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個三口之家。
陳謙梵站在那兒,正在躊躇著要不要去包間坐,但四周環顧一圈,發覺這樣的店面似乎也沒有包間可言,很接地氣的一種餐飲方式。
溫雪盈看見陳謙梵滯留在原地,抬胳膊招呼他過去:“人多熱鬧,一起吃好不?”
陳謙梵很隨和:“嗯。”
他在小女孩對面坐下。
夫妻和他打招呼,再三說行李的事不好意思,陳謙梵頷首應:“沒事。”
“叔叔好。”女孩子六七歲大小,已然很會來事地衝著陌生人笑。
陳謙梵被榴蓮弄得緊皺的眉心稍稍化開:“你好。”
桌上擺了幾道比較家常的菜,雪蛤,空心菜,還有一些本地小吃。
“我老公話不多,”溫雪盈也笑笑,跟他們打招呼說,“他有點i,你知道嗎,MBTI那個i,節能主義,能不social就不social,我跟他完全相反,我特別喜歡交朋友。”
海風拂面,把她的話吹得零碎,陳謙梵聽得不甚清晰,隻看著對面的小女孩在剝雪蛤,剝得手指上沾了點生鮮的血水。
她父親是本地人,吃這些東西應該已經習慣了。
陳謙梵手裡端杯酒,就看著她,看似笨拙又嫻熟,一顆一顆撬開雪蛤肉。
在自己碗裡放了幾個,然後小女孩起身,越過桌子,往陳謙梵的碗裡又放了兩個。
他受寵若驚,忙說:“謝謝。”
女孩笑眯眯說:“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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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梵不是非常需要社交的人,他懶得應對這些事,沒有讓他產生興趣的話題,他不會主動參與。
於是席間,隻對那個扎小辮的女孩略帶興味。
溫雪盈一邊跟女人聊著天,一邊把黑刺放上桌,分對方一半,給自己留一半。
這味兒讓陳謙梵的笑意徹底斂了。
“你要嘗嘗嗎?”
陳謙梵面色陰鬱:“不必。”
他喝了點酒,說,“已經飽了。”
“榴蓮可香了。”
陳謙梵二聲,清淡,不容置疑:“不必了。”
一家三口這時候起了身,說帶女兒找衛生間。
很快,桌上隻剩他們兩個人,陳謙梵見溫雪盈吃得很有味,略感不解,但尊重彼此喜好,他沒有說什麼。
溫雪盈衝他一笑:“你喜歡這個小女孩啊。”
貌似肯定的口吻。
陳謙梵一笑,說,“隻是在想你的小時候。”他端起杯子,正要喝一口,忽然被人捧住了臉。
“但我小時候又不長這樣。”
陳謙梵沒有應答。
她不知道,他常常看到小女孩就會莫名其妙開始想象,童年的溫雪盈會是什麼樣子。
這或許也是一種執念。
陳謙梵沉默的間隙裡,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溫雪盈的吻便湊了上來。
榴蓮味道在唇間共享,不讓她的舌頭席卷,是他最後的倔強。
看著他的愁眉,溫雪盈開懷一笑,“水果嘛,明明就是甜的。”
陳謙梵抿了抿唇,然後做一個吞咽動作,幾秒後,像是稍稍適應,眉頭不適緩解。
他抿一口酒,心裡想著,若是不跟她在一起的話,他是不會有這樣堪稱“兇險”的體驗的。
簡單的說,吃飯這種事,陳謙梵屬於為了不踩雷,點的基本都是確認過不會出錯的菜式,但是溫雪盈就喜歡吃點兒新鮮花樣。
美其名曰:“踩雷就踩雷咯,可是不嘗試你怎麼知道世界多美妙,更多的是你未知的美味啊。”
陳謙梵表示受教,認同了她的說法。
溫雪盈用手套抓一塊榴蓮肉,放到他唇邊:“來嘛,再嘗一口。”
陳謙梵看著她真摯的眼神,聽她說:“超貴的,在國內四位數!”
他艱難地嘗試了一口。
比他想象中,要糯一些,的確……是甜的。
果肉被他吞咽進腹中。
溫雪盈笑得明眸皓齒,明明是惡作劇行徑,又好似在真心誠意地給他安利:“看,是不是沒有那麼難吃。”
陳謙梵失笑,捏一下她的臉,一臉“你說好吃就好吃,我能拿你有什麼辦法?”
幾分鍾後,一家人回來,折騰完小姑娘,對面的女人好奇問道。
“你倆沒孩子嗎?”
溫雪盈說:“我們才結婚不久呢。”
“是,看著也年輕。”男人很會聊天。
溫雪盈笑笑。
女人問:“不久是多久?”
“一年半吧。”
男人說:“也夠久了。”
一直沒什麼話的陳謙梵忽然說了一句:“在備孕了。”
溫雪盈啞然失語,睜大眼睛看了他幾秒,然後眨巴眨巴。
他嘴角笑意闌珊。
她慢慢地紅了臉,應:“嗯……嗯,對,出來找找感覺。”
陳謙梵笑意更甚。
夜市逛完,夫妻倆把孩子送回去睡覺,又跟溫雪盈他們約著去隔壁club喝了點。
陳謙梵有點擔心她的酒量,但見她高興,又不忍心破壞這番興致。
這是一個很小的清吧,臨海,華人,白人,黑人,本地人,擠坐一堂,歌手在唱歌,海浪在外邊輕輕地搖。
夜晚就這樣慢慢地變深了。
溫雪盈太喜歡這樣的氛圍了,跟她的新朋友們止不住話匣地侃侃而談。
於是就這樣,今天忍不住又雙叒叕……
喝多了。
跟她一起喝過才知道,她根本不是酒量不行,她壓根就是沒酒量。
沾酒即熱臉,一碰就醉,更別提不同的種類混著喝。
醉了還不自知,反倒是扯著陳謙梵問:“哎呀你說,為什麼每次我喝一點兒就上臉。”
這是上臉的問題嗎?
陳謙梵沒戳穿她,跟她嚴肅地講知識:“解酒酶少了,不適合喝酒。”
電梯裡,溫雪盈抱抱他,蹭在他懷裡,笑說:“那不行,我愛喝。”
陳謙梵摟著她,下電梯時跟夫妻倆打招呼揮別,把人拎回去。
還好路不長,他就不輕不重地攬著她,沒用上又扛又背的招式,就這樣將人捎了回來。
“老公,我不要吃空心菜,我要吃鍋包又~~”
雖然喝大了,但溫雪盈尚懂得面子,沒再外面撒野,回來後才衝著陳謙梵開懷一笑,拍拍他的胸口,“你要好好學哦,做給我吃。”
——喝多就喝多吧,還一醉就渾身是戲。
陳謙梵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她。
溫雪盈將他往旁邊一搡,抻開了手臂,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然後將衣裳一扒拉,脫了個精光,準備去洗澡。
陳謙梵怕她在裡面又摔了。
他解了扣子,跟隨進去。
不是第一次幫她洗澡,但是今天,說實話,有點艱難。
比較困擾到陳謙梵的,是她混亂的語言體系。
比如說,她會深情款款地看著他,看好久,突然冷不丁蹦出來一句:“我是修貓咪,你是我的老公,修勾兒。”
“……”
然後還有其事地捧著他的臉,仔細端詳。
陳謙梵輕輕蹙眉,他沒有分清楚,她究竟是在說地球語言還是外星話,幾秒後,他命令一聲:“站直了。”
溫雪盈衝他敬了個禮,表示遵命。
而後在淋浴房目光炯炯地站起了軍姿。
陳謙梵用花灑幫她打湿頭發。
他沒穿上衣,後脊抵著玻璃,室內湿熱,隻澆了半分鍾,褲子就湿透了。
溫雪盈還算配合地舉手,放手,仰頭,低頭。
嘴裡在愉快地哼歌,很有昂揚的節奏感,她喵了首運動員進行曲出來。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然後繼續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被水洗得透澈,等待贊揚。
陳謙梵很給面子,應聲:“唱得不錯。”
“那我再來一首?”溫雪盈眉飛色舞,笑出八顆牙,眸光锃亮像是八歲小孩。
陳謙梵陰沉地凝視著她,一句“不建議”的口頭禪還沒說出,有人已經迫不及待地亮出了嗓子:“小貓咪呀,地裡黃呀,兩三歲呀,死了爹呀。”
唱歌當然要表現感情,於是最後還來了個哭哭啼啼的顫音。
溫雪盈唱著唱著,腦袋就埋進了他的手掌,輕輕嗚咽,但她臉上沒有淚。
然後猛的狡黠抬眼,惡劣一笑,“我哭了,我裝的。”
“……”
陳謙梵沉默。
他已經有點按捺不住浴火,但眼下幫她洗好澡,趕緊穿上衣服出去是要緊事,於是隻好忍了又忍。
為了讓她安分,他箍緊溫雪盈的手腕,將她按趴在玻璃上。
“就這樣,不要動。”
“唔……”
溫雪盈慘兮兮,頰面貼著冷玻璃。
就這麼被控制著,她果真稍微安分了一點。
陳謙梵坐懷不亂地給她塗上乳液,又往她身上衝了好幾遍水,確保洗得足夠幹淨,最後,替她裹上浴袍。
像抱了一顆大粽子,往床心丟去。
浴室用的是椴木百葉窗,隔音沒那麼好,陳謙梵在裡面衝水的時候就聽見外面傳來用泰語扯頭花的聲音。
溫雪盈坐床上看電視,津津有味。
陳謙梵洗好澡,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正往嘴裡塞著冰淇淋,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劇的高潮情節。
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
迫近的人。
直到他褪掉了浴袍,往她懷裡塞了一塊毛巾。
溫雪盈愣住,視線由電視轉向一旁高大的,裸著上身的男人。
陳謙梵把浴袍往旁邊一丟,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褪掉衣物的胸膛,意思是,讓她幫忙擦一擦他身上未幹的水漬。
“拿著。”
溫雪盈呆呆舉起毛巾,又聽見他沉聲說:“給我擦。”
溫雪盈不懷好意地眯了眯眼。
這就有點兒色了吧?
陳謙梵這雙幽深的眼,跟純潔也沾不上邊。
她煞有其事地問:“擦哪裡呀。”
他說:“先上面。”
“……”
“再下面。”
嗯,好多餘的解釋。