想的,他順帶把一整個公司都連坐了,不賣;
另一個是江南某上市企業公司老總,那企業資產最近有點問題,蕭津渡是通過內部消息在之前就有所耳聞的,為避免後續一些沒必要的問題,就也丟棄掉不做考慮了。
樓靳說他太挑,賣房子而已,誰愛買就買唄,錢到位就行,賣出去了就不關自己事兒了,畢竟那也不是一個幾百平方的小樓房,隻要有點小錢都買得起,那院子經過十幾年的發酵如今市值早已過億了,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下單的。
蕭津渡不以為然,他可不想找個不喜歡的鄰居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
樓靳已經和那個小明星吹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吹的反正年尾那陣樓總一直在北市,所以他有點不想去操心江南那個房子的事,他這一陣身邊出現的是一個小網紅。
小網紅以琵琶演奏出名,在網上有近兩百萬的粉絲量,喜歡穿旗袍,每次出現在聚會都在和男人們眼神接觸時乖巧地略一點頭,不會過於熱情地招呼,也不會冷漠高高在上,恰到好處地把為人處世拿捏在手中。
蕭津渡覺得自己也是有點瘋,覺得從她身上看出來一點點甘望舒的影子。
好久沒想起她了,那天在聚會碰見樓靳帶著這個小網紅出現,他就有點恍惚,再然後是見到了文越寧,她說她來辦點甘氏集團的事,忙完就回美國了。
宋此洲說馬上過年了,還走嗎。
她說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國外的節奏,說大人了,現在在國內反倒感受不到什麼年味,說過年的紐約也很熱鬧,偶爾會有舞獅和鑼鼓表演。
“甘氏集團穩還是穩得住,但是很吃力。”這是文越寧的原話。
“穩得住是對外的,但是內部挺亂的。”她這麼說,還說,“現在都是副總裁在坐鎮,而甘家三公子一如既往,掛著ceo的名兒以繼承人培養但是看著依舊是吃喝玩樂的那一掛的,他大概以為真的沒有合適的人選了,最後公司還是他的,所以依然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董事長呢,據說去年出事後身體就徹底不行了,現在很少去公司,也隻能給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兜著一口氣。”
蕭津渡隨口摻和了句:“不是還有一個老四。”
“哎,那老四在美被判了一年監禁,據說是開車撞人了,也不知道撞到什麼人能被摁住出不來,甘家都撈不出來,人現在還蹲著呢,在我們圈子裡能有些風聲,你們不知道吧?”
蕭津渡笑了聲。
文越寧狐疑地看他:“怎麼了?甘家和蕭安真的不共戴天吧,蕭總聽到仇人落魄的消息,笑容都不加以掩飾的。”
“嗯。”
“……”文越寧忽然換了話題,“哎你那個,和女朋友,就一直異地了嗎?異地難不難?”
“……”蕭津渡睨她一眼,“什麼?”
“就是你和之前帶去看病那個女孩子呀?你倆現在不是異地嗎?”
蕭津渡眯起眼:“你見到她了?”
“你這眼神,難道我認錯了?”她迷茫地問,“我那天去HBS辦事,看到一個女孩子,穿旗袍,白大衣,和上次在餐廳見到的那個女孩子很像,我還以為是她呢。”
“哈佛?”
“對呀,她好像剛下課,在商學院裡。”
蕭津渡回頭看著手裡的酒杯,心裡不知是什麼東西在涓涓流動,有些痒,難得有她確切的消息,小姑娘原來跑去讀書了,讀MBA去了。
很有可能的,哈佛離紐約就那麼點距離,她去讀書太正常了,她二哥有錢,供著她讀書很簡單,她自己跑路之前也撈了不少,生活應該還不錯的。
文越寧在翻手機,一會兒遞給他看:“你看你看,我還有照片,那天夕陽特別漂亮我拍了幾張,一些拍到路人的被我刪了但是還留在垃圾箱裡,就半個月前。你看看是不是她。”
蕭津渡回眸去瞧。
夕陽下拎著個帆布包踩著平底鞋的女孩子依然容顏精致,一襲毛呢大衣裹著淡青色旗袍,如一縷江南晚風吹到麻省,夕陽都是醉人的味道。
蕭津渡心頭極速滾動著:“照片,麻煩發給我一下。”
“哦。”
文越寧把照片從垃圾箱裡恢復,發送到蕭津渡的微信。
“你不知道她在讀書啊?”文越寧好奇,又戲謔,“你倆分了?”
蕭津渡上了微信把照片保存起來,淡淡道:“沒聯系了。”
“真的?”文越寧一臉茫然,“為什麼?蕭總這麼掏心掏肺,小姑娘還不領情啊。”
“是我不好。”
“啊。”
文越寧感覺觸到了什麼禁地,笑一笑扭頭去端起茶杯抿一口。
看看對面樓靳懷裡的小網紅,她又忍不住回頭去看蕭津渡,“那網紅是不是有點像你前女友。”
“……”
蕭津渡說:“你眼神有問題,觀察能力有問題,人情世故有問題。”
“……”
文越寧自此不再說話,理解他失戀不爽。
她接了電話走後,樓靳過來坐在她的位置,找蕭津渡說事,說事之前調侃他是不是和那個文律師有戲,每次兩人都會單獨說話。
蕭津渡冷眉冷眼地看他。
“怎麼了?蕭總還沒從失戀中走出來?”
甘氏出問題那會兒,他們幾個人發現了一個雷點,甘氏女總叫甘望舒,而他身邊那個人,叫藍望舒。
起初他們都不敢相信,直到不知道誰從甘氏集團內部找到了甘氏女總的照片,這下好了,紛紛找來問蕭津渡。
“你居然和甘氏女總玩一起,然後騙我們人姓藍?”
“我就說她像一個人,她非說自己是甘氏設計師,絕了她原來是甘氏女總。”
“你厲害啊,玩這麼大的,也不怕被家裡打斷腿。”
“她那個氣質看著就不像沒錢的,合理了合理了,可惜你倆登對是登對但是沒那個緣分。”
所有人都以為他知情,也好,不然還真的被一群狐朋狗友笑掉大牙,一年了還不知她的真面目。
“喂?”樓靳看他發呆,踢了踢他的腳,問。
蕭津渡回神,冷眼看他:“你怎麼回事?按照藍望舒的模板找女人呢?”
“……”
樓靳回眸睨了眼那個小女友,回頭看蕭津渡,“不就是一樣的皮膚嘛?旗袍嘛,婀娜多姿,哪個男人不愛。這也算?”
“上次那個小明星呢?”
“那個就是性子像一點藍小姐,我確實愛那個性子,這也不能說我按著模樣找吧?誰不愛性子好的女孩子啊?整天跟我喊打喊殺我遭得住嗎?”
蕭津渡嗤笑一聲。
樓靳怕他誤會,很賣力地跟他解釋:“美都是千篇一律的,隻有醜是千奇百怪的。”
“……”
“我要是真看上那個藍小姐,你分手這麼久我指定抱到美人了我還在這找周邊?我犯不著。再說你不是分了嗎還管那麼多。”
“……”
蕭津渡直接一腳把他的沙發凳踹翻,在眾人哗然中,懶洋洋走了。
“怎麼了?”大家茫然地看著那個摔在地上的樓靳問。
“瘋了。”他笑說,“玩呢,別理他。”
今年北市極熱又極寒,跨年一到就鋪天蓋地的雪,蕭津渡看天氣預報紐約那一塊兒也差不多,凍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